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逢好似初相识
晏之看着眼前街道，和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妖魔，一时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应对。
就看风禾已经迈步向前走了，连忙追了上去，一时止不住的好奇：“风禾前辈不担忧被绥远城中修为高深之徒破了隐秘的术法？”
“他们做不到。”风禾突然停下脚步。
晏之赶忙停下，差点就撞上她单薄的背。
“再说我有事必须得解决。”风禾面无表情的继续解释，说完就脚步一错，直接转进了一旁的小巷。
晏之一愣，接着赶快跟上，巷侧的阴影掩盖过眼眸。
黑暗之下，罪恶滋生。
一路走来，巷角躺着被掏空了心脏的妖，已经破碎的白骨，还有正在进食的魔族，看见他们，警惕的盯着他们走远才抱着手中残破不堪的躯体跑远。
四千年了，一场天裂之乱的影响绵延至今。
没走多久，就看见风禾在一家院门前停下，敲响房门。
不一会，便有一对童子将他们迎了进去 。
那对童子是生魂傀儡！
生魂寄居在木偶身里，丹青朱砂描摹出精致的五官，一双眼说不出的灵动。
晏之与风禾被迎进屋中，就看到铺满屋中的卷卷竹简，房屋四角堆得满满，还看到一位粗布麻衣的白发翁趴在地上奋笔疾书。
老者满头白发乱糟糟的，头顶随意的用一支枯木枝簪起。
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那老者也没搭理他们，自顾自撅着屁股埋头写着些什么。
晏之看风禾不作声，也站在一旁默默等候。
良久那位白发老翁才翻过身坐着，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汗，接过小童递过的茶水喝下，长舒了口气。
懒散地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闭着眼悠悠地说：“五件上品灵宝换一个消息，概不讨价。”
边说着边指挥小童给他们收拾出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供他们就地坐下。
晏之照着风禾，有样学样跟着跪坐下。
“郑公，这城内隐隐笼罩着修罗魔王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修罗魔王！风禾这句话一出口，在晏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唔，等我想想，时间有点久了，年纪大了这脑子不太中用。”那老者托腮闭眼冥思，又用刚才书写的毛笔尾端戳了戳头。
“有了，是太康十九年第六十一年间的事了，那非天的魔王入了这绥远城，当晚就大开杀戒，后自号为绥远城主，建下那城主府，如今估算也有两千多年。”
为何两千年来天庭对此毫无所觉？
如今非天境内形势如何？
晏之面上温润的笑挂不住了，神色冷了下来。
风禾继续问：“第二件，城主府的防护结界如何破解。”
老翁闻言，半睁的眼忽睁开打量风禾：“丫头，我看不透你修为深浅，你不可能破不了。”
风禾敛了敛眼： “不是硬破。”
“麻烦。府内六处阵眼，东北角的两处仙族血肉浸透，阵法便会自动瓦解。”
老翁说完，眼神似有若无地虚落在风禾的面上。
晏之看风禾不知为何微垂下头避开这位郑翁的视线。
气氛一时说不出的诡异。
沉思良久，风禾继续道： “第三件，烦请告知绥远城现今主要势力分布。”
那老翁挑了挑眉道：“哟，丫头图谋不小啊。”
“最大的就是那嗜血的魔王及追随他的部从一方，还有借助梼杌庇护的妖族，对了对了，上清近千年倒是出了不少堕仙也算一方，还有那恶心巴拉的鬼族……”
说到此晏之突然听到风禾轻笑了声。
那老翁虽然看着年纪颇大，但也清清楚楚的听见了，直接吹毛瞪眼的反驳“笑什么！笑什么笑！小辈尊老爱幼懂不懂。
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样。
晏之一副玲珑心窍，听到此忽然冒出一个猜测……难道这位郑公怕鬼？
那两个生魂傀儡怎么回事？
可能是不小心被风禾戳中了痛处，那位郑公说完后，就与风禾干瞪眼，似一定要从她的面容上看出什么来。
但看着她泰然自若抬头直视的样子，愣是没看出什么。
又无趣地摆了摆手下令逐客，愣是让那两个小童挤着他们推了出去，风禾倒是顺从的就走出，到是让连续两日被逐客的晏之有些猝不及防。
走到院门，风禾半蹲下身，掏出了三个白瓷瓶用锦袋装好递给其中一个小童，嘱咐了一番。
起身带着晏之就要离开时，屋里突然响起东西撞倒的声音。
晏之回头看，就看到老者满身狼狈，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屋外，扶着门框征征地看着背对着他没有回身的风禾。
突然一阵风刮过，刮得老翁身上麻布衣裳飞卷。
老翁面上交杂着空茫地迷茫和不知所措突然出声：“丫头，不知为何老头子我看你有几分面熟。”
风中，风禾身披白衣的身形显得越发清瘦。
柔和声音遥遥传回：“郑公，我今日首次来此，相遇一场实为大幸。”
言罢，风禾都未曾回头。
一把抓住晏之手腕，拉着他消失在了院门口。
背影颓然。
从老翁住处出来 ，竟然已经朗月高照了，出来的口子也不在先前的巷子里，竟然已经站在了客栈的门口。
他们抬脚走进客栈，就看南流景从院门口的桌子前蹦起，几个迈步冲到了他们面前：“哇，你们回来了，我都担心你们是不是被绥远城哪个魔头给吃了个干净！”
说着就算了，还绕着晏之转了几圈，似在看看他有没有缺斤少两。刚凑到风禾身前，对上她浸着凉意的双眼，又讪讪的退开。
确认完毕他自来熟地搂上晏之的肩，带着他往里走边走边说：“厉害啊，在绥远城内待了一天都没有事，我姐只到了城门一会就赶快回来了。”
晏之躲了下没躲开，无奈地被带着往前走，听见此言：“令姊去了城门口了？”
在客栈里的南照棠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看见他二人安然无恙，紧骤的眉头松了下来，谢天谢地。
南照棠欠了欠身子“照棠斗胆去探了下情况。”
四人一边进屋，南照棠一边细说：“自风禾仙上救下小景起，城门口凭空多出许多守卫，城中日日有修罗魔族在巡查是否有仙族出现，照棠今日侥幸躲过。”
为何我与风禾同去时未见这些巡卫？这一疑惑才刚闪现，晏之就了然于胸。
四人聚在了晏之的房间里，等南照棠将所见所闻尽数告知完毕后，风禾沉吟几秒，开口说：“我需要二位帮忙，冒险潜入城主府。”
俩姐弟闻言面面相觑。
风禾顿了顿继续说：“府上设有结界，我不能硬闯。”言罢，施法在空中幻化出一个舆图，上有两点闪烁红光。
“你们二人须同时前往这二处位置，阵法自破。”
无论是先前知情的晏之还是南照棠姐弟看着这张舆图，都内心复杂。
南流景甩来甩自己高高束起马尾，疑惑问：“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显然，不止他注意到风禾话中的问题，南照棠和晏之两人也奇怪的望着风禾。
风禾的脑中闪过她神念覆盖住城主府内时，微弱透出的两个仙族神魂气息，看着眼前晏之的脸，少年少女好奇的表情，张了张唇，选择将真相压下。
“没错，什么都不用做。”
南照棠姐弟面面相觑，不再深究。
不知为何，莫名地晏之察觉出风禾未尽之言……
……什么都不用做……是有人帮他们做了。
今日那姐弟不与他们一起，自然不知道为何要他们潜入城主府，也不知此行凶险。
白日那老翁的话和风禾莫名的神情交替闪现在晏之思绪间。
不。。。。或许此行并不凶险。
晏之跟着开口解释道：“照棠仙子，流景兄想必早已听闻修罗魔王之名，此行为除修罗魔王。”
南流景忽地起身，南照棠眼底也满是凝重之色。
晏之道： “青女之事未了，天狼族必受牵连。若此番二位立功，晏之可代为上奏你族之功，到时功过相抵，也未尝不可以借此洗去上清部分仙神对你族偏见。”
话毕晏之眼神一利，直视南照棠，如藏拙多日的宝剑终于亮锋。
修罗魔王！他怎的不待在非天！
天帝之子，上清大殿下晏之！
南照棠心中迅速闪过关于这位深居浅出的大殿下的信息。
猛地拉着自己弟弟行礼后道：“先前不知是大殿下，请勿怪罪。只是照棠直言，我不过玄仙修为，家弟也只是飞仙修为，实难堪此大任。”
风禾看着眼前英姿飒爽，却稳重十足的天狼少族长，心底升起欣赏。
她向来是喜欢这些有勇有谋，才华横溢的小辈的。
柔和下眉眼解释道：“不用二位直面魔王，我会为二位施上隐蔽和保护的术法，可保二位安然无恙。”
南照棠握住自己弟弟的手紧了紧，低着头一双眼眸隐藏在阴影下，沉默半响抱拳领命命：“天狼族南照棠斗胆一试。”
在直面修罗魔王的险境下，她自幼早熟，稳重行事多年她难得想搏上一搏，这位风禾仙上允诺的庇佑！
搏上一搏晏之承诺的报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我族地位在上清太过尴尬，如今青姨一事之后，天狼族必然会受其影响。
她必须得为天狼族搏出一个足够宽敞的渠道！
南流景看了看自己姐姐，跟着坚定神色，一身红衣衬越发意气风发：“南流景领命！”
风禾看着眼前二人，在他们身上看见几位小友的影子，眼底的笑意溢满，转身缓步走到窗前，目光穿过重重房屋，落在远处城主府上。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南流景和南照棠走在通往城主府的路上，看着路过的一队修罗魔族恍若没有看见他们一样，整齐列队的走过。
南流景一时兴奋：“姐，那位风禾仙上真厉害，真的没城中人看出我们是仙族！”
“小景，你举止不要太过显眼。”南照棠淡定地看着那列队的末尾。
南流景凑到他姐姐身旁：“姐你想到办法了吗？”
他身高窜的格外快，还未到成年期就快有自己姐姐的个头。
不能太出头，要能够隐于城主府中人行事。南照棠正思索间，走到城主府门口，看到门口大开，零零散散的堕仙，修罗魔族，妖族进进出出。
片刻迟疑间，果断地拉着自己弟弟挤了进去 。
果然，跟着队伍进入后就看见府中在大摆宴席，入目满是奢侈的器物，来来往往的妖魔也左拥右抱着娇媚的妻妾，中间两排座位上珍酒佳肴摆满，身穿盔甲的修罗魔族倚倒在座位上，满目群魔乱舞。
南照棠和南流景都莫名极了。
他们为何要摆宴席？他们所图为何？
在一日前明明风禾才在城门口弄出那样大的动静，城中警备骤强，这城主府中却是一片安然享乐的狂欢？
此情此景由不得南照棠不深思。
他们隐没在宾客中，听着身边的魔族、妖族、堕仙的交谈，从零碎的话语间拼凑出这场宴会的目的。
不过也不能称为宴会，这是他们的全城会议，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昨日城门口的动静。但是看这些赴宴之人散漫的神色，大放阙词的模样，显然并没有将一日前的一战放在眼里，继续着他们的纵情享乐。
愚蠢…狂妄自大……
但思极他们最大的依仗——修罗魔王，这副作态又再正常不过。
探明缘由，看着眼前府中戒备松散的模样，无论是南照棠还是南流景心中都稍稍松下些，天助我也。
眼前最要紧的是要先去到达那两处阵眼。
思索间，南照棠拉着弟弟南流景走向人烟稀少处，暗中传音于他：“接下来分头行动。小景，你必要万事小心。”
“放心阿姐，何况我不是还有你呢。”南流景担心姐姐太过紧张，笑吟吟的凑近。
南照棠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弟弟的脸，也是小景与她有双生感应，小景那边有个什么情况，她必能照应及时，她定会护小景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