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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冯让清,陈珍珠两眼放光,抱着她的让清阿姨不撒手。储真被挤到后面,被这小孩盯着,无奈地看着冯让清,颇有让她主持公道的意思。
冯让清拍了拍陈珍珠的脑袋瓜,“这是储真,储叔叔。”
“叔叔好。”陈珍珠吐了吐舌头,“让清阿姨,妈妈跟我说今天跟你出来玩,我激动得都睡不着觉。”
冯让清笑了笑,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现实,“可是今天让清阿姨有事,得储叔叔陪你玩了。”
陈珍珠立刻把脸挂下来,斜了储真一眼。
储真耸了耸肩膀。
冯让清脖子上挂的是工作人员证件,她一早就来了,接到了储真的短信,于是从休息室溜出来,到门口迎他们。
他们三个顺着人群在检票口前排队,人很多,队伍流动得很缓慢。
排队等待验票的时候,冯让清的手搭在珍珠的肩膀上,和她话家常,“听说你最近成绩很拔尖呀。”
陈珍珠听到这,立刻扬起骄傲的小脸,“是啊,我打算考你的母校,不过不学生物工程,学计算机。妈妈说,你们研究所里的电脑可烂了,跑数据跑得特别慢,还容易死机,经常打断她的工作思路……”
冯让清微微一笑,“哦,原来你妈妈这么想的。”
“是的呀,所以我要学计算机,以后帮你们换电脑,换成那种特别厉害的,又快又好。”
“好孩子。”冯让清欣慰地摸了摸陈珍珠的后脑勺。
不说话的时候,冯让清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人从身后勾住了,她一抬头,发现是储真,瘪着嘴,闷闷不乐地看她。
“怎么了?”冯让清轻问。她仰着脸往后倒,头顶抵着储真的胸口。
她揶揄道,“怎么,小孩子的醋也吃?”
储真没说话,把头扭到一边,倒是手勾得更紧。
冯让清觉得他可爱,低声说,“你低头。”
储真乖乖低下头,冯让清踮脚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她亲完乐呵呵地笑,见储真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储真捂着下巴,磕磕巴巴地说,“这里……人……”
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又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于是又低下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冯让清。
冯让清用余光看了眼陈珍珠,这小孩瞪着眼睛,踮着脚,双手撑在栏杆上正在研究展览馆的外观,一点没有关心身后发生什么的心思。
于是她沉声,压着嗓子说:“想亲自己亲。”
储真又把头低下一些,径直亲吻了冯让清的嘴唇。
两个人相视一笑,储真傻傻地看着她,大拇指腹摩挲着冯让清的掌心,给自己辩解,“我才不吃醋呢。”
冯让清反手握住他的手,玩弄他的手指,尾调拉长了,“噢……你心胸最宽阔了。”
他们三个手牵手进入展览馆,后来因为人太多,挤挤攘攘的,储真只能松开手走在他们后面。他看着冯让清和陈珍珠牵手的背影,心柔软得一塌糊涂,这画面太温馨了。
他想到一个词,家。这个词自从冯让清带他回家,两人同居后,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现在,竟然如此明晰,让他无法忽视对自己的召唤。
他想生个女儿,就像冯让清一样。耀眼的,绚烂的,他可以像泥土一样,捧起这棵小苗,呵护她的成长,供给无限的养分,不求回报。就让冯让清做雨水吧,做他们的天。
“储真。”冯让清转过身,对着他招了招手,“想什么呢,快过来。”
储真大跨步走到冯让清身边,他听见冯让清埋怨自己,“这么大人了,总不能把自己弄丢了吧。”
“我会等你。”储真斩钉截铁地说,“在原地等你。”
陈珍珠探出头,“你说错了,储叔叔。老师说,把家人弄丢了我们要主动寻找工作人员,让他们在大喇叭里寻人,这样效率更高。”
储真耸了耸肩,“好吧。”
冯让清笑得前仰后翻,她拍了拍储真的后背,安慰他,“别和小孩子计较,小孩子,有的对浪漫过敏。”
储真有些郁闷,抱怨道,“我难得说点好听的。”
“没关系,我听见了。”冯让清勾唇,笑着看着他。
他们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被人打断了。
“博士,原来你在这儿啊。”那人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冯让清这才想起来看时间,“噢,不好意思,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演示什么时候开始?”
“十分钟后。”那人说。
冯让清弯下腰对珍珠交代,“珍珠,你跟着储叔叔到处逛逛。阿姨有事,得离开一会儿。”
“让清阿姨,你干什么去?”
冯让清指着五十米外的一个巨型玻璃罩子,“一会儿阿姨要到那里进行仪器演示,十分钟后,你让储叔叔带你去看。”
这是一个类似扫描仪的设备,只是它的放置台面上的“扫描板”不是压在台面上的,而是由四个机械肢举起一块泛银色光芒的金属板,操作台都在仪器的侧面,甚至是全触摸屏的,没有固体按钮。
围观的人太多,陈珍珠踮起脚也看不清。没等她注意,突然腋下被人撑住,自己悬空起来,在空中荡了下,最后落在坚实的肩膀上。
一下子视线变得开阔,陈珍珠下意识抓着身下人的脖子,才反应过来,“谢谢储叔叔。”
储真淡淡道,“没事。”
登高的激动劲还没缓过去,陈珍珠的心一下子又被眼前这个仪器的新鲜劲给占满了。
她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维度折叠仪。”玻璃罩外的主持人把名字念了出来,“想必经过前进计划可行性试验后,大家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了吧?是的,这个仪器就是当时在实况转播中看到的那台的前身。今天我们特地邀请到冯让清,冯博士为我们演示操作流程。”
接着,冯让清从侧面出现。在众人的目视中,她顺着台阶来到门口,举起证件进行身份识别,接着门打开。
冯让清来到玻璃罩内部,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毛绒玩具,将它放在台面上。
接着她启动仪器,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被机械肢托起的金属板往下射出无数激光,看上去像一张编织紧密的网,以匀速往下,这张网罩过的地方,边缘微微发出白光,转瞬间都消失了,慢慢的,那个毛绒玩具消失在众人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几乎没有厚度的小纸片。
冯让清就像在转播中操作的那样,他走上前准备用镊子夹起纸片,用工作人员夹在她衣领上的小型拍摄器,通过电视画面为大家展示细节。
突地,她的脚下趔趄,一股诡异的狂风在玻璃罩内卷起,将冯让清不住地往后推。
储真在冯让清身体微微后仰的刹那,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把陈珍珠放下来后,他几乎是以飞的速度,冲向玻璃罩,但是被门拦住了。
他焦急回头,抓住门口还愣神的主持人脖子上的工作证绳子,直接拽着他来到门边,刷开了门。
完全无视了主持人哎哟的叫唤。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
幸好冯让清猛地趴在地上,减缓了狂风的冲击,以极为狼狈的姿势爬行到门口,她咬着牙扶着门,在狂风死角处伸手按下开门键,那股狂风伴随着门的打开突然往外涌出。
储真微微半蹲下身子躲过这股风,但是主持人被松开后没有着力点直接飞了出去,甚至撞倒了一排人。
一下子,门外的人群被强劲力道吹得歪七斜八。
储真蹲下去将冯让清扶起,“没事吧?”
冯让清抓着储真的手狠狠地喘气,她哪里顾得上自己?
“快去看折叠仪!”说完,冯让清就甩开储真的手,推他到前面去。
储真跑到折叠仪面前,注意到电子屏上面的选项疯狂地闪烁起来,那个 start 按键以极快的速度被按下,但是外部什么都没有,画面极为诡异。几秒钟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储真走到一边将电线拔掉,他的心脏狂跳不止,脸上的肌肉因为咬牙的力道疯狂地抖动,足见他的的慌张。
陈珍珠被吓坏了,站在门口捂着脸掉眼泪,“让清阿姨,你没事吧?”
冯让清惊魂未定,她将陈珍珠抱在怀里,连连说,“我没事,我没事,别怕。”
储真抿着唇,神色难言。他很少这么阴郁,带着骇人的冷意。冯让清抬头看他,这个冷意飞快地散去了,他佯装镇定地笑了笑,“没事,应该只是故障。”
但是两人对视中,那凝重的表情,都在指向唯一笃定的猜测——有人下手了。
谁?常明辉已死,是要为他报仇吗?不,常明辉不值得,那就是终结派。
储真从玻璃罩里走出来,他的脸色苍白,连续两次对冯让清的保护存在差池这让他信心受挫,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懊丧,他后怕至极,刚才稍有不慎,冯让清就会跌落在台面上,她的脑袋会被那张网扫描。这会带来什么后果,自然不必说了。
那种跟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实在让人恶心,他的胃袋从刚才就好像被一只手揪住,几欲呕出来。
储真正要说什么,他的眼前划过一个人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冯让清见他脸色一沉,心感不妙,她张张口,正要说话,储真轻声在她耳边擦过,“稍等。”
接着,储真就从人群中穿出去,消失在冯让清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