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婚约在身
“方思梦？”
沈念之的嘴角立马拉了下来，眉头皱起，“方思梦？”
“方思梦！”林一珞望着前方，挥动着双手。
方思梦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念之、一珞，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下山历练。”
方思梦的视线从林一珞转到了沈念之，“又是……你们两一起？”
林一珞赶紧笑了笑，“原本是紫竹师兄要来的，但他临时收到信去了蜀山。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我刚巧路过，听说此地不是很太平，有一妖物盘踞已久，便留下来看看。”
林一珞忍不住笑了笑，“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是为了此事才来的。”
“姑射城里如何？有什么线索？”
等了这么久，沈念之终于开了口，方思梦立马报以笑容，“今日我在姑射城里仔细打探了一番，城中百姓说他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最近两个月接连有女子离奇失踪，而且大多发生在夜里。奇怪的是，失踪女子的屋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更奇怪的是，没有人听到过女子的呼救声。”
“或许是中了迷香。”
方思梦跟着点了点头。
“鬼怪大多不会将人掳走，我想……应该是妖物了。”林一珞听得甚是聚精会神。
沈念之朝林一珞笑了笑，这才看向方思梦，“这些被掳走的女子有何相似之处？”
“只知道消失的都是女子，而且……好像每次只有一户人家遭难。”
“看来，多半是一只单枪匹马的妖物。”
方思梦赶紧上前一步，眼里闪着光，“我也是这么想的。”
吃罢午饭，几人决定去附近山林看看。妖物大多生于山林，即使化成人形为害人间，大多仍会将巢穴筑于山中。因此，山林中或许会有线索。
“果真没有？”
“真的没有。别说有人探访了，就连书信也没收到过。”
“那他之前为什么那么说？”
林一珞摇了摇头。
“一珞，你再仔细想想，念之身边真的没有做得一手好菜、爱吃酱板鸭、水性好的女子？”
“真的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平日里沈念之身边的女子就只有自己，而自己完全不是。
“我知道了！”方思梦拍着手大叫一声，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知道什么了？”
方思梦轻轻往身后瞥了一眼，确定身后之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把手放了下来，“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女子，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啊？”
“难道念之从未说过谎？”
林一珞一下便想到沈念之帮自己圆谎的情景，“那倒也不是。”
“这就对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还不简单！”方思梦有些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他这叫欲擒故纵。”
林一珞记得很清楚，这是兵法中的计策之一。因为自己不擅谋略之术，当初学的时候没少被师兄紫竹责罚，还好后来在掌门长灯面前过了关。只是林一珞没有想到，精妙的兵法还能用在此处？不禁感概一番自己的浅陋。
“思梦，你是专门在姑射城等念之的吧？”
“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方思梦立马看向别处。
“害羞什么？我早就看见了。你站着城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又踮着脚往外看，生怕自己错过什么，不是在等他还能是在干什么？”
“好了！好了！好了！那你不能告诉念之。”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了，我告诉他干什么呀？我顶多——笑话一下你而已！”林一珞说着便往前跑。
“林一珞，你——”方思梦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沈念之，轻轻笑了一下，索性放慢了脚步，“你……你最近还好吗？”
“很好。”
“那为什么我送去的东西都……”
“谢谢你的好意，我什么都不缺。”
“怎么会不缺？你的衣服都旧了，全身上下一点配饰都没有。刚才付钱的时候，我见你的钱袋都破了，这些我都有……送的。”方思梦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真的不用了，多谢。”沈念之说完便快步往前去了。
方思梦将手里的东西小心收好，跟了上去。
林一珞站在山脚四处打量。
“怎么了？”
“嗯……这座山太大了，我们分头行动吧。不然，我们得找上好几天。”
沈念之点了点头，“不管有没有收获，三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如若有事，便用引火符示警。”
林一珞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忽又听到沈念之在叫自己。
“这个你拿着。”沈念之递过来一根迷榖。
“你真的找到了？”
“嗯。想着以后可能用得着，就找了找。”
“我不常迷路，你自己留着吧。”
沈念之从怀里又掏出一根，“我这儿还有，你拿着。”
林一珞接过，转手递给了方思梦，“还是给你吧！”
“一珞！”
此时的林一珞早已消失在一片苍翠中。
三人各自选了不同的路上山。走了一会儿，方思梦犹豫再三，终是退了回去，沿着另一条路一阵小跑。
“方思梦？”听到脚步声，沈念之转过身来，“你怎么在这儿？”
“运气不好，那是条死路，我只能……跟你一起了。”
沈念之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
两人一路走着，话未超过十句，方思梦备受打击。每次都是自己开启一个新的话题，沈念之又立马结束这个话题，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好在也有所收获，两人先后在树洞和土穴里发现了好几处洞穴，两人猜测应该是只鼠妖或兔妖。
“啊！”
“怎么了？”
方思梦两手抱住沈念之的胳膊，“我的腿……”
“没事，只是被藤蔓缠住了而已。”沈念之松开手，蹲下来慢慢将根根藤蔓拆除。
方思梦微笑地看着，期待此刻能够一直延续。
“好了。”
“谢谢！”
“不客气。”
方思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腿，只见水绿色的靴子和裤腿上爬满了绿色的圆球，“这……”
“只是苍耳，摘掉就可以了。”
方思梦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悦，“哦。”
等方思梦一颗颗将苍耳摘除，两人这才走回姑射山脚下。沈念之站在另一条小径旁不住地张望，偶尔抬头看看天，偶尔来回走两步。
“林一珞怎么还不回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
“不要去！”方思梦一把拉住沈念之的手，见他瞥了自己一眼，又赶紧松开，“如果待会儿林一珞回来了，我们不是又得去找你？”
“嗯。”
“你放心，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虽然又是独处的时光，但两人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念之，吃点东西吧。都这个时辰了，你肯定饿了。”
“多谢，我不饿。”
方思梦讪讪地走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来问一遍。因为除此之外，她委实想不到别的话头。不过，这次沈念之似乎起了兴致。
“多谢，我有。”沈念之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包裹，吃了两块闻喜饼，又小心包好。
天已渐黑，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沈念之有些熬不住了，“一珞一定出事了，我去看看。”
“都……都怪我，我不应该拿这根迷榖的，林一珞一定迷路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方思梦说着说着，快要哭出来了。
“你待在这里，我去找他。”
“等一下！我们不是说好，有事就用引火符示警吗？林一珞既然没用，就应该没发生什么事。要不我们再等等吧？”
“万一他被抓起来了，没办法用呢？又或者他受了伤，用不了呢？我去看看。”
沈念之一转身便走出几丈远去，方思梦想抓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却忽见他停了下来。
“一珞！”沈念之跑了上去，“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找到好几个洞穴，在里面走了好一阵。”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带一根迷榖？”
“我又没迷路，每个洞穴没走多久。”
“那为何你回来得这么晚？”
“我不是想着……”林一珞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方思梦，忽地撞见沈念之的目光，“想着在洞口守上一阵，万一运气好，逮着那只妖物呢？”
“那只妖物肯定在夜里才会出来。”
“对呀！我本来是打算守到夜里的，但后来一想，你们还在这里等着，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那你可以——”
林一珞没有再听沈念之说什么，径直往前而去，“思梦，你们可有什么收获？”
方思梦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有些不是滋味，摇了摇头。
三人整理一番，又朝姑射城而去。跟来时一样，林一珞和方思梦走在前面，沈念之殿后。
“怎么样？我拖了这么久才回来，你们有什么进展？”林一珞俯身过去。
“说了几句话。”
“就这样？”
方思梦有些提不起精神，“念之他……不太爱讲话。”
“也是。”林一珞很清楚，沈念之的确跟几个师兄弟才聊得多一些。
“饿了吧？给。”沈念之追了上来，递给林一珞一个包裹。
林一珞拿了两块闻喜饼塞进嘴里，“我正觉得饿了。”
这日夜里只有方思梦睡得不踏实，只是她心中所忧并非姑射城的怪事。
第二日三人决定去姑射城转转，再详细打探一番。
行不多时，忽听前方异常喧哗，人都往一处拥去。走近一打听，原来是一柳姓乡绅的女儿在抛绣球招亲。
“这可好玩儿了，分明是人人自危的时节，竟还有人在此时大张旗鼓地办喜事？”方思梦一转头，原本在身侧的两人忽地不知了去向。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在一茶坊的门廊下瞧见了两个天青色身影。只见两人笔直立于廊下，两手抱于胸前，望着远处吵闹的人群。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不喜欢凑热闹。”
“你呢？念之。”
“远离是非。”
方思梦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不可！”
方思梦又停了下来。
“现在姑射城形势如此严峻，可这家人偏偏选在此时大肆操办婚事，想来应该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等待会儿人散了，我们去问问，说不定会有收获。”
沈念之笑着点了点头，“有理。”
林一珞也跟着笑了笑。
伴着一阵喧哗，一中年男子自门内而出，才刚说了几句相关事宜，台下之人便迫不及待地催主人公登场。中年男子还是硬着头皮将规则解说完毕，这才请出女儿来。只见一紫衣女子盈盈从门内飘出，女子面若桃花，眼含秋波，走路扶风，一笑倾城。
“哇——”
台下众人惊倒一片，林一珞远远地也跟着哇了一声。
“你去啊！”方思梦用胳膊肘支了支林一珞。
林一珞直摇头。
“他不能去。”
“嗯！嗯！嗯！我不能去。”
“为什么——”
忽惊起一片叫喊声，一阵连着一阵，原来紫衣女子已行至台中央。她望着台下一片痴痴的目光，拿着绣球左右为难。丢向左边怕右边的人不悦，丢向前面怕后面的人伤心。
女子拧着眉望向身旁的中年男子，“爹爹……”
柳老爷上前两步，俯下身来，“含烟，今天这绣球你一定要抛出去！”
“嗯。”
柳含烟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用力一扔，一个缀满流苏的绣球随即往人群飞去。台下众人张牙舞爪，又要自己抢绣球，又要防着其他人抢绣球。人人都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从空中将绣球夺了去。
只见绣球在人群中飞来飞去，才刚要落下立马又被人推了出去，颠簸了好几个来回。忽然，不知是谁猛地一掀，绣球直直地往茶坊飞来，不偏不倚落到了林一珞手中。林一珞目瞪口呆，看了一眼手中花花绿绿的圆球，一抬头，只见所有人齐刷刷望向自己。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不知是谁推了一下自己胳膊，自己竟将绣球抛了出去。看着再次抛起的绣球和蜂拥而至的人群，林一珞松了一口气，感慨自己眼疾手快。
谁曾想，不知是谁太过急切，一不小心仰面跌倒在地。这人倒地时一脚踢到了绣球，绣球猛地往前一飞，又一次落到了林一珞手中。这下沈念之急了，赶紧伸手想把绣球扔出去，林一珞也正是这一念头。忽然一声锣响，结果已定。
“各位！今日择婿之事已出结果，就是那位公子！”柳老爷伸手指着远处的茶坊，“对！就是那位穿蓝衣裳的公子。”
迎上众人羡慕又仇恨的目光，林一珞只得咧嘴笑了笑。柳含烟远远地望了一眼，先是面露难色，后来也不知道瞧见了什么，别过脸去低头浅笑一声，往回轻轻踩着小碎步。
“今日多谢各位捧场，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众人全然不买账，直至望不见柳含烟的身影，才在一片唏嘘声中转身而去。当然，走的时候众人都颇为默契地剜了林一珞一眼，林一珞还是只能咧嘴一笑。
“什么？你再说一遍？”
“柳老爷，不是我不愿意，我真的不能娶令爱。”
“我女儿哪里不好了？我家含烟品貌非凡、人材出众，”柳老爷上下打量着林一珞，“我们都没嫌弃你，哪里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没有！没有！柳小姐蕙质兰心、倾国倾城，是晚辈配不上她。”
“既然是你抢到了绣球，那就是天作之合，配得上！”
“柳老爷，婚姻大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况且，此次我们是来——”
“从长计议？你等得了，含烟可等不了！明日就成婚！”
“明日？”
“明日？”
这一句沈念之也脱口而出，林一珞倒是有些意外。
“所有东西都已准备妥当，只缺新郎！”
林一珞这才注意到，柳府内的确一派喜气洋洋，的确是什么都准备齐全的模样。
“婚姻大事岂敢儿戏？此事晚辈还未回禀父母，我看——”
“这有何难？我现在便修书一封，三日之内必送至亲家手中。来人，笔墨伺候！”
“亲家”？都叫上“亲家”了？林一珞心里一惊，“柳老爷！实不相瞒，晚辈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只听“啪”的一声，高几直晃悠。
“你倒是说，究竟有什么苦衷？”
“我……我……其实……”
“他已有婚约在身，不可另娶。”
对呀！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林一珞点头如捣蒜。
“有婚约？你——”又是一阵晃悠，高几已有些摇摇欲坠，柳老爷指着林一珞，“你小子！你既有婚约在身，还来凑什么热闹？”
柳夫人坐在一旁冷眼瞧着，并未说一句话，此时却起身悄然往内室走去。
“我没有凑热闹，”林一珞觉得自己很委屈，“我一直站在对街的茶坊里，是这绣球自己飞到我手里的。”
“绣球飞过来你不知道给扔出去？”
“我扔了，它又飞回来了！”
“你——你——”
“啪”！高几该换了。
“我不管，反正我女儿你娶定了！”
柳夫人回到正厅，轻声在柳老爷耳边说了几句。
“这……这哪儿成？”
“老爷还有更好的法子？”
柳老爷叹了一口气，来回盯着堂下几人，“这样吧，既然你不行，那就他来！”
这样也成？林一珞顺着手势望向沈念之，满眼期待。
“不行！”
“不行！”
这一句方思梦说得比沈念之还急切。林一珞自然知道其中的缘故，但只得憋着笑。
“你也不行？我可记得方才锣响之时，你正伸手去抢绣球！现在又不行了？”
“我……”
“怎么？难不成你也有婚约在身？”
“是。”
众人齐齐看向沈念之，有人惊讶，有人无奈，有人伤心。
“实在抱歉，晚辈也有婚约在身，不可另娶。”
“你们……你们是成心来看笑话的是吧？滚！都给我滚出去！”柳老爷说着便将三人往外赶。
三人赶紧赔礼道歉，说了不少好话。
林一珞已经快被轰出正厅了，紧紧把着门不肯松手，“柳老爷，柳老爷，晚辈可否多嘴问一句？现下正是多事之秋，你们为何这么着急将柳小姐嫁出去？”
柳老爷一下子便没了力气，退了两步，颓然跌坐在旁边的木椅上，一旁的柳夫人也低头开始抹泪。
“你以为我们真想把含烟嫁出去？她还没及笄，我还想让她在身边多留两年，可是……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能怎么办？嫁出去总比没了强。”
“没了？”方思梦走上前去。
沈念之看了林一珞一眼，转而望向正厅内的两人，“难道……你们是怕柳小姐被妖物掳了去？”
“唉！”
“唉！”
柳老爷和柳夫人接连叹气。
林一珞朝正厅内走了一步，“柳老爷、柳夫人，你们放心，我们这次下山正是为此事而来。”
“你们是……”
“昆仑派弟子。”沈念之行了一礼。
林一珞也跟着行礼。
“天山派弟子。”
“昆仑派、天山派，有什么用？”柳老爷随意瞥了几人一眼，“前些日子不也有华山派弟子来此捉妖，结果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还不是都打道回府了？我看呐，还是把含烟嫁出去的好。”
“柳老爷、柳夫人，妖物跟柳小姐出嫁有什么干系？”
柳夫人叹了一口气，“道长有所不知，近几个月我们姑射城接连有人莫名其妙失踪。不管前一日有多少人把守门房，第二日人依旧没了踪影。这样的事情多了，我们便看出了些规律。”
“被掳走的都是女子？”
柳夫人对着方思梦点了点头，“没错，都是女子，而且都是闺阁女子。所以，我们才着急把含烟嫁出去，不然……”
说着说着，柳夫人又划出两滴泪来。
沈念之沉思片刻，“如此看来，多半是一只男妖。估计它刚修成人身，但又急于求成，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
“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