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爱歌之时·影山篇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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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飞雄觉得自己大概是完蛋了。
虽然是周末，但对于像他这种参加运动社团、每天的晨练之外还有晨跑计划的中学生来说，早就已经应该是雷打不动的入睡的时间。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多了些，吃过饭把碗盘收拾好上楼的时候，影山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饿得有点久吃得也稍微有点撑，要等一下才进去洗澡才行。影山用比平时稍微慢一点的速度整理着书包里的东西，运动服是要拿去洗的，洗好澡可以跟身上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拿下去；还有毛巾，北一的男子排球部一直没有经理人，所有的事情都要社员们自己亲力亲为；还有这个照朝给他的洗浴包——
整个包看起来是布丁奶油一样的浅黄色、或者说，是照朝喜欢的、小鸟一样的浅黄色。靠近拉链的位置印着一排胖鼓鼓的、卡通简笔画风格的小花朵，是对他来说有点可爱过头的款式，但因为是照朝买的，所以影山还是一直用了下来。
等等，洗浴包的侧面……是不是有一块阴影还是什么的？影山拉开拉链看了一眼，确实，掖在包壁和瓶瓶罐罐中间的是一只深蓝色的、方形的小包，影山见照朝拿出来过，里面装的应该是备用的棉条和卫生棉之类的东西……
他对这种东西不陌生，甚至还被照朝科普过这些玩意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应该怎么用。大概是在游泳馆摸着黑、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的时候没留心放进来的吧，回头给她就好了，影山这么想着，把那只方形小包拿出来、放在书桌上的醒目位置提醒自己，脸上的温度却不由自主地升了上来。
他脸红倒不是因为方包里的东西……这是很平常的事情，照朝还拆过新的给他展示过呢，影山甚至知道那个像注射器一样的棉条吸了水之后会膨胀成什么形状。只是他想到了刚才，想到了自己怀着愧疚中混杂着忐忑、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满足感的复杂心情，拎着东西从浴室走出来、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她的时候，一推门映入眼帘的，却是靠着墙睡得昏天又暗地、连头都在一点一点的照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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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中学以来他们一直都没有分到一个班，但照朝的班级今天有体育课，这个影山还是知道的。中学的体育课本来就是两节连上，这个星期的课程又是中长耐力跑，是还算比较擅长运动的照朝不那么擅长的项目。
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耐力、尤其是速度耐力是照朝从小的瘸腿，简单跑跑还可以，要是非要赶鸭子上架让她拿出点成绩，那对照朝来说就是生不如死了。更何况她今天还去了趟仙台市内看了她的舞蹈老师，又跑回来陪着他连句抱怨都没有地加练，累得睡着太正常了，刚才进去洗澡的时候影山都怕她睡在浴室里面……
她对他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影山满心复杂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用掌心贴了贴照朝的脸颊。
……他也不是第一次摸照朝的脸了，可是这比平时还要觉得柔软的触感是怎么回事。触手的皮肤像是有着自主意识，吸引着影山想要多碰一点、再多一点。
在真的差点就要顺着脸颊摸下去之前，影山当机立断地收回了手，感觉自己的心都在砰砰乱跳。可是睡梦中的照朝像是有所感应一样，或者是因为碰到了熟悉的温度，她冲着他仿佛追逐般地扬了扬脸，险些就要往影山的方向倒下来。
影山眼疾手快地在照朝一头栽倒之前接住了她，只用了一只手臂仿佛冲线的红飘带一样把女孩子的身体拦腰揽住。一条手臂就够了，能完完全全地撑住她的重量，又可以避免她整个人都扑进自己怀里……
就算是刚刚已经……处理过，但毕竟是什么都很快的年轻男孩子，被她、被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贴来贴去的，影山实在是没有能管住自己、不要再重头来一次的自信。
是喜欢的人没错，喜欢照朝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影山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刚上高中的美羽姐姐就有了男朋友；班级里、校园里出双入对的同学，他也见过了、不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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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四年级秋季学期开始不久的时候，影山收到了第一封女孩子递来的信。信上的字写得娟秀而漂亮，带着香味的信纸用浅粉色的信封装着，和一包手工的小饼干一起放在鞋柜里，约影山午休的时候到校舍后见面。
……这种事情的话、好像不适合和她商量吧，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影山悄悄打量了一下照朝的侧脸，果然还是没有说出来，之后一个人去了约定的地点。在那里等他的是同年级打过照面却不怎么熟悉的女生，磕磕绊绊地把信里写过的意思又讲了一遍。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影山学着和照朝一起看的电视剧里的台词对那个女生说，然后鞠了个躬，“真的很抱歉。”
“啊，果然是天海同学吧。”女生的眼泪顿时盈满了眼眶，脸上却还是笑着的，“真是的，明明已经知道了，却还是不试试看的话就不会死心啊……”
是照朝吗？这是影山从来没有想过的领域，但如果是照朝的话……他不由自主地把信里女孩子写到的事情，主角换成了照朝和自己。想要每天一起放学、一起吃午餐、一起出去玩什么的，这些事情他已经在和照朝做了，甚至还有更多更多——
“算啦，尝试一次，我也就没有遗憾了。”女孩子连手帕都没有拿，用手背抹掉了满脸的眼泪，笑容却比刚才更爽朗了一些，“那影山同学也加油吧，”她把影山用双手递回来的信拿回来，饼干却推回给他，只把信封夹在指尖对着他晃了晃，“我只要拿回这个就好了。”
…………
“……果然还是女孩子好啊，还会送饼干。”照朝对着影山递来的饼干包装袋微微低下头，双手合十拜了拜，讲了一句失礼了，才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拈出一颗，捏在手上打量了半天才放进嘴里，“应该也是做了很久的——”
说到这里影山就想起了暑假的时候，照朝去看他们小猎隼队对新山少年的比赛。一与和几个教练还有事情没聊完，他收拾好东西去找在门口等人的照朝，一打眼却撞见她跟两个男生在说话，本来想着不要打扰人家，听到的那一点内容、却怎么想怎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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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不方便哦。”照朝客客气气地说着，可对面的那个高一点的男生还是很不想放弃的样子，“那，交换联系方式不方便的话，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喝点东西？我来请客。”
去什么去，赢了比赛一与说要请他们两个吃大餐的，这种奇怪的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啊！影山快跑了两步冲过去，张开手臂把照朝拦在身后，想要说点有力的、能回击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鼓着一张包子脸气鼓鼓地瞪着那两个人。
“啊，这位就是你刚才说的弟弟吗？真的很可爱。”这回开口的是两个男生中的另一个。这个时候的影山本来就比照朝矮了差不多半个头，这个矮一点的男生又比照朝高了大半个头，想要摸他的发顶真是轻而易举……影山很是生气地甩开男生的手，还有，谁是弟弟啊！
“是呀，我也觉得我家小飞很可爱哦。”照朝弯着眼睛回答道，手却摸索着牵住他。指尖相碰的一瞬间，影山因为她的回答而猛然高涨的怒气突然又平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边听照朝说话。
“要是不放心的话，带着弟弟同学一起去，也没关系的。”稍微矮一点的男生说，高个的那个也在旁边拼命点头。而照朝的语气仍然还是带笑的温和，透出来的意思却很软中带硬，“不好意思哦，我们家有门禁的，升中学之前都要五点钟以前回家。”
就算不是对别人的言语官司特别敏感的类型，但影山了解她。他听得出来，照朝像是刻意强调似的，特意把“升中学”几个字咬得重了一点。
果然，这一招奏效了。高个的男生也许还没觉得什么，矮个子的男生却马上就理解了她的话外音，脸上的表情几乎都要凝固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说，“所以、你还是小学生啊？”
“是呀，”照朝轻快地说，“小学四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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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瞠目结舌了好半天、然后道了歉说了再见、犹如落荒而逃一般的两个中学男生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还差三个月才满十周岁的影山这么想着，把刚刚过完生日没几天的照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是一起长大的时间太久了，他觉得照朝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在别人眼里，她有像个初中生吗？
如果要像是给他饼干的女孩子递给他的信里写的那样在一起的话，至少要像那两个男生一样、要比她高才行吧。影山这么想着，下定了决心，把想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而后的日子里似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几乎每个递信给他、或者当面来和影山表白的女孩子，在他拒绝之后都要提一句照朝的名字，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越来越少——直到他们小学毕业前夕，六年级的情人节，和照朝一起来到学校的影山打开鞋柜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除了室内鞋之外空空如也的鞋箱。
“哎呀，这可是……”也准备拿鞋子的照朝也被明显被惊讶到了，说着有点遗憾的话，眼睛却是弯的，“不会今天一天、都只有我的吧？”
“那难道不是也很不错。”偶尔有同班女同学送来的义理巧克力收下也就算了，像是那种署了个名字就放在鞋柜里的本命巧克力，因为不打算收，还要一个一个找到人再好好送回去，每年到这个时候影山也觉得很头疼……
影山在学校里认识的同学不算多，单说在全校范围内找人的话，其实是照朝这种当着新闻部部长、又极其擅长记别人的脸和名字的类型最合适。但这件事去拜托她就很奇怪，所以这件事情影山从来都是自己做，像是照朝说过的、毕竟是想要传达的心意，“我只要阿照的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