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逢几翻春换
第一章
太康四十年
风师青女堕仙，重伤南天门天兵，逃出上清。
这一石破天惊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上清。
让上清风平浪静千年后再度沸腾起来，随即天后下令褫夺水师神籍，命大殿下晏之即刻领百天兵捉拿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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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海上经年弥漫着大雾，一眼望去白茫茫，极清极静，水里却寻不见一个活物，鸿毛不浮，飞鸟不过。
水面空无一物，只有海底的礁石草木虚虚实实的透着个影。
弥漫的大雾描摹出一层层纱帐密匝匝地笼罩间，只见得一叶扁舟在海上徐徐航行。
晏之刚从昏迷中惊醒，骤然起身的瞬间就被骨骼肌肉的僵硬扯地再次仰倒下，无力的闭眼，以缓过令人作呕的阵阵晕眩慢慢让模糊的眼前景清晰起来，同时企图调动体内灵力。
一丝灵力也调动不出，全身气劲运不出一点.........与凡人无异，他的心沉了下来。
晏之扶住船沿，忍住肌肉的酸痛，吃力的靠坐起来，抬眼看着眼前这位从他醒来开始就毫无动静，一身白衣的白发女子椅坐在船沿，她似在闭目小憩。
晏之收回目光，坐正身子打坐探寻自己体内伤情，惊愕的发现自己身上本因青女自爆造成的伤尽数消失。巨大冲击波造成碎裂的筋脉完好如初，应龙真身上被炸的血肉模糊的部分尽数修复。
只剩大片大片的地方没了鳞片覆盖和身上破破烂烂的战甲昭示他先前伤势惨烈。
晏之想起，在自己察觉到青女自爆意图瞬间立即撑起防御结界，他离青女那么近......在那一刻他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席卷上来的似要撕裂神魂的剧痛，就没了意识。
但现在不谈体内毫无灵力的情况，他的伤势似十不存一，显然是眼前这位陌生女子所为。
“你若不想这一身修为功亏一篑，还是不要妄动为好。”慵懒的声线突然响起。
晏之寻声望去正对白衣女子的一双黑眸。
她坐直身体，随意的将披散的如霜白发挽起。晏之才发现在女子额前发丝掩映间有一点眉心红，衬的眉目冷艳如画。
收回探寻的目光，晏之垂眸向她稍一拱手：“小仙晏之拜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她似是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太浅未及眼底便不见了踪影。
“九原风禾。”
“大殿下的警惕心未免也太浅了些，未知我的来历便内视筋络。”说话间递给晏之一套青衣，再自然不过地转过身。
……
晏之沉默的接过衣裳，尴尬抱着不做动作。
似乎是感觉出晏之的不自在，女子一道术法扔了过来换去晏之身上显眼的破烂战袍。
晏之理了理袖袍，抿唇一笑，回答方才一问：“风禾前辈既然已从无尽海中救下晏之，又怎会再加害于我。再说晏之无权无势一介散仙罢了，又有何能图谋的呢。”
上清境大殿下无权无势，一介散仙。这他确实半句假话也无，说的再坦然不过。
言罢，他起身走到舟头与她拉开些距离，背对着风禾极目望去，舟边萦绕满白雾，他想要探知些信息只能一无所获。
没看见在他转身一瞬，风禾一双黑眸里突然迸射的冷意。
“风禾仙子，不知我们此去何处。”晏之转头看向身旁缓缓上前与他一同站立的风禾。
“绥远城，我们必须在三日之内赶到九原，你的内伤甚重更伤及神魂，我只是强压下。若无九原风氏的先天灵泉医治，三日后你便实实在在的是一介凡人了。”
“你看，绥远城到了。”
晏之心中诧异，来不及去想三日之期，朝前看去果不其然，一座城池从雾中影影卓卓的显现出轮廓。
突然，晏之感到袖间传来一股极轻柔的拉力，不等他拽开，手腕便被握紧，紧接着风禾一挥袖，单足轻点舟身，就带着他腾空跃起，径直向绥远城地界飞去。
方才刚落地站稳，他便从风禾手中抽出手腕，向她莞尔一笑，向前走了几步，看向前方绥远城门口多人混战的情景。
那笑意比之先前的假了不少。
这绥远城内坤灵十六州诸方势力混杂，又紧邻诸天神魔谈之色变的无尽海，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造就了这天下恶徒集结之地，于上清天庭而言是眼中钉，肉中刺，却也拿它无可奈何。
如此这般极凶极恶之徒，诸如堕仙，修罗魔族，嗜血妖兽，鬼族不分种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百年千年的聚集在此。
这里的罪罄竹难书，城中人人皆恶贯满盈，泯灭人性是为寻常。
此番晏之领兵捉拿青女至绥远城，也只能凭借曲生盘的隐蔽法阵暗中追拿，否则还未找到青女就得损兵折将。
后青女竟不惜逃入无尽海域领空，实在出乎他的预料，青女自爆的疯狂举措更是让他之前防范天后的布局功亏一篑。
城门口与修罗魔族缠斗的正是两个年轻仙族，其中一人外貌看起来还是少年人的模样。
实在是……荒唐，如此招摇，半点不掩饰自身神息，这对绥远城中妖魔而言如同饕餮盛宴，一群又一群妖魔蜂蛹而上，周围不乏有窥伺这两位仙族血肉的垂涎三尺，蠢蠢欲动。
还不等他想出个对策，一阵极强烈的气劲将少年仙族扇飞，携着未尽的攻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对他冲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被提着衣领猛地往后一拽，一只冷白色手忽的向前出掌，秀窄修长的十指瞬息间凝满冰霜，猛地接住倒飞过来的少年仙族同时再一推竟操控他的动作，少年长剑挥舞间一个个妖魔浑身冰封，眨眼间又炸成碎冰块。
冰霜顺着污血以晏之和风禾为中心寸寸蔓延。
须臾之间，场中未被冰封，正常站立的竟然只有两位仙族，晏之和遽然出手的风禾。
回过神来的少年仙族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两人中稍年长的那位女子赶忙将少年护在身后，警惕的打量着风禾和晏之二人。
正当晏之以为风禾要继续大杀四方，闯通绥远城抵达九原州时……她竟带着他们跑了。
坐在客栈单间的椅前，晏之已经拂了衣领许多次，尽管知道刚才提他衣领是为救他，仍浑身不自在，脸上的笑也挂不住。
他已经许久未与人这般亲近接触。
晏之眯了眯眸，打量着眼前若无其事带着他们入城进入客栈的风禾，眼中深意与探究毫不掩饰。
他暂时顾不上那两个年轻仙族。
晏之提过茶壶倒了杯茶水递至风禾面前，看着她悠然自得的接住，晃悠茶杯。
温声询问：“珺宁此前虽未见过九原夫诸族中人，但坤灵通识夫诸一族以医术见长，战力孱弱，如今一看倒是误传了。”
风禾听着他毫不掩饰的试探，还换了自称，明白他想暂时遮掩身份。
斜撇他一眼，晃了晃茶杯一饮而尽，才出声回他：“确实战力孱弱，若非如此，我何必带着你们躲进绥远城内。”
一派胡言，其敷衍之意明晃晃昭示。
许是看他吃瘪有些开心，风禾冷若冰霜的面容上扬起明艳的笑，在眉心一点红的灼灼衬托下眉目如画。
晏之抿了抿唇，知道她必然有所隐瞒，暂且将对她的怀疑压下，看向站在桌旁，一直将少年神族护在身后的女子，端起茶杯以示歉意。
慢条斯理的出声：“小仙不知是东血州南氏少族长，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见谅。”
南照棠戒备的盯着突然搭理她们姐弟二人青衣男仙，听见他刚刚自称珺宁，各方势力里她未听过这一号人物。
现在虽然周身气息宛若凡人，但不知这位青衣男仙修为深浅，难以妄下定论，更何况先前出手一招平战局的白发女仙，虽听这位男仙所言是九原夫诸一族，但那股极寒的灵力昭示其修为高深。
一番考量刚从心里转了一圈，南照棠当机立断拉着弟弟单膝跪下，拱手道：“东血南照棠和南流景对二位施救感激不尽，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仙上不要介意。”
可惜她懂得审时度势，她弟弟却没甚眼力见，听见自己姐姐这么说一双眼睛兀的瞪大。
得罪之处！阿姐他们刚才忽视我们那么久，也不是我们得罪啊！
南流景刚想出声就被自己姐姐回头警告的瞪了眼，又恹恹的闭了嘴。
在晏之的示意下南照棠方才拉着弟弟起身。
看着晏之单手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似无意的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
哒……哒
南照棠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眼神忽的撇见安然品茶的白发女仙，端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她毫不迟疑的再次低头解释：“仙上那罪仙青女出自我东血天狼一脉，身为少族长此番我与家弟来绥远城只为协助天庭捉拿青女。”
说到此又带有几分苦笑，接着道：“谁曾想才到这绥远城地界，便受到罪仙青女自爆威压的影响用于掩饰神息的术法被破，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矢。”
她态度倒坦坦荡荡，想来是先前风禾一招定胜负镇住了其他心思。
只是到底是助天庭，还是想要趁机搅浑水就不得而知了。
晏之压下心中诸般考量，摩挲了下杯壁，脸上又再度挂起客套的笑，看起来好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出声回道“少族长不必多礼，同族之下想必受先前威压震慑影响，内伤不轻，先带令弟下去疗伤调息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