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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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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霜的话固然有理,可是劫匪们死活不开口,总不能这样一直拖下去。思来想去,萧安庭决定折中一下,将那个捅伤了捕快的劫匪以抢劫,纵火和故意伤人判了死罪,之后派人带着卷宗火速回京面圣,由皇帝出面加快刑部的审批流程,等圣旨一传回来,立刻拉出去问斩,以起到威慑的作用。

这一来一去,哪怕日夜不歇,一路上连续换七八匹马,也得花费约十日。在等待圣旨传回的期间,萧安庭让人把破庙附近好好搜了搜,又故意放出官府准备将劫匪斩杀的消息,试图逼剩余的山匪现身。他们既然敢劫一次狱,就未必不敢来第二次。虽然这一回跑了两个山匪,说不准他们会回去请救兵,依然不可掉以轻心。不过也好,只要他们敢回去叫救兵,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不愁查不到山匪的老窝。

至于关起来的那些劫匪,萧安庭倒是没用肉刑,而是不让他们睡觉。他吩咐狱卒日夜轮班,没过一会儿就去挨个敲犯人的牢门,或是叫唤两声,不管用什么方式,反正就是让这帮劫匪们别想睡个安稳觉。

这一招他在突厥间谍身上也用过,不到一周时间间谍就崩溃了,如今这帮劫匪们倒是比间谍还厉害,足足撑了十天才有人开始歇斯底里,一个劲儿想撞墙求死。

“你们给我一个痛快行不行?啊?我去死还不行吗?”

萧安庭到的时候犯人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叫着,身形也愈发消瘦——倒不是狱卒们克扣饭食。天天不让睡觉,哪怕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吃不下去啊。

“把他带出来。”萧安庭见状知道这个劫匪的心理防线已是到了极限,令人把犯人带去了审讯室。

“想好好睡一觉吗?”萧安庭站在蜷在地上的劫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杀了我吧… …”犯人发泄过一场,已是有气无力。

“杀了你?你犯下抢劫,纵火,劫狱诸多大罪,还未交代清楚便一心求死,我若满足你,这大晋王法也不答应!”萧安庭的话掷地有声,审讯室外的衙役们听到了都心头一凛,可那劫匪听到居然眼角带了泪。

“王法…. …居然还有人谈王法… …”犯人连续几天不能入睡,身体孱弱,即便是说话也透着虚弱,“我还以为这长岭郡早就没了王法,现在你来和我谈王法… …”

只是没过一会儿,那犯人的肩头微微颤抖,竟真的落下泪来,“我自从走上这条路起,就没想过回头。你们要杀要剐,我一条烂命,死不足惜。”

萧安庭皱着眉,盯着地上颤抖着抹眼泪的犯人,半晌后蹲了下来,直视着犯人——他与武澹看起来年纪不相上下,年近四十的模样,如今鬓发散乱,满脸腌臜——

“你多大岁数?”

那犯人倒是接了话茬,“三十有二。”

萧安庭眉头一挑,才三十岁出头,居然这般显老?“可曾娶妻生子?”

那人听到这话才看了萧安庭一眼,警惕地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觉得自己一条烂命,死不足惜,想要早早死了抵罪,我并无意见,只是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该有个家室,好歹死前让你再见一次家人,要不然,收尸也没人来。”萧安庭故意说得刻薄。

那犯人讽刺地笑笑,“我一身轻松,没孩子,家里的婆娘也死了,劳烦大人砍了我之后把和我的弟兄们埋在一块,下辈子接着当好兄弟。”

“老婆怎么死的?”萧安庭状似无意地问道。

那犯人也没瞒着,恶狠狠道,“被逼死的!”

“被谁逼死的?”

那犯人眯起了眼,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萧安庭,才道,“这与本案有关吗?”

“我说有,那边有。”萧安庭语气严肃,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犯人听了这话,又勉强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萧安庭,张了张口,半天终于问出一句,“我听说,你不是长岭郡本地的官?”

萧安庭从审讯室出来时,刚好碰到武澹拿着燕京已经核准的死刑令走进来。

“大人,刑部已经审核批准了,斩立决。那我们按照原计划行事?”

萧安庭伸手拿过公文令翻来覆去看了看,沉默许久,眉眼间也多了些犹豫和迟疑。

“大人?您这是… …”

萧安庭冲他摆了摆手,“无事,就按原计划行事,明日午时三刻问斩,你多安插些人混在人群里,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出没。”武澹应下。

“另外,武澹,之后你叫人去崖仓府知府衙门一趟,就说要查看整个府的户籍和田籍,一定要把户籍拿回来,田籍只需捎带一提。千万别说是我的意思。”

“好。”

次日,集市门前,午时三刻已过。

长岭郡人口稠密,又多商贾,凑热闹的人极多,将刑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被执行斩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劫匪,二十出头的年纪,在狱中关押数日已是胡子拉碴,只能依稀看出原先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壮年。他死活不肯跪下,非要直挺挺地站着,刽子手一脚对着他的膝盖踹过去,此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可依然挣扎着想要站起。

可刽子手干脆利落地一刀下去,人头落地,滚热的鲜血猛地喷溅出来,甚至溅到了站在最前排的围观人群的脸上。

“杀得好!杀得好!”人群叫嚷着。劫匪侵扰当地钱庄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当地无论小商小贩,还是大的商队,自然都连连叫好。可是没人看到,那个劫匪滚落在地的头颅,依然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武澹混在人群里,四下张望,可自从行刑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人。

倒是有一个破衣烂衫的老翁,拄着一根断了半截的拐杖,在人群里艰难地往前挤,一边走一边哭。等到刑场刀落,人群一阵叫好声时,那老翁宛如雷劈,扔了拐杖摔坐在地上,哭声也愈发凄惨起来,哭天抢地,还用手不断锤打自己的胸口。

“老伯,老伯,怎么了这是?”人群渐渐散去,那老翁还坐在原地哭嚎,武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搀扶起老人。

此时边上有人插嘴,“别管他,一个又疯又老的乞丐,半瞎了,跟谁都说他儿子不见了,这不,把上面那人认成他儿子了。”

“那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啊!”那老乞丐狠狠地对那人啐了一口,又开始拄着拐杖一下一下往地上敲,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落。

“老伯,您儿子长什么样啊?隔这么远,您莫不是认错了吧?”武澹抬头看了一眼刑台,离这里也有几十丈远了,这老翁眼里又是浑浊不堪,怕是真的已经半瞎,认错了也正常。

“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认不出吗?那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怎么造了这个孽啊!”老翁沙哑着嗓子哭喊,前襟都湿透了。

武澹见状于心不忍,把老翁搀扶到一边阴凉处坐下,又买了些茶水给老翁润润嗓子。

“老伯,您先别着急,您儿子什么时候不见了?如今多大岁数啊?”

老翁也哭得有些累了,擦擦眼泪,哽咽着道出过往的事来。可惜他说话颠三倒四,时常说了上一句,就接不上下一句,武澹隐约听明白他原本有一儿一女,亡妻过世早,他一个人拉扯着两孩子,耕种家中的几亩薄田。后来不知为何田地被别人占了,自己也被打断了腿,儿子说要为他报仇,结果一去不归。一开始他投靠女儿女婿,可惜时间一长,女婿嫌他是个累赘,把他赶出了门,女儿也不敢管他,他只能流落街头。

“那就是我的儿子!我虽然半瞎,可我自己养的儿子我能不认得吗?我都记着的,他右腿上还有个铜钱大小的烫伤,还是他小时候不小心被油灯烫的!我都记得的!”老翁口齿不清,但是仍然一口咬定。

“老伯,这样罢,我带您去看看他,是不是您儿子,您凑近了看就知道了,好不好?”武澹心生怜悯。

“嗳你听他瞎说什么,这老头子每天的说辞都不一样的!上回还说他有个大宅子呢,结果宅子被人家烧了。他就一个老疯子,谁知道以前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子女都不管他,你听他瞎说!”有好事者在边上听完全程,劝武澹别多管闲事。

武澹没搭理他,又见老翁面黄肌瘦,自己掏钱去给他买了些吃食,结果拿着吃的回到原地时,那老翁已经不认得他了,又开始哭,逢人便问,“我儿子呢?你们谁见着我儿子了?那帮丧天良的打断我的腿,还逼走了我的儿子… …”

看热闹的人见武澹回来,哂笑道,“都说了是老疯子了。你瞧,又开始了。”

武澹皱着眉,把食物塞给老翁,老翁一愣,对着他看了几眼,随即移开了视线,“你不是我儿子,不是,不是… …”

其他捕快在附近蹲守了半天也没见到任何可疑之人,武澹见一无所获,准备打道回府。

回到府衙时,见那被砍了头的尸首已经被装上了板车,等着衙役一会儿拖去乱葬岗埋了。他鬼使神差地上前,卷起那尸体右腿的裤腿——一个铜钱大小的烫伤顿时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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