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行性实验
数千道激光从房间的天花板垂直射下来,因为数量过大,亮度过高,速度过快,整个过程更像是长方形的房间曝光了几秒钟。
等光芒散去,原本排开的二十个大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一张长方形膜状物,看上去有一定的延展性,长约十厘米,宽约五厘米,比一张卡片大不了多少。
过了会儿,厚重的金属防辐射铁门缓缓拉开,冯让清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她带着口罩,表情严肃,然后弯腰用镊子架起那片膜状物,对着镜头展示。
镜头里,那片膜状物上有二十个黑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是一旦看出来,就会越发得清晰。
冯让清把膜状物放回原处,此时,整个星系的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所有人翘首以盼,屏息凝神,紧张不已。
冯让清安静地离开房间,铁门缓缓关上,带来的风将膜状物吹起来,小幅度地飘动了一下,这细微的改变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生怕对这张膜状物造成损害。
接着还是熟悉的曝光,一瞬间,房间里重新出现二十个人,他们躺着,虽然不像之前那么整齐,但也只是出现了细微的偏差。
星系爆发出惊人的整齐的欢呼,有人掩面抽泣,有人直接跑上大街欢呼,有人刚才还举刀准备自杀,现在也平静下来,将刀还到该去的地方。
然而可行性实验还没结束,接下来,生物中心的专家们将要通过检测仪器确定这些大体有没有因为维度折叠对身体造成扭曲和损害。
X光从上到下从左往右进行全方位的扫描,形成一副非常全面的透视图,跟第一次扫描后的透视图相比,可以看到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过程中直播没有停止,但仍然有人事后怀疑播放的是录像,一切不过是三大机构唬弄人心的手法。
不过这种声音在阵阵声浪中被淹没,很快偃旗息鼓。毕竟他们也没办法证明这确实是假的,不是吗?
直播线路被切断之后,冯让清长松了一口气。
她从操作室离开,穿过走廊去往休息室,还没走近,就听见休息室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她走到门口,没来得及自己打开门,门就开了,露出小杨欣喜的脸。
“博士,你回来了。”他欣喜若狂地抓着冯让清的肩膀摇晃起来,让冯让清差点以为自己要吐了。
冯让清抿着唇勾起一抹客气的笑容,拍了拍小杨的手,示意他冷静点。
结果小杨转头看向室内,大呼一声,“博士来了!”
研究所主要团队的几个研究员此时都在休息室里了,陈工走过来重重地给了冯让清一个拥抱,力道之大,差点让冯让清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冯让清一时情绪也压不住,受到了他们的感染,感慨地说:“大家都辛苦了。”
一时间,那种欣喜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苦尽甘来的心酸,彼此对望着,在沉默中相拥落泪。
这是很纯粹的情绪,他们靠自己的努力让星系走上了生存的道路,他们驱散了在人们心头笼罩的死亡阴霾,他们能够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到老。
虽然可行性实验还没完全完成,但是至少给群众心里注射了一支强心针。
至少,他们现在可以好好活着了。
实验结束后,本来小杨就计划聚餐庆祝的,但是想到大家更愿意尽快回家和家人团聚,也就作罢。
冯让清送他们一个个走,以前她也有这样的情况,单那时候,她送别人一个个走了之后,她就是孤单一人的,所以送别的心情随着人的离开越来越冷。
冯让清在研究所大楼门口站了一会儿,正要转身,突然看见前方的铁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是车前灯照射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冯让清伸手挡住自己眼前的光,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他的车吗?
“储真?”她轻声默念,看那轿车停了下来,驾驶座的门被打开。
储真穿着一件棕色的皮夹克,略修身的裤子,衬得他的双腿修长笔直。估计是来得匆忙,头发都乱了,耷拉下一缕垂在眼皮上。
“怎么站在门口?”他高声问。
柔风吹过,把冯让清的头发也吹乱了,储真的脚步迈得很快很急,一下子就冲到冯让清的面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将冯让清裹在怀抱中,“不冷吗?”
冯让清哈了口气说,“还好。”
她又问,“你怎么来了?”
“我看完直播,心想你这边工作要结束了,就打算来接你。”
冯让清伸手拨弄了下储真挡在眼前的碎发,“我不打算回家的。”
她的语速很慢,慢到足够玩味地欣赏储真变化的表情,“后天还有个伦理研讨会,我本来打算明天留在研究所做些准备。”
储真眸子里的光暗淡下去,抓着冯让清肩膀的手松了松,“噢噢……那我把你送到楼上去。”
冯让清咧着牙欢快地笑起来,“可是你来接我了,那我就回家好了。”
她这话刚说完,储真的眼睛就倏地发亮,非常像天上挂着的星星。
他把冯让清抱在怀里更紧,“噢,这样……那我们回家。”
冯让清好笑地掐他的腰肉,“有没有做饭吃?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他们俩坐上车,冯让清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爱车,她左摸摸右摸摸,最后感慨道,“现在修车行效率这么高了?”
“嗯。”储真没好意思说,为了赶在冯让清回家之前将这辆车修好,他在修车行镇坐了两天,害得对方看到他就心里发怵,直发抖。
“我把座位调整了下,这样你坐得会更舒服,还有加固了车头……”他想起来冯让清用车头去撞那辆越野车不要命的样子,又叮嘱,“下次不要那么鲁莽了。”
“鲁莽?”冯让清怪叫,“你现在会批评我了?”
“不不,不是鲁莽……嗯……”
“是唐铭凯和你说的?”冯让清敏锐地察觉到,毕竟除了那个男人几乎没有人会用这种口吻来评价自己,“你现在还在跟他汇报跟我的事情吗?”
储真沉默下来。
“你尽管跟他说就是了。”
储真急切地转头看向冯让清,见她目光冷淡,就像刀子似的看向自己,他一下觉得自己受伤了,“对不起。”他喃喃地念,“是我的错。”
冯让清转头看向窗外,那愉快的心情瞬间消散了,讨厌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我只是想关心你。”身后,储真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不起。”
“那不是鲁莽。”冯让清突然说,“三年前,终结派开始频繁的制造大型连环车祸,造成无差别杀害,从那个时候,我就特地改造了我的车,所以这辆车会比寻常的更坚固。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主动寻死,如果是我,一定会挣扎到最后一刻。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时候有把枪顶在我的这里。”她用手指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笑得灿烂,“我也会努力和他同归于尽。”
储真看着他,坚定地说,“不会有这种机会,当他拔枪,我会在身后立刻杀了他。”
冯让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气氛总算和缓一些,她哈哈大笑,“干得漂亮,我的小保镖。”
她这一声,竟然把储真听得脸红了。
小保镖,为什么是个小字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正好红灯跳绿,他踩下油门,在安静的街道上留下一道痕迹。
冯让清的家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只是变得更干净了一些。
储真给家里采购了一些食物,又给自己添置了日用品,至少现在他在家里不用光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上了。
这阵子冯让清忙于可行性实验的事情,好多天没吃到一口热乎饭菜。
本来储真打算给冯让清认真做个两菜一汤,但冯让清回了家发现自己的肚子饿得厉害,一下子倒在沙发上都要起不来了,她掰着手指头算,发现自己上一次正儿八经的进食还是两天前。
储真趴在沙发边上,伸手给他揉肚子,暖暖的,倒是很舒服。
“很饿吗?”他轻声问,见冯让清眯着眼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又说,“那我给你先简单下碗面条。”
“好。”
储真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番茄,一枚鸡蛋,熟练地抽出砧板,将番茄切成小块。
冯让清趴在沙发的靠背上,兴味盎然地看着储真忙活的后背。
储真的身材极好,他为了穿上围裙,脱去了外套,里面是他的白色衬衫,微微低头,后脖颈的曲线一目了然。
他后背的肌肉在手臂的上下摆动下若隐若现,白衬衫轻薄的衣料只能为此增添一抹朦胧。
从洗手池前的窗户里透过傍晚橘黄色的夕阳,小三楼的高度前正有一棵昂扬生长的大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斑驳的影子扫在储真的身子上,番茄块落入锅中发出的刺啦声打断了冯让清的遐想。她摸了摸鼻子,翻身仰躺在沙发上,耳边是锅铲碰撞锅底的声音。
储真对于做饭的熟稔让冯让清心里升起一丝欣喜与安慰,从小到大,因为母亲醉心工作,厨艺不精,堪称厨房杀手。
母女的感情之建筑多在于交流,她更喜欢母亲带自己出门吃饭,两人对坐分享彼此心情。
后来十四岁进入训练营,再也没有享受过家的温暖。所谓柴米油盐烟火气,于她而言,非常遥远。
但是,此刻储真让她有幸窥见一角。冯让清站在这张巨幅帘幕前,轻轻撩开一角,看见了里面自己幻想过的画面。她当然想要拉开看到更多,但是自己也很明白,得到的越多,失去时就会越伤感。
她已经不想因为失去而恐惧到发狂了。那会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番茄翻炒出汁之后,倒水煮沸,放入面条,调料调味,待面条完全软掉前打入鸡蛋,盖上盖子。没过一会儿,一碗番茄鸡蛋面就做好了。
储真又特地切了点葱花洒在面条上做点缀,最后大功告成,将这碗面条放在餐桌上。
“好了!”他一拍手,回过头,却看见冯让清躺在沙发上,安静的,好像是睡着了。
“冯让清?”他又试探性地问。
冯让清没有回他。
他走过去,复又蹲在沙发边,冯让清将手背贴在眼皮上,呼吸平稳。
他又喊了一声,“让清,睡着了吗?”
沉默。无声。
储真本要站起来,他的手臂撑在沙发边上借力,没想到冯让清悬在沙发边上的那只手突然伸过来,拉住他,一阵天旋地转,待他不察,竟然直接将他骑在身下。
两个人贴在一起,冯让清蹭了蹭储真的胸膛,感慨道:“有你真好。”
她又亲了亲储真的脖子上的腺体,吹了口气,痒得储真直缩脖子。
储真眨了眨眼,冯让清就在他的面前,深情地抚摸他的脸颊。饶是他再单纯,眼下要发生什么还不是一清二楚。
那久违的酸胀感再次袭来。冯让清身上的信息素一下子释放,储真闷哼一声,柑橘的气味将二人包裹。
他的身体软下来,腰腹一塌,冯让清就往下坠了坠。
冯让清忍不住笑出声,她的声音低低的,“储真……”
储真忍不住发出轻喘,他无力地脱手,暴露出腺体。冯让清的手往下移动,最终按在那里。
她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一点一点,储真张着嘴,他的眼睛起了一层水雾,柑橘气味已经无法抑制,不断地往外喷涌着。
冯让清亲了亲腺体,接着伸出舌头,将自己上下牙送过去。
储真喘着气,他抓着冯让清的肩头,紧紧闭着眼睛,接着,脖颈间传来令人酥麻的刺痛,就像一根细细的针成千上百次地刺入这处软肉,终于在某一次打通了身体的屏障,流向了四肢。
令储真几乎无法招架。
他的身子彻底软下来,握着冯让清腰肢的手紧了紧,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无言。
倒是冯让清兴致大发,她亲了亲储真的嘴唇,用大拇指抹去储真眼眶中溢出的生理性泪水,雀跃地说:“储真,你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