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交合
鬼界，绝崖谷。
雷劫逼近，佩华无心其他，只放手将一切交予寒钰处理。
然而寒宗主的做人守则，不过径行直遂四字罢。
于是他当夜便去了王羲情的汐若宫，为其疗治。
“前辈缘何救助小女？”她拖着几近透支的身体问道，寒钰的神力太过强盛，愣是将她的魔气逼出大半。
“因为某人答应本座的一句承诺。”他收了手，将人放回榻上，“她可不能死。”
王羲情大抵明白了他口中之人为谁。
翌日，她便去拜会了金岚晨。
冥帝会客向来不避群臣，只是这次不同，使女将她领至冷琴院，再离去。
她四下望了眼此间布局，若是所推不差，这应当是照着祁天的建筑复刻的。
这白墙玉瓦，很难说没有神界手笔。
她拦了一位小厮，问道：“冥帝陛下，这几日都呆在此处吗？”
那小厮又暗中观测一番周围，才敢开口：“回三殿，帝君在此间日夜抚琴，便是栖月殿也很少去了。”
“那鬼界的政事呢？”
“大多，交予十殿阎罗办了，余下的，便由地藏王菩萨裁决了。”
得亏鬼界能人多，否则还真禁不住冥帝这十天半个月的闭关。
“也罢，烦请小哥帮本殿引见冥帝了。”
“是，三殿。”
只是见了本尊，王羲情是拒绝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几日未见，金岚晨清瘦许多，消沉与疲惫的神色在他面上十分显眼。
“岚晨？你……”
只瞧了一眼，金岚晨便立即转过头去，用灵力将面容好生休整一番方才回眸。
“三姐怎的来了。”他虽笑着，却了无生气。
“我，我来瞧瞧你。”她内心复杂地摆开吃食，又遣散了随侍，便唤人过来，“吃些东西吧。”
“劳烦三姐了。”金岚晨起身走近，启唇却只烟了几口白饭。
王羲情抿唇，求助之语愣是不敢说出口。
“三姐有何事，直言便是。”
这句话，她也想问。
“佩华强行将仙魔之气合修，如今引来雷劫危在旦夕，弈清去寻轻帘仙草，却怕是来不及赶回。”
“三姐，是想让本君去助佩华？”
她深吸一口气，笃定道“是。”
“好。”金岚晨答应得快，这不禁让人生出一丝心疼。
“不过，佩华之事尽力即可，如今以她的境界，雷劫怕是你们合力也无法抗下。”
“放心吧三姐，”他轻笑，道，“本君与小妹都有数。”
“那就好。”她垂眸，起身告辞，“好生修养，我便先回去了。”
金岚晨置筷，起身恭送。
他的动作很快，晚间便到了绝崖谷。
抬头可见天雷滚滚，紫云弥漫。
依照小臂上灭却印的指引，找到佩华不是难事。
金岚晨推门而入，将屋外的光亮送进内部。
仙魔之气横行霸道，于她周身盘旋对抗未停。
他捏诀，击退大半，又快速近身试图将人带走。
“佩华，醒醒。”她双目紧阖，好似陷入梦魇，金岚晨紧咬牙关，半天才吐出一句，“早知你此行是寻死，本君就该把绝崖谷封了。”
“此事因我而起。”她缓缓睁眸，琥珀色的瞳孔散出灵光，“五哥何须怨憎旁人。”
“早说你还醒着。”
“莫非我睡着，五哥便有把握将我带走？”
“这倒没有。”手中漫出大量魔气，他含笑道，“不过，本君有把握与你一同殉情。”
“还是免了吧，天道最忌讳‘殉情’二字。”她也附和一句，又笑道，“难不成，五哥良心发现，终于知晓自己究竟心悦何人了？”
“不知。”他收敛了神色，“故而，还请小妹指点。”
她默然，知晓是在劝她向生。
也是，自己惹出的孽，何须牵连旁人。
“佩华自问于情爱一窍不通，但这修灵之术，已然大有精进。”她手中捏诀，灵力托起二人身躯，金岚晨这才发现，这屋内陈设与一道古阵极为相像。
碧血铭刺破掌心，仙气沾染了本体之血，竟透出些肃杀之气来。
“不若今日，便与五哥好生测试一番。”
语毕，她脚下生出血阵，殷红之气穿透心脉，活生生逼出了金岚晨体内的魔气。
他闷哼一声，见她不要命似的强行吸纳，秀眉紧蹙，冷然道：“加速雷劫？小妹当真是大胆。”
“五哥过奖。”佩华回之一笑，道，“若实践可行，五哥便不再需要委身于一位名存实亡的殿下身侧了。”
“所以，你是打算孤身献祭？”
“只是猜测而已。”
她的气息弱了许多，身体亏空得厉害，只靠着必死的决心撑到如今。
“停手，佩华！”他怒喝，意欲反抗却催动不了分毫。
被点到的某人只轻扫了一眼掌心落下的红，随后再次发力。
以血嗣魔，以身承仙，再借祥云古阵之力将二者强行融合。
这便是她能想到，最佳的救世之策。
左右不过六界一生灵，死后照样是飞灰。
“两百年的寿数，够了。”
撕心裂肺的痛感自胸腔中传来，金岚晨握紧双拳，强忍下喉间腥甜。他试图在阵法中立足，又施加灵力要去寻始作俑者。
可入目，唯有一霜一玄双龙盘旋。
不同于祁天四溢的清气，霜龙暴虐异常，那玄龙将他护在身侧，也被它生生咬下一片护心麟。
金岚晨落下地，触及院中落叶时，思绪亦久久未归。
盛大的灵力奇观愣是盖过了天地异象。
便是人界也可见。
卿华歌轻揽纱幔，凤眸瞧向那远处的仙魔聚集之地。
“真是个不要命的买卖。”她轻摐烟斗，将里头灰烬掸落，“你口中的惜命，原是如此不可信。”
“抱歉，”佩华启唇，“我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短暂的寂静后，她的话语便如一声炮响，穿云裂石。双龙仰天嘶吼一声，又遽然朝她飞去。
天雷便于此时降下，轰鸣声震断了听觉，便在这一刻内，六界如同陷入死寂。
众生便以此刻安宁，为她默哀。
如此也好，便无人知晓，她那一刻的痛楚。
百道落雷，骨肉尽断。她的血化作甘霖，落在白云黄草，败井颓垣。
待到耳边再次破开轰鸣之声，滚滚天威霎时迸发出一阵金盏音爆。
福泽降世，神明涅槃。
佩华脱力，衣袂高扬。
金岚晨愕然，下意识地运起最后的功力，飞身拥住她如断梗浮萍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