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药
晏琅终于回到了左定城,待了几日后又回京,师傅已经又去另外的地方做他的事了。
晏琅得他指点,回去又要在某些地方精进一下。
她回京时,有一辆木板车,被三头牛拉着,慢悠悠赶进了城,板车上以蓑草覆盖,高高垒起,后跟着一辆马车。
进城时门卫盘查,一位着青衣的男子骑着马上前,略略揭开蓑草让门卫看了一眼,然后拿出陈府的印牌,门卫不知是见到印牌一惊还是见到板车上的东西一惊,退开了,板车进城,就这么一路进了京城。
进城后,板车上,蓑草内,有条软绵绵的“物什”忽然从中晃悠着掉落出来,有人无意间扫眼瞧见,看了几眼,眼忽然睁大。
还未好奇惊呼出什么,随牛车而行的人,见到他眼神,冷静将那掉落出来的东西又轻塞回去,看了那似乎备受惊吓以及感到无比惊奇的路人一眼,那人便不敢再看了,视线不由偷偷觑向后方的马车,马车低调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那东西,不会是马车里的人打的吧?
路人心思量,瞧盖起来的体量,不止一头呢。
马车与牛车晃悠悠在陈府门前停下。
然后牛车被人牵引着从侧门入了,前门有高门槛不大方便。
牛车内的东西被安置在陈府后院占地面积比较广的一个花园内。
陈吉安自马车内下车进府,先去给陈老夫人请安,然后对老夫人言他带了几只有些凶戾的“物”回来,让老夫人莫要责怪。
更不要哪天无意间见了被惊吓。
老夫人询问,家里随来的管事对她回禀道,她才知是三头大老虎还有一只虎崽子。
大虎是两头金一头白,虎崽子是白虎。
老夫人捂着心口长顺一口气,陈吉安让她莫要生气。
说自己会管教好那几只老虎,日后也不会让它们吵到府内。
老夫人好奇也去看了眼,她本是将门夫人,这些东西虽很少见过,但也不是就要被吓到,且据说北地有些蛮夷就好养虎,他们北地的军将有的也与虎对峙过。
只是着实是,没料到。
更没料到自己府中,园子里竟然养老虎,且看那几只老虎,龇牙十分凶狠,若是有人进去,定会被撕得粉碎。
老夫人站在虎栏前,又捂着心口出口气,听说这几只虎都是她那好孙子亲自打的。
陈孝金也瞧见了老虎,她站在外边有点怕又有点兴奋,但也没好话道:“你瞧他,这种东西都弄到家里来!”
陈老夫人回忆这一段时日,那孩子只要在家都会来给她请安,若是有什么安排或者事都会同她说,还总是祖母长祖母短的,待下人也有礼,家中的管事与一些护卫仆妇都挺喜欢他。
她道:“这孩子……虽与以往的性子是变了不少,但凶气还是在的。”她视线瞧向那栏中的老虎,面色不知是有点忧,还是略又隐着点什么。
陈孝金道:“以往何止是凶气,简直是阴沉,像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一样。”
陈老夫人道:“孝金!”
陈孝金瘪瘪嘴,老夫人道:“他不算不知分寸的人,这些……想干什么就让他干吧。”
“我们老陈家——”说着她话音落了下去,想到陈吉安调一些护卫离去后做的事,她道:“他还是知道该干什么的。”虽说这次回来,那些恐怕都是顺带的,也不知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陈老夫人摇摇头,不再看虎,离去。
陈吉安安置好虎后,他走进自己的院落,他并未回正房,而是手中拿着一个两尺长半尺宽的木盒,往东侧方的厢房走去。
厢房门紧闭,门上闭着锁,陈吉安将锁打开,拿着木盒走进,而后,屋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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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琅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皇兄。
她略微修整一下,便去淮时和的宫中,在经过正殿稍间的时候,晏琅刚走过一点,她又后退着到了稍间前,见到稍间大开的八棱窗处,干净的高案上,摆置着一个水云间的瓷瓶,而内里,插着一束六月雪。
茂盛的“雪花”真好看,但晏琅瞧出这瓶的位置似乎变了,与以往摆置的位置又不一样了。
花变了,瓶的位置就要变。
晏琅走进正殿,淮时和在稍间内的书架前。
她走到淮时和面前,与他隔着一张桌案。
淮时和的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到她身上。
晏琅道:“皇兄,我回来了!”她见到淮时和挺高兴。
淮时和道:“好玩儿吗?”
晏琅道:“好玩儿!”
她面容带着兴奋的微红,道:“皇兄,我买了个宣窖釉瓷娃娃,不知你喜不喜欢,是这样的——”
晏琅说着,双手拿出一个彩瓷的娃娃,是个弥勒佛的模样,面容宽容慈祥,穿着敞襟的宽博衣服,笑呵呵,他的笑容,看着就让人舒心。
淮时和视线落在瓷娃娃上,晏琅接道:“这是最新的工艺,来自河南一带,你瞧这瓷面,还有这光泽……”
“重要是,这个娃娃的神情十分栩栩如生……我只淘到这一个最好的……”晏琅看着赞不绝口,仿佛喜欢的不得了。
宣窖釉是河南新烧制釉的一种方法,釉汁厚,釉汁流垂往下凝聚色泽加深,使釉面更鲜亮,光泽绚丽。
淮时和看着,他道:“很好。”
他道:“你是不是舍不得?”略侧身看她。
晏琅道:“没有,给皇兄带的礼物哪能舍不得。”她道,“皇兄,我给你放在这处吗?”
她指的是淮时和的桌面,那里有个陶瓷的笑脸娃娃姑娘,扎着两个双髻,若是放这个,那个就要换了。
淮时和道:“放那处吧。”
晏琅放在桌案原来的瓷娃娃旁侧,便离去了。
淮时和面向书架,后略微转头看去,视线落在瓷娃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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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皇帝寝宫中,这是乾清宫的后殿,殿内宽广,一大半空间垂了厚厚的帷纱,暗蓝色。
两只双龙戏珠鎏金镂空大熏炉在帷纱内两侧摆置着。
寥寥的青烟在帷纱前摆动。
皇帝的身影在帷纱前若隐若现,半躺在滕椅上。
他身侧有个伺候的人影。
殿内,帷纱前,站着三个人。
三皇子、七皇子以及太子。
三皇子与七皇子他们各有负责一部分王朝事务,只是相比淮时和来说,数量很少。
今次三人在这处,是同来朝皇帝汇报近日政务处理的一些情况。
三人各自的政务已汇报完毕,之后皇帝赐予每人一颗丸药,言是广福寺方丈所炼制的,广福寺方丈不仅通佛,还会医道,他的丹丸能令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但方丈炼药不多,所以难求,皇帝身子不好,一直寻求松慧方丈的丸药调理,所得也不多。
听是松慧方丈强身健体的丸药,三皇子与七皇子都没有异议的服用下去,而淮时和拿着,略有迟疑。
三皇子见了,他微一挑眼,然后笑,道:“太子怎么了,对父皇所赐之药有什么疑虑吗?”
七皇子也朝淮时和看过来,两息后,帷纱内的人也道:“时和,怕这丸药有什么问题吗?”
淮时和道:“父皇赐的药怎会有问题——”
他说完便如三皇子与七皇子般服用下去,皇帝在内见了,道:“好,你们身子要养好,莫要像父皇一样。”
三皇子道:“父皇怎么说这样的话,父皇定能春秋日盛,龙威愈显。”
皇帝明显精力不济,他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三皇子与七皇子同时向上拱手,然后瞧一眼太子,之后相继离去。
淮时和退出殿门,在台阶上时,见到内宫的王尚仪领着一位异族女子往殿门的方向行。
那女子,是前段时日外国来朝,千叶国所进贡的女子。
王尚仪见到淮时和,她朝太子恭敬行礼,太子未言,她已道:“殿下,此为陛下吩咐,令千叶国女子侍奉。”
淮时和道:“进去吧,别让父皇久等。”
而在淮时和离去后,王尚仪未进入之前,皇帝跟前的人忽然惊呼一声,他道:“陛下,方才……您好像拿错了一颗药——”
皇帝看眼身前方案上摆置着的放丸药的锦盒,两个锦盒内的绒垫颜色一样,丸药的大小与颜色也相差不多,而此时,写着宜欢香丸的丸药少了一颗,而松慧方丈所制的那锦盒内,却不该多了一颗。
皇帝道:“你记得拿错的那颗是给谁了吗?”
旁侧的人道:“这——”
皇帝笑了笑,他道:“罢了,三子与七子都有侍妾了,太子没有侍妾,但宫里总有宫女,这些便由他们自己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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