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瑞王出府门,他是准备往皇城羽林营里去。
在经过一个“兆丰年糕点铺”时,瑞王的车架停了下来,这是达官贵人们才买得起的糕点铺。
吴管事往铺方向行去。
瑞王下马车,他在外看,外飘起了雪粒,他立在一间客栈的店门前旁侧一点,客栈内有一些正在走动的人影,有在用食的……
忽而,一处吵嚷声,是掌柜吩咐将一位身着补丁,但身上尚显干净的年轻人赶出客栈,年轻人手上紧攥着一个鸡腿,是方才一桌客人给的,年轻人被赶,道:“别,别,小生还需要一点,我娘还要吃,求求掌柜……”
“家乡发大水,没有钱粮,流落到这儿,只能暂且乞讨,求掌柜的行行好——”
他阻挡着,还是被人给扔了出去,扔出去时,青年踉跄一下,擦倒在瑞王脚边,他手肘碰到了瑞王的脚面,手带起一些灰土,给瑞王的鞋面沾了些许,但瞧不太出,瑞王立时缩回脚。
那青年想站起身,但现下冷,他身子有点不听使唤,瑞王瞧着想扶,脚步未近,只是身子略躬着,青年已自行起了身,他也直起身道:“阿骆,给这位公子一点银子,天太冷,还有老娘等着吃饭。”
马车旁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立时上前给这位撞了瑞王的人一点银两,那人得了银两,立时朝瑞王感激鞠躬,道:“不知这位是——”
“小生感谢先生大恩!”看来是个书生。
瑞王道:“去吧。”
旁有人道:“是瑞王爷……”
“瑞王爷心好,拿了钱就走吧,别烦扰王爷。”
那青年这才万分感谢,心怀感激,再朝瑞王一鞠躬离去。
瑞王后立时上车,旁的人觉着瑞王怕是觉着外间下雪有点冷了。
瑞王上车后立时拿布帕擦鞋面,狠狠的用力的擦,仿佛要从身上落一层皮下来。
鞋面的灰早就被他擦干净了。
阿骆不太能察觉出什么,吴管事拎着一盒糕点回来时,听了阿骆言方才的事,他立时看向马车内方向,道:“王爷,兆丰年的糕点买回来了,小人可以上车吗?”
瑞王道:“进吧。”
吴管事便上马车,进入车厢内,他见瑞王在使劲拭鞋面,吴管事立时把车帘放下,他道:“王爷,换一双新鞋吧。”
吴管事自马车车厢壁橱间拿出一双新鞋,是瑞王常穿的颜色布料,瑞王道:“好。”
管事道:“我替王爷换上。”
瑞王道:“我自己来。”
后吴管事下车,他敲了吴骆一额记,道:“提醒你多少次了,不长进。”
吴骆有点难过垂下头,他刚随着父亲伺候王爷不久,父亲提点了两次,他这次一时忘了。
………………
皇帝知晓晏琅随淮轸遇上刺杀,听见回禀晏琅此时昏迷,没有大的险状,他派人送了人参等贵重的补材。
让内行司的人去查,派人到瑞王府,询问淮轸的状况,还将淮轸给接到宫中来好生相看了看。
晏琅对于这一切不知晓,她一直昏迷,到第三日,才醒来。
醒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睁眼,有月白色的衣衫,晏琅想动作,立时疼的她哼一声,旁一个声音:“你醒了。先别动。”
后人上前来坐在她身旁,手轻柔的搀起她,十足轻柔,是怕她疼。
晏琅嗅到那味道,她道:“皇兄……”
她此时近乎柔无骨,发散开,淮时和扶她到一半,晏琅又觉着疼,他再放缓,而后,晏琅被扶坐起来。
之前好像没发觉这么疼,她是坚受得住,淮时和扶她坐起,却没有离开,就坐在她旁侧。
晏琅道:“皇兄……?”
淮时和道:“你靠一会儿吧。”
他就坐在她一侧,手搭在身前,替她拢了下被子。
晏琅靠着,她的头发落到了淮时和的肩前。
她刚醒,神思不是很清明,只是觉这般靠着,嗅着人的味道,安心。
晏琅头动了一动,淮时和的手没有动作。
阿蔡在屋外,不敢进去,她往严嬷嬷屋宇的方向看,不知在期盼还是什么。
晏琅靠了一会儿,她终于道:“皇兄,我没事了。”淮时和离开她,起身,将她身子再安放在床靠上。
他道:“你昏迷了两日。”
晏琅道:“这么久……”
不过她现下感觉,当是休息好很多了。
淮时和问她:“饿了吧?”
晏琅道:“有点。”
淮时和让人端了红枣桂圆粥,黄芪血参鸡汤,他拿着勺子,看着就是想喂她,晏琅立时道:“我自己来吧!”
她这才发觉自己头发散着,道:“皇兄,我现下不规整,你……要不,”她道,“皇弟觉着有失观瞻。”
晏琅用手遮了下额。
淮时和道:“已经看了。”
他手抚了下她的头,道:“你用食,我晚些再来看你。”
晏琅唤阿蔡进来,淮时和看着阿蔡喂她用食,后离去。
晏琅道:“皇兄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阿蔡道:“太子殿下……殿下很早就到这里了。”阿蔡不好说,太子殿下是清早就到这处,此时已快午时了。
这两日,太子殿下差不多,大半日都在此处。
太子殿下在的时候,阿蔡就只能出去。
………………
那群杀手藏得很隐蔽,此时并没有寻到人,瑞王府近日,警戒仿佛加强了一些,探到这些,淮时和让人不再关注瑞王府,幕后的人他已知晓是谁,那位瑞万妃,对瑞王二公子一直心存很大“芥蒂”。
这些消息,是平日就要了解的,所以要根据目前得到的信息推测出凶手不难。
淮时和道:“现在最应该盯住的是淮轸。”
温公公大致明晓淮时和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第二日,晏琅已能下地行走。
她在夷山上被接回去时,就知晓阿先四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阿四与阿略最严重,不过幸好不伤及性命。
在她有心思思考其他时,她询问了严嬷嬷,那日忽然跳出可能是助他们的黑衣人是谁人,严嬷嬷看了她一会儿,对她道,是他们的人,她说让二爷派人保护她,幸好是派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晏琅知晓后,她道:“日后,我也瞧瞧我那便宜父亲到底给我留了些什么家底儿吧。”她一直以为没多少人,但即使没多少人,那些人也在护她,她该知晓了解他们。
严嬷嬷道:“你以前,不是不想麻烦。”
晏琅还记得,幼时严嬷嬷曾问她,若是成王不是像现在这样,而是给她留了很多人,她高不高兴,晏琅当时道:“人多麻烦……”她可不想背负那么多人啊。
后来严嬷嬷不再怎么给她提外间的人和事了,晏琅也安心交给严嬷嬷。
淮时和已知晓了那群忽然“冒出”的黑衣杀手的事,不过不知是不是考虑到她的伤势情况,他未多提,或者,自阿先四人处,他已“了解”的够多了吧。
又过了一日,陈吉安知晓晏琅外出郊外,竟差点被刺杀,没去寻淮时和,而是发小白鸟,让晏琅一定允他入内廷。
他来到晏琅宫内,晏琅知晓,陈吉安是有些“生气”了。
气她——没有带上他一起,那一日。
晏琅在外间走动一会儿就会回屋里躺一会儿,她在榻上,陈吉安在床前侧坐下。
晏琅身子下部搭着棉被,她靠坐在床头,这会儿气色看起来稍好些。
陈大将军与陈三小将军年前便离去了,陈三小将军未成功说成亲。
陈吉安道:“之前应该打死他。”他指的是淮轸。
他已知晓是淮轸给晏琅带来了这厄运。
晏琅道:“我以后也饶不了他。”
陈吉安先问了她身体如何,那两日具体情况如何,说完打死淮轸那话后,二人静默。
陈吉安问:“你与他在一处,你受伤时,他没欺负你吧?”他说的有点慢,说时眼抬着,看着晏琅,晏琅不知他这欺负——
她道:“你是指什么?”
陈吉安道:“就是他有没有趁你受伤,故意做些行为比如,你不喜人碰你,他会不会故意为之……这样……”
晏琅思量,她道:“那倒没有。”他给她上药都是胡乱给她摁上去的,也亏得他这般,不然她醒来时恐怕会想杀了人。
至于之前有一两次接近,好像是他在她不稳时略扶了一下,不算欺负她。
晏琅摇了摇头道:“他可能也没心思吧,且他让我卷进来,他还敢,那我现下就派人去杀了他。”
陈吉安松口气,他道:“那就好。”
“你说你受伤昏迷过去,是令人担心。”陈吉安小声说,若是淮轸知晓什么,在可能惹出什么对小琅有威胁的乱子前,他可能会想找个法子解决人。
陈吉安让她好生修养,他过一阵再来看她,晏琅应了,瞧着陈吉安出殿门。
在陈吉安走出去后,晏琅不知怎的,忽然有种心悸的感觉,像是某种预示,没来由的,但她这会儿,想不到什么。
陈吉安走出殿,他在昭云宫内庭,站在屋檐前处往后望,淮轸没有发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