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晏琅蹲在桌案前不远处,逗着太圆。
她道:“那很好,国之栋梁啊。”
淮时和道:“是吗。”
晏琅道:“你说什么?”她今日竟能摸到太圆了,晏琅没太多心思在淮时和说的话上面。
淮时和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晏琅道:“听见了,崔郎中厉害啊。”她还摸着太圆。
淮时和站在她身后一会儿,他看了眼在晏琅身前的太圆,太圆像是接收到他视线,它有一瞬缩身,而后,忽然跑出去。
晏琅道:“哎,好不容易今天给摸,一会儿就跑了!”
她起身,也跟着跑出去。
淮时和握着案宗,他将手放下。
看向晏琅离去的方向。
第二日,是崔慎同按约定给晏琅送书的时日,晏琅自己到外朝,她在下朝后,站在皇极殿对面的一个廊庑檐下,远远站着,靠角落一点。
今日天气有些不好,阴沉,整个视线发暗,有风。
官员们下朝,在前方皇极殿门外,随着鱼涌而出的官员,一个穿偏白衣的男子站在殿门右侧,他站在檐下,视线看着下方,微侧身。
晏琅见到一个白生生的青袍官员在人群里,注意到她这方,朝她走来,她向人招手道:“崔慎同。”
崔慎同立时到她面前,朝人一揖道:“九殿下。”
晏琅道:“崔大人书带了吧?”
崔慎同道:“怎敢诓骗殿下——”他说着站到檐下,与她站在一处,视线投向她。
他看过她眼处、鼻梁、嘴角,在嘴角时,停了停。
尤其是晏琅笑的时候。
晏琅道:“崔大人书呢?”
崔慎同立时道:“哦殿下,在这处。”他自袖中拿出一本书,是他前段时日写完的《剑雨声寒》后续三十个章回。
晏琅抬手要接过,却在抬手时,不知怎的,她脑中忽然贯入了淮时和昨日的声音,又见崔慎同视线在他端着的书处,晏琅手立时接过,她手刚触上书本,就已拿下,不算太突兀,也不能让人更多打量。
她道:“远良辛苦了。”
“远良断案很强啊。”
崔慎同道:“殿下怎的突然这样说?”他有点不好意思,视线已收回。
晏琅道:“皇兄昨日夸你呢。”
崔慎同道:“太子殿下是美誉。”他手交掖在袍袖里,肩头缩了一下,更腼腆了。
晏琅要离去,这次她没提后续章回什么时候能拿,崔慎同道:“殿下,后续章回也一个半月后给您送来吗?”
晏琅道:“我倒是忘了,好,再辛苦崔大人了。”
她离去,方才忽然想到淮时和昨日说的话,崔慎同既这么厉害,她刚才一时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有发现什么,但,他似乎没有异常,她故意不提后续章回的事,他记得了,依然没有丝毫犹豫提及,看不出是有发现什么的样子。
再观察观察,不过,她是要离崔慎同远一些了,或者说,更小心一点。
晏琅走向皇极殿方向时,淮时和站在上处,他看着她,晏琅上前去,抱着书,她道:“皇兄你怎的还在这处。”
淮时和道:“这么快回内廷,不与崔郎中再多聊聊吗?”
晏琅道:“不聊了。”
淮时和道:“好,走吧。”
“皇兄在等我么。”
淮时和道:“你认为。”
那就是了,晏琅道:“那一起回去吧。”她笑笑。
淮时和嘴角微有笑一下。
两人往内廷的方向去。
走了几步,晏琅又问,“若是我与崔郎中聊得很好,皇兄莫不是一直等我?”
淮时和道:“你想的好……”
二人声音远去。
崔慎同后回到署衙中,他坐在一面案宗架前,旁侧长桌案前的同僚走过,同僚道:“崔大人,你怎么了?”
回来后,就一直坐在那,好像在发神。
同僚视线落在旁侧长案上的卷宗道:“远良今日可不能偷懒啊,虽说年节事比较多,但今儿下朝还没开始呢。”
崔慎同过了会儿道:“啊,没有事。”他起身走到长案旁,同僚已走至长案中部,摇摇头。
……
二十日左右,宫中封印,百官沐假。
之后一直到正月十八左右,晏琅不能再随意出宫。
年节宫里仪制典规很多,休息的时候不多。
在正月初五日时,晏琅与淮时和去了庆阳山,看望了李云。
李云状况比之前好,他们去时,她正好清醒了一个时辰,与他们说了会儿话,韩医正道,距离完全有意识恐怕不需多少时日了。
晏琅与淮时和都很开心,晏琅握着李云的手,淮时和在一旁站着,李云还没有什么力气,在床头靠了会儿,就一直躺着。
见到淮时和站在晏琅身后,她道:“你皇兄没再欺负你吧?”
晏琅未应,返身看向淮时和,淮时和道:“母妃——”
晏琅道:“母妃,皇兄待我很好,没有不好。”
李云看向淮时和,她道:“他知道就好。”
晏琅朝淮时和挑眉,母妃待她可好。
二人在李云又陷入昏迷后离开庆阳殿,在下山的小路入口,淮时和替晏琅紧了下披风的领,他道:“不然母妃又说我待你不好。”
晏琅道:“皇兄待我好。”她摇了摇淮时和的手臂,淮时和一笑,往前。
正月二十日,开印办政,一切回归到以往的有序中。
晏琅去了一次白鹤楼,她又见到了明公子,这次公子没单独请她,不过他表演,晏琅看见了,她瞧见他手摆动,晏琅想到庙会时,人在台栏前,她也好像见过一次,她忽然有点思量。
之后几日,在顺池街上,晏琅终于知晓了那位东樵先生在京郊的短暂住所,她知晓后,第二日就要去寻人。
在出宫时,刚走出内廷,晏琅在一个宫殿前,见到是往内廷方向去的周移。
他一身玄黑织金线锦衣,面上戴着熟悉的白纱帷帽,白纱在他走动间随着而动。
他身前身后跟着一位宫人。
本以为是打个招呼就要过去,周移却唤住了她,站到她面前。
他应是透过白纱定定看了她几眼,将白纱撩到头顶,道:“九殿下,要测测近日的运势吗?”
晏琅道:“周监正怎么忽然有兴致替我测运势了?”
“是我面上表现出了什么吗?”她摸摸脸。
周移道:“有缘。”他视线掠过她耳处。
晏琅道:“好啊。”
周移将手摊出,他手中一个大龟甲,周遭四个小龟甲,周移手合十,不知是不是在心里默念了什么,后伸出,对她道:“殿下,选一个吧?”
晏琅再看,他手中只有四个小龟甲,晏琅道:“随意选吗?”
周移道:“殿下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晏琅道:“那,我就问问我今日去寻一个画画的先生,能不能见到吧?”
晏琅选了一个,左数第二个,她翻开来看,见龟甲内写了两个她不是很懂的符号,又像是字。
一个是一个没有棱角的四方框内有一条扭摆的带,一个是“卞”又好像是“下”字、或者植物的根,晏琅道:“这是何意?中下签吗?”
周移看龟甲,他收上,道:“殿下今日寻人,只要心诚则灵。”
意思是能寻到的意思了……?晏琅道:“好吧,那就借你吉言了。”
周移离去,与晏琅擦肩而过。
晏琅直接赶往那位先生在京郊外的地方,听闻他最近都在京都。
那座山,名“夷”山。
晏琅根据得到的住址走到了山的几乎半山腰处,她见到了一个屋宇,屋宇占地面积不小,茅草覆盖,杉木为壁,屋宇前方有个挑台,下方一个人砌的池塘。
晏琅走上通往屋宇的山石小路。
今日能见到人吧,那位包子铺的老板道听闻近一个月都会在京都的。
今日未摆摊,包子铺老板让她去山林住所看看。
他道这个住所他住的不长久,所以这次他告诉了包子铺老板,说有想找他的,可到小屋中寻他。
不过能不能见,看运气。
晏琅走上屋宇挑台。
有个十四五岁的书童打扮的少年上前来道:“公子是有何事?”
晏琅道:“烦请通禀,在下想寻东樵先生,画一幅画。”
那书童道:“自画像么?”
晏琅道:“正是。”
书童道:“你稍待片刻。”
说完走进,几十个弹指后,他走出门道:“公子请进吧。”抬手做引。
晏琅随着走进。看来周移今日测的算准。
先经过了一个很宽敞的楼上厅堂,后经过左侧几个台阶,到了一段露天的被架起来的木板小路。
走过小路,到了另一间屋子。
书童站在门处,示意晏琅进去,晏琅抬手为礼,走进,在屋中有个人影,人影背着手,屋中挂着一些画,一侧区域内,摆着作画的工具。
晏琅走进,听见声音,屋内人转过身来,他见到她,第一眼,忽然眼光一亮。
晏琅见到人,也眼光一亮,是个很有风韵,且有点俊俏的中年先生。
他穿着流傥长衫,道:“是这位小公子一直想见我吗,孙老板告诉了我几次,说您每次与我错过,想让我为您画幅画?”
晏琅道:“想见先生的应该不止我一人吧,先生怎知是我‘一直’想见你?”孙老板即是包子铺老板,他说的一直想见的应是指她,她可是从去年年初一直错过到今年,应不会有人比她更适合用“一直”了。
东樵先生道:“你是我对他说了后,第一个来寻我的。”只有她会这么积极吧。
晏琅笑,她道:“先生,替我画幅画吧。”
先生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