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
不过让s感到稍微心安的是,至少最近冯让清不会这么做。她虽然疯狂,但是够理智。只要时刻将压力值控制在那根紧绷的弦之前,就不会有问题。
回家的第一件事,s要求冯让清给他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因为他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想吐。
这句话他反复重复了好几次,听得冯让清心烦意乱。
她冷冰冰地喝道,“好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s追着她问。他回到家后,情绪特别高亢,冯让清到哪,他跟到哪。
直到冯让清忍无可忍地转身,“你烦不烦?”
s还真贱不喽嗖地笑,“我发现自己现在很安全。”
冯让清拿他没办法,给他收拾了书房,搬了张折叠床出来,铺在正中央。
原本书房是给自己办公用的,现在那张桌子只能挪到客厅,客厅不好集中注意力,冯让清想了想,又给挪到主卧。
本来就狭窄的房间,现在更逼仄,冯让清皱着眉,把衣柜里的被褥拿出来,她很想扔到s脸上,但视线落在他的肚子上,理智还是让冯让清忍住了。
如果可以,这个孩子不用继续在这个身体里孕育,或者那隐藏起来的属于储真的灵魂可以转移到另一具身体上。冯让清对此没什么意见。
好看的皮囊,还不是遍地都是。
再造一副储真的面容,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她做不到。
所以他感到安全,就能胡作非为了?还记得自己说,总有一万种办法让他不痛快?
“喂!冯让清,记住第三条,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s坐在床上,他裹着被子,像给自己搭了个厚实的帐篷,他往门口看去,冯让清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她的手搭在门框上,下一步要给他关门。
s心中惶然,很怕冯让清给他落锁。他跪在床上往门口匍匐,直到冯让清将门敞开,“既然害怕,那你就这么睡。”
他还是害怕。
关了门他怕不自由,开了门,他嫌不安全。
s坐在床上,愣神地看着冯让清,嗫喏着唇,最后什么也没说,裹着被子歪到对面去,用背对着她。
“晚上不舒服就喊我。”冯让清叮嘱,她没多留心,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她看着那副熟悉的身体,可以触摸却不能触摸,好似近在咫尺,却相隔甚远,让她心生烦躁。
自己的信息素令他想吐?冯让清的内心翻江倒海,没觉得还有比这更屈辱的事情。
冯让清去了厨房一趟,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配着把今晚的药给吃了。
刚才她站在书房门口,心绪不宁,还真有隐隐的信息素溢出来。
要是s真吐了,她倒不心疼这人,只是心疼储真的身体。吐得多了,嗓子该多疼啊。她听不得储真的声音沙哑。
房间里,闭着眼养神的s心中默默腹诽,冯让清干嘛咒他?他感觉好得很,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动静,乖巧可人,离开冯让清,没有信息素挑动,他胃部也感到舒适。
吃了药,困意袭来,s很快就睡去。
再没有比这还要好的夜晚,属于他自己的夜晚。
可惜到了午夜,他被一种身体的本能反应唤醒,还没有回笼思绪,他就捂着嘴巴发出“呕”的声音。
冯让清很快出现在门口,扶着他来到卫生间,将胃袋清空。
一切平息,s气急,伸手把冯让清推开,让她一个趔趄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离我远点!”他吐得眼眶含泪打转,浑身疼得像是要散架。
“我说了,闻到你的信息素想吐!”
冯让清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掸了掸腿上蹭的灰,往门外走。过了两分钟,他端了杯温水进来,塞到s手中,没带感情地叮嘱,“喝杯水,缓一缓,就去睡吧。”
S感到很委屈,瘪着嘴巴,“这是你和储真的孩子。”
“是的。”冯让清应道。她甚至没有伸手把s扶起,而是蹲在地上看着他扶着马桶边缘努力站起来。
这时候,他们一高一低,一个俯视,一个抬头。冯让清的头发散下来,有种凌乱美。
s则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他大抵感到有点冷,快速地低语了一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冯让清没接茬,她能说的话还有什么,简直不出意料。要是这时说了,他们俩又要争吵个天翻地覆,那谁还能睡了?
她默默跟在s身后,等他上了床给他掖了掖被角,站在床边看了会儿。
把s看得后背发毛,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你能不能走开?”
“感觉还好吗?”
S没说话。
“不要置气,是你说要好好养胎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s又嘟囔了一句,“我看他是疯了,生孩子有什么好?”
他在冯让清的沉默中含含糊糊地咕哝着,翻了个身,刚才的困意未消,现在又涌上来,很快背对着冯让清入睡。
冯让清低下身子,轻轻地喊,“储真?”
床上的人松动了一下肩膀,鼻腔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听听他说的鬼话。”冯让清蹲在地上,双手合十,大拇指靠在额头,“要不是你,我真想揍他一顿。”
她露出苦笑。
这样,他们姑且可以相安无事地相处在一起。s对冯让清的态度也伴随着自己身体的不适越来越烦躁。
生理激素的影响让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但同样,因为他是游离在这之外的一种旁观者心态,只能目睹自己失控,这让s有些崩溃。
他开始抱怨,怒骂,看到冯让清就开始推卸责任。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冯让清在那一夜的冲动,并且认为面对服下药物让自己生理失控的Omega竟然顺从地和他做了足足九十六个小时的爱的这种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他站在床上怒斥禁止他随意出门的冯让清是个道德沦丧的小人和伪君子,然后更惊异于冯让清竟然不反驳。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或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这就像一枚小钉子,轻轻地在这个鼓起的气球上扎了个洞。
s立刻就泄了气,满腔怨怼无处发泄,跪在床上胡乱地砸枕头。
柔软的枕头不会伤害身体,所以冯让清不在意这个举动。
过了半晌,这个分明大脑还单纯得像个孩子,一心只想着出去玩,却无缘无故成为了孕育者,肩负重任的s瓮声瓮气地从被子里传来声音:“你答应我不会阻止我的。”
冯让清想也不想地回:“医生说你胎像不稳。”
“跟我没关系!是这个孩子!”s大叫,他低头看着隆起的小腹,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冯让清适时地在他稍微冷静点的时候提醒,“我之前的确没限制过你的自由,你不是成天出去玩,还借了我的车出去飙车?这个星球也不大,你也探索得差不多了吧?”
甚至半夜还在路上被人贩子拐卖,傻乎乎地给对方“数钱”,要不是冯让清可以根据定位器精准找到他,现在s应该已经死于非命了。
不,或许更惨。一个怀孕的Omega,说明他的基本生理功能是正常的,也许,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消失了,而储真的身体将会被随意使用。
那是他们俩第一次爆发激烈的冲突。
因为冯让清斥责s不爱惜,是欺骗。
她红着眼眶对着s一顿爆喝,声音差点炸响天空,把对面的s说得缩了缩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他回过神,发现冷空气吹过,凝结的水汽沾在脱了衣服的胳膊上,s冷得瑟瑟发抖,愣是一句话也不说,直愣愣地看着她。
冯让清的心一下子软下来。她的目光落下去,第五个月,小腹隆起,腰身变粗,s的脸颊因为贪吃变得圆润。
她不得不变得柔情,因为他正孕育着自己和储真的孩子,而且的确受了苦。
还有一次。
冯让请回家,上楼前她接到朱茂的电话,跟她提到最近港口来的一个新项目。冯让清隐隐觉得这个男人的胃口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大,他虽然身处第三星球,但已经放眼整个星系。很快,尝到甜头的他会忘乎所以地想要出征,离开这里。
冯让清在努力控制和朱茂的关系,如果可以,朱茂应该会想要带上她。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了。
她不想在s面前打这通电话,所以又回到车上。电话挂断时,她思索犹豫的时间里,阳台的窗户突然亮起,那个漂亮的男孩子赤着上半身走了出来,他站在落地窗边,明灭的红光闪烁。
他在抽烟。
冯让清有些意外,她第一次见这副面孔抽烟,但是他的姿势很稚嫩,显然是个新手。
她隔着前车窗静静地欣赏这幅美景,心里柔软得像水,缓缓流淌。
冯让清想起自己以前迷茫孤独的时候,会坐在密西河畔的巨石块上,夜晚,月光倾泻,在河面上投下阴影,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倒在河面上,随风波澜。
她喜欢这样的独处,流淌的河水在耳边激起飒飒的撞击声,微弱的,绵长的,足够抚平心上的褶皱。
现在,她看着储真的身影,仿若自己也回到了密西河畔的巨石块上。
思绪一下子荡得那么远,远到跨越了时间。她恍惚间想起自己和储真在密西河边的那次约会,那一次,储真第一次与自己告白。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一直很骄傲,即使遇到难事,又可以凭本事化险为夷。即使是赵显向她身旁输送的糖衣炮弹,最后却成为最亲密的爱人。
他们心意相通。
冯让清坐在车上,舒服地往后倚靠。她眯着眼睛,看着储真洁白的后颈,咽了咽口水。
距离太远,一切都模糊了,所以目光中,大脑凭借记忆填满,逐渐清晰。
她记得修长的后脖颈,有一处释放信息素的软肉,她会轻轻啃噬,耳边传来低吟。
他们温吞地度过漫漫长夜。
最长的一次,是九十六个小时。
她记得自己会开玩笑地称呼他为宝宝,然后身下的人红透了脸。他张开双臂把自己紧紧抱进怀中,两个人在床上打滚。
他们聊过关于孤单的话题,可是储真说,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就足够了。
她信誓旦旦地承诺:永不会离开。
情况还没有太糟糕,他们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只是短暂地隔了一个有些蛮横的灵魂。
窗前的人微微转身,他吐出的烟雾在上空盘旋,一个一个小圈,他似乎觉得这个很有意思,于是伸手将其戳破。
他转过身,这一秒,冯让清摒住了呼吸。
自己在期待什么?
窗户被打开了,微风吹拂起他的头发。双臂横在窗框上,那个人低垂着头,精准地望过来,然后冲着冯让清露出讥讽的笑容。
冯让清又极为精准地透过玻璃将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收入眼底。
梦碎了。这不是储真。
并非是因为她不喜欢储真的身上有烟味,储真便绝对不会碰烟。而是因为那个突兀的笑容,以及,储真怎么会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呢?
冯让清拉开车门,飞似的冲上楼去。
她打开房门,粗粗喘气的时候,s还站在阳台上,手里又新点了一根。他的挑衅太明显,明显到冯让清有些失语。
她上前夺走那根香烟,扔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上面碾了两下。
“你做什么?”
对方恍惚地望着她,“这个……”
“你碰这个干什么?”
“我在你床头找出来的,好玩!”对方低下头,推了她一把,“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冯让清呆呆地站在他面前,半晌,揉了揉头发。似乎在考虑这人是装傻,还是真不懂。最后她选择,他是真傻。
她的语气和缓下来,“不允许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还碰,抽得还挺像回事!”
“他会!”s低叫了一声,“你好烦,我要去睡觉了。”
“今天身体怎么样?”
他鼻孔吹气,气呼呼地说,“不怎么样。”
冯让清跟着他走上去,从沙发上捞了件衣服披在他身上,“衣服也不准随便脱,天凉了。”
s反手把衣服扔地上。
“别惹我生气。”
“谁在乎?”s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进去,把门关得震天响。
冯让清感到挫败。她发那么大火干什么!当然有迹可循!
她把s当成了储真,甚至还品得津津有味。
冯让清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手背搁在额头上。有点微微发热。
她想,自己是累坏了。
也许真该听听朱茂的提议,到外面走走。别老守着她那娇气的Omega。不能再在s身边日夜陪着了,自己绝对会犯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