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爱歌之时·影山篇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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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的某一节家政课之后，影山第一次吃到了照朝做的巧克力。小孩子做巧克力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把买来的材料自己化开再重新灌到模具里而已——照朝来找他试吃的时候连自己都这么吐槽。
“所以试着加了一点变化嘛，”照朝把装了各式各样花花绿绿成品的盒子在他眼前打开，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纸巾，把里面的巧克力一颗一颗地拣出来，“小飞看看喜欢哪个？”
好像确实比课上老师教的内容花哨了一些……影山也跟她一起拣，看着一颗颗排列好的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这么想着。两个人从二年级开始就没分在一个班了，家政课当然也不在一起上，他的班级里也有同学做得很精细，有男生也有女生，但很明显影山飞雄不是这种会往精细了做的类型，“这个吧。”
形状都是圆圆胖胖差不多，但影山第一颗选的巧克力点了奶黄色的标记，是芝士奶油夹心，接下来粉红色的是她喜欢的草莓，浅绿色的是抹茶。影山吃了几颗感觉差不多了，准备拿纸巾擦擦手，想了想又拿了一颗没有任何装饰的，“最后一颗了。”
以为会是什么都没有加过的原味，被咬下来的一半在舌尖上融化的时候却有清凉的甜味弥散开来。是清爽的薄荷，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连吃了几颗之后有点厚重的甜蜜口感，影山点点头，给照朝展示自己手里剩的那一半，“我喜欢这个。”
“这个？”手指尖传来短暂的柔软触感，转瞬即逝地一触即走，是照朝从他手上叼走了剩下的半颗，“……啊，那我知道了，”巧克力的形状在她的脸颊上顶出凸起的一块，“可以可以，那就这个吧。”
女孩子连眉毛和辫子都要飞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懂，影山瞄瞄她脸颊上的那块鼓起，没忍住用手指头戳了一下，“阿照很高兴吗？”
“当然啦，”软软的脸颊被他戳瘪了，是照朝配合地把嘴里含着的巧克力移到了另一边去，“因为小飞选的，跟我想的一样嘛。”
在那之后转过年来的二月，影山果然收到了用透明包装纸包起来的巧克力，小小的几颗做成了半球状，用浅黄色的丝带打成了小小的包装，比家政课之后的试吃品精致了不少。正好碰到红灯，他借着停下来的当口把袋子放在手里端详，发现巧克力的深色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这个绿色的是什么啊？”
“是薄荷叶啦。”照朝的下半张脸埋在毛茸茸的围巾里，两只手也揣在一起像是蹲在电线上把爪爪收起来的小鸟，连把自己裹得圆滚滚的那股劲儿都像是长出毛茸茸过冬羽毛、像是一个个毛球的肥啾。小鸟小姐伸出一只戴着毛茸茸手套的小爪子，在影山手里的玻璃纸袋子上指指点点，“本来是想着做成像是很流行的那种、薄薄的一片的，再贴一片叶子上去，”她的脸红扑扑的，连视线都有点游移，“结果学艺不精嘛，失败了，就只能这样混一混……”
“已经很好了啊。”十字路口的红灯就在影山话语出口的一刻改变了颜色，转成了犹如装点在巧克力上的薄荷叶碎、或是犹如照朝撇开去的眼睛一样颜色的绿灯。影山把巧克力只用一只手拿着，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牵住了她，“走吧，”见照朝没什么反应他轻轻地晃了晃她的手，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明年再试试不就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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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好看！小飞你就说！能不能放到店里去挣钱吧！”
照朝兴高采烈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那是小学四年级的情人节，影山真的收到了照朝描述的那种、跟流行的情人节送礼点心很像的、薄薄一片的巧克力，每一片巧克力都贴着一片完整的薄荷叶；然后五年级的时候又增加了浅青绿色的夹心——所以这回他们六年级了，不知道今年的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往年的巧克力都是透明的玻璃纸包装，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换了普通的包装纸。影山望了望大概是因为自己那句“只要她”而情绪高涨起来、一边换着室内鞋一边哼起歌来的照朝，把想要询问的话吞回到肚子里，转而换了另外的一句，“所以阿照今年有什么想要的吗？”
头一次收到她的巧克力的时候，影山就分别问了妈妈和美羽，应该给照朝什么回礼。妈妈的答案是“小学生的话糖果就可以了哦”，而美羽的回答是“你这么自己想来想去还不如直接去问小照呢”。
确实是该问问收回礼的人，影山差点就打算这么做了，突然觉得这个回答哪里不对。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桥段，送礼的人因为问被送的人想要什么而大吵一架什么的……然而就像美羽说的，抱头冥思苦想了好久也没什么进展，那还不如去问问呢，毕竟他对这些确实不怎么了解……
于是影山就真的去问了，果然收到了回答，照朝想要商店街的粗点心店今年新推出的果汁糖。是小孩子的零用钱可以负担的水准，装在透明的瓶子里五彩缤纷的超级好看，照朝收到之后直到糖果被彻底吃空，每次影山去她的班级找她，都能看见她把瓶子放在了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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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朝也是喜欢他的，影山当然知道这一点。前两年的都是方方正正的长方形，而小学六年级、第一次被遮起来的情人节巧克力，被她做成了爱心的形状；再之后初一那一年，是在没有放薄荷叶的那一侧、用草莓果酱画了颗红宝石一样的心形。
那时候英语课上刚学到和《泰坦尼克号》相关的课文，就算不怎么听课，影山也听到不少同学都在讨论，有的被男女主角蛊得五迷三道，有的被感动得痛哭流涕，有的反复回味车里的几秒镜头，有的两人一组cos船头飞飞的造型，还有的觉得海洋之心真是好看……
影山严重怀疑用草莓果酱画心形这种事就是受了电影的影响，因为他还真的听见过照朝和同班的女生在讨论这种话题，然后很快转移到了“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办”的经典疑问上。
“我的话，哪怕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两个人一起活下来，”影山听见照朝这么说，“要是让我眼看着……”讲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很明显地改口了，“看着Jack在我面前沉下去，绝对不行啊，就算真的侥幸最后能逃出生天什么的，下半辈子也绝对都是噩梦。”
那个时候的影山奇迹般地理解了照朝的停顿所掩盖去的信息，因为和照朝说话的女同学先看见了他，说着“哇、男主角来了”诸如这样的话，带着满脸“我懂”的微笑把照朝留给了他。电影里的Jack，对于照朝来说就是他影山飞雄，再迟钝的笨蛋也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这样真挚地喜欢着他的照朝，在他面前睡着的照朝，这样给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信任的照朝。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听着她的声音做过什么，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看着她的时候、脑海里盘旋着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吧……影山有点苦涩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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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影山感觉自己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照朝吸引，然后停驻在她的身上。今天的照朝好像尤其的可爱，整个人都小小的，肩膀也好手腕也好脚踝也好都那么纤细，被他轻轻一握就能握在手心，本来就足够白皙的肤色在他的眼里好像白得发光。
都说了照朝来陪他练习排球，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该走神的。为了赶走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影山连练习的力度都比平时猛了不少，而照朝也没吭声没反对就这么一直陪着他，直到她终于扑街说自己不成了，才惊觉已经到了这个时间、这种地步。
练习的时候没有再去想那些奇怪的事，倒也算是好事吧，影山只这么想了两分钟，就发现好像更糟糕了。被练得汗如雨下的照朝软绵绵地瘫在地板上，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湿的运动服贴在身上，胸前白色的部分被汗水洇成了半透明，能清晰地看出运动内衣的轮廓，包裹着的是女孩子身体圆润的曲线——
或者是今天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那几耳朵生理课的碎片作祟吧，影山发现自己微妙地兴奋了起来。哪怕是牵着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也会恶化这种反应的程度，他飞快地放开了照朝的手，可是她却像是一无所知似的，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照朝当然是一无所知的，抱抱对他们来说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不包括现在。靠在他胸口的时候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吗，一定会吧，因为连影山自己都快要听到了，急促的，一声一声，像是要把所有、他想在她面前掩饰的都翻到水面上、毫不留情地展示给她看。
想要改变这种状态却说不出口，毕竟靠在他身上的照朝已经被折腾得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这都是因为他来着，影山想起自己的包里大概还剩下最后一包运动果冻，想着拿给她，却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没有丝毫准备的她整个人滑了下来，好歹是在后脑勺磕到地板之前枕到了他的膝盖上。影山也躺过她的膝盖，照朝也躺过他的，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所谓的膝枕有多么糟糕，一无所觉的照朝仰望着他，湖水一样碧绿的眼睛里盛着的都是他，像是可以被他——
就算运动之后什么也吃不下去的时候，运动果冻酸甜的青柠口味也能让人找回一点食欲，对她也是奏效的。照朝在他的膝头上抿了抿嘴，舌尖舔了舔超负荷过后有些失去血色的湿润嘴唇，粉色的，小巧的，一闪而过，吸引着他想要俯下身去捉住她。
……要不是照朝还在这里，影山大概会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清醒清醒。更要命的是她还在他的大腿上蹭来蹭去的，也许真的无法理解在她脸蛋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无法明白他正在忍受怎样的折磨。影山终于忍无可忍，手掌覆下去盖在她的脸上，遮住了那双湿润的、毫无所觉地邀请着他的碧绿眼睛，也阻挡住了她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从而投向他的真挚目光——
“……你啊，”声音好像都在发抖了，影山带着点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所引发的恼火，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