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令
“冯让清！”叶小令怪叫起来，“你跟我有仇吗，对我这么狠？”
“是你跟我有仇吧？”冯让清抓着叶小令的胳膊，一言不合往上一拉，“咔哒”，伴随着叶小令的惨叫，她脱臼的胳膊就被接了回去。
“你有空在这里跟踪我，不如回去多锻炼锻炼身体。”
“这不是社里活动没经费了吗……”
“所以又来拍我照片卖钱了？”冯让清伸出手，“照相机？”
“不给。”
冯让清拉高了声音：“储——真——”
坐在一旁的储真猛地站了起来。
叶小令往冯让清身后一躲，“算我错了，相机在包里！”
“你也不能失恋了之后，就混得这么惨啊。”
“所以我想找唐铭凯，你不帮我……”
冯让清挑眉，“我跟唐大局长什么关系你不知道？”
“他喜欢你！”叶小令大叫起来，她今天素颜戴着口罩，一副黑框眼镜挡住了她的半张脸。平时一头波浪的长卷发被扎起一个马尾，完全看不出是平常那个在媒体上抛头露面的专注于beta平权活动的飞虻社社长。
私下里的身份，还是个专注名人八卦的娱乐记者……其实就是狗仔。叶小令对此美其名曰：“赚钱嘛，赚钱哪有丢人的？”
此言一出，冯让清倒是不急，她悠哉游哉地双臂环抱观看叶小令发表她的演讲。
“你是他的白月光！”
急的是旁边那位……
储真突然开嗓：“什么叫白月光？”
“就是心中念念不忘，从此我爱的人身上都有他的影子……”
冯让清忍无可忍打断她，“要我说几遍，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
“那他至于因为你要脱离新星会就大发雷霆哦。”
储真：“脱离新星会？”
冯让清用余光瞄了储真一眼，冲着叶小令说：“闭嘴。”
叶小令瑟缩了一下身子，低声反驳，“我说错了吗？”
“你眼前这位也是新星会的成员，你确定你没说错话吗？”冯让清的眼皮子已经在跳了，她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尽量平和地说：“要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吗？”
“不需要。”叶小令咧牙微笑，她的一边胳膊因为脱臼还没恢复，艰难地翻身下床，对储真伸手，“你好，我叫叶小令，唐局长的对象……”
冯让清忍不住打断，“前对象。”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叶小令转头怒骂，她又转头看向储真，“我知道你，储真。新星会成员，和冯让清这个女人一起生活一定非常辛苦吧？”
储真：“不……”
“听说你跟唐铭凯关系走得很近，要是知道什么内幕欢迎告诉我哦，我高价回收。”叶小令眨了眨眼睛，对着储真抛了个媚眼。
“你什么都知道，还在我面前晃悠干什么？”冯让清几乎要忍不住了，刚才她就想问了，叶小令究竟要干什么，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这女人是故意露出破绽就为了让自己发现她的。
不然哪有一个资深狗仔用闪光灯拍人啊。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储真下手那么狠。
“赚钱啊。”叶小令转头对着冯让清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起来，冯大博士算是我的摇钱树，非常感谢你对beta平权做出的贡献。”
“这并非我本意……”
“没事，你的好意我懂的。”
冯让清意识到跟她多说无益，于是站起身要离开。她每次走，也不对叶小令放狠话，因为狠话无用。这女人执着起来像是有神经病，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也就唐铭凯能忍她了。
冯让清走到储真身边，问他，“照片删了吗？”
储真点了点头。
只见叶小令从口袋里捻出一张存储卡，“冯大博士，你是问这个吗？”她笑眯眯的样子就像魔鬼，“除了逛街照，还有超市照，嗯……我记得可行性实验结束后，这位储警官还去研究所接你下班是吧？啧啧，感情真好哟二位。”
储真上前要夺走叶小令手里的存储卡，没想到这个女记者的身手突然敏捷起来，她反手将存储卡塞到嘴巴里，含含糊糊地说：“冯让清，如果你要删掉照片，可以，但我要跟你谈个条件。”
冯让清扶额，“说。”
她原以为叶小令会说关于唐铭凯的一些事情，没想到，叶小令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关于冯尧手稿的实物，分享给我。”她的声音坚定，“上面有人类生存的最后途径。”
小小的休息室内突然沉寂下来，冯让清错愕地看着叶小令，“你这，是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几张照片换冯尧手稿？亏她想得出。
“那你还要什么？”叶小令问她，“或者你之前相亲的……”
储真：“相亲？”
“或者你跟几个omega一起约会……”
储真：“和omega约会？”
“还是说你跟唐铭凯在酒店私下见面的……”
储真：“酒店？”
冯让清听得头都大了，“停。”
叶小令双臂环抱，哼哼两声，“同意了？”
冯让清拉着储真的手往外走，她站在门口，看着叶小令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个女人偷拍他和唐铭凯私下的照片，不过那次她也被唐铭凯揪住了后颈，提溜起来差点被扔出去……这也是他们孽缘的开始。
总而言之……“我同意交换，嗯……就拿你之前给唐铭凯买衣服的小网站交换怎么样？”冯让清微微一笑，“我对那个很感兴趣。”
总而言之，他们从来不是敌人，因为，“下次见面，我会带着我妈的手稿，不过，三年前我问你要的东西，你也要带过来。”
他们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了。
作为飞虻社社长，热衷全星各地组织beta平权活动，私下里还是个知名狗仔，她就是个现成的情报贩子。所以，这个女人知道什么情报冯让清都不奇怪。俗话说，团结一切能团结的朋友，对于冯让清而言，叶小令就是这样的存在。
叶小令将存储卡吐出来，她扬了扬唇，“早就调查好了，还奇怪后来你怎么就不要了呢。”
回家的路上，储真开车，冯让清因为早上起的太早，后来在商场又一通折腾，她那不堪的体力早就耗尽，因此一上车歪着头就睡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车子停在车库里，储真正侧头拧眉看着自己。冯让清哑然失笑，“你又看着我干什么？”她伸手舒展开储真的眉头，轻声说：“别皱眉头，有皱纹就不好看了。”
储真依旧不说话。
只是眉头舒缓了些。
冯让清打了个哈欠，自顾自说道，“天，年轻真好，昨晚那么折腾你倒还精神。”说着，她就要拉开车门走下去。这时，车门锁咔哒落了下来。
储真泫然的模样让冯让清心里晃了晃。
“你跟唐局长……”
原来是在意这个。冯让清笑起来，“那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真的有？”储真大惊，他扁了扁嘴巴，“我以为她是骗人的。”
“是骗人的。”冯让清好笑地看着他，“你见过爱一个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拉她下水，就为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储真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我没见过……”他的声音很轻很慢，“没见过爱一个人的样子，但是如果是我，爱一个人，我不会让她陷入危险。”
冯让清捧着储真的脸颊，低下头和他的额头相贴，“我也是。如果我爱他，我会费劲一切心思把他留在我的身边，这样，我才能好好保护他。”
两个人的呼吸在狭窄的轿车内相互交换，最后融为一体。车内的温度逐渐攀升，这时，车前窗上落下一滴水，向四周晕开，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水滴落在玻璃上，哗啦哗啦。
“下雨了……”储真喘着气，他克制着自己呼吸得慢一些，不至于粗重的喘息让他听不见冯让清的呢喃。
他们俩贴在一起，那颗被击落的模拟月亮不知何时又再度悬挂，象征着和平、安定。这雨声裹挟着他们最后的沉沦，一起蒸腾往上。
冯让清眯着眼睛，她贴在储真的耳边低语，“好，我们回家。”
-
“渴吗？”
储真从被子里抬起头，脸颊突然被热热的东西碰了一下。“唔……”他惊叫了声，眼睛抬上去，看见冯让清弯腰对他笑。
冯让清背对着光，笑得很温柔，“我本来倒了一杯给自己的，你要吗？”
原来刚才冯让清是用水杯碰了下他的脸，里面是刚倒的热水。储真伸手接过来，嘬着杯壁，嗫喏着道：“谢谢。”
冯让清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头发，“乖。”
她夸完储真，自然地坐在床侧，耐心地欣赏他一点一点把杯中的白开水喝完。
储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耳朵根子都红了，差点把头埋在被子里面，“怎么了？”
“没什么。”冯让清摇了摇头，“就是单纯地喜欢看你。”
“你老看着我……”
“你也老看着我呀。”冯让清笑话他，“你不是总悄悄地偷看我，光看我还不够，还要扯那什么对视就要亲吻的谎。”
“我没撒谎。”储真猛地抬起头，他气呼呼地瞧着冯让请看，见后者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发表演讲，一下子心虚了。他倒是真没撒谎，但是脑中那植入的程序，是真是假，他也不可知。
于是，现在被冯让清一质疑，他倒也不敢理直气壮了。
“噢？那你说说：为什么对视就要接吻呢？难道你逢人就亲？”冯让清揶揄他，她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是不是，你跟人讲话的时候，为了表示礼貌，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呀。”
“那才没有……”储真嘟囔着，“只有跟你……”
冯让清没听清，“你说什么？”
“只有你啦！”储真破罐子破摔似的一拍被子，他因为刚刚折腾完眼眶还是红的，让冯让清一下子没办法分辨他是不是要气哭了。
“小哭包。”冯让清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生气了也要哭，爽了也要哭，高兴了也哭，我就没见你那么爱哭的。”
储真被他说得害臊，“我才没有。”
“现在又要哭了。”冯让清伸手捏他的脸颊，“对我告白也哭？”
“告白？”
“我等着你说呢，是不是见谁对视了都亲？”
“才没有。”
“那为什么见了我，就要占这个便宜？”冯让清哼哼两声。
“因为是你啊。”储真把脸撇到一边去，结果冯让清不让，她捏着储真的下巴，又让他把脸移过来，“因为看到你……会……情不自禁……”
“噗嗤。”冯让清低下头咯咯地笑，最后忍不住了，她干脆倒在储真的怀里打滚，“你这个告白，真的……很有意思，储真。”
她被很多人告过白，因为她的身份，会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理由告白，这很正常。有人为了她的钱，有人为了她的地位，有人为了她所知的情报。
冯让清不是傻子，她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论演得再好，那眼底的贪婪也会往外溢出。
这是野心，身处末日，为了活下去必须要有的野心。
她并不反感，但也不会因此坦然接受。
此时，她看着储真的眼睛，或许是说他傻吧，那眼里的情绪是纯粹的。他说自己情不自禁，冯让清没办法不信他。因为他当真情不自禁地老是要亲过来。
“我喜欢你，让清。”储真突然说。他托着冯让清的上半身，让她在自己怀里躺得更舒服些。
他没有得到冯让清的回答。只是，冯让清伸手朝上，捧住了他的后脖颈，然后用力压下来，他们气息交换，信息素逸出，柑橘的气味浓郁而甘甜。
这是下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