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镜『欢迎回来』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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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现在就去吗？”没等影山回答什么照朝就已经转过了身，只留给他一个没有任何迟疑的背影，他想要叫住她，却被日向抢了先，“要不还是我……”
“没关系啦，我还有东西要拿。”照朝转脸冲着日向微微弯了弯嘴角，这才走到书桌边，从洞洞板上把挂在上面的钥匙拿了下来。醒目的浅黄色从视野中一闪而过，金属的碰撞声和挂件上的铃铛发出的细碎响声交织着，哗啦哗啦地响。
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后被他投来的视线，照朝的动作像是想要掩盖什么似的，有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把摘下来的钥匙整个地握在了手掌心，攥了一下才塞进裤兜。那个钥匙扣影山认识，甚至可以说熟悉得很，不只因为挂件是照朝喜欢的小黄鸟，也不只因为那是他亲手从校庆的沙包摊子上赢回来的东西，更因为——
“……也给我一下啊。”
没有望向他的避让眼睛，几乎接近耳语的低微声线，甚至没有指明要的是什么，但影山仍然知道照朝是在跟他说话。他也迈开脚步，在自己的书包前蹲下身，找到了被她省略的东西，向着照朝递了出去。
白皙的手掌在他面前摊开来，手指微微蜷着像是幼鸟的爪爪。影山按捺住自己想要握住那只手的冲动，小心地把自家的钥匙放到了她的掌心，小心地没有碰到照朝的皮肤，连挂件上的铃铛都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他的青梅竹马仍然垂着眼睛，完全不知道冲着谁点了点头，然后合上了手。纤细的手指之间露出醒目的浅黄色和一抹更加显眼的红，是挂饰上的小鸟标志性的红脸蛋。
＊ ＊ ＊
—2010年十一月，中学二年级—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刚把手里最后一个沙包丢出去的影山回过神，连着几个五颜六色的花环就被扣到了脖子上。他一头雾水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被写到了黑板上最高分的位置，棒球部的部长和经理正在一左一右地两面包夹着他，特别激动地说着什么——
糟糕，好像胜负欲一上来就有点得意忘形，表现得实在是好过头了。影山有点手足无措，他明明只是想要打到纪念奖的分数线、拿到那一档的奖品就可以的，怎么就不知不觉把人家的纪录还给刷新了一下……
排球是不可能不打的，其他运动部也是不可能去的。好不容易从几个棒球部部员的围追堵截之下脱身出来，垂头丧气的影山慢悠悠地走着，感觉自己真是忙活了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沙包摊位是棒球部主办的，两天以来就没有过人少的时候，一直人山人海挨挨挤挤的，已经成了今年的文化祭上和1班的女仆咖啡店并列最火的话题。游戏规则有点像是变种的保龄球，扔沙包打中不同的瓶子能得到不同的分数，限定时间里根据拿到的分数有不同等级的奖品。
因为地点设置在排球部平时训练的体育馆，所以影山也稍微了解得多一些。之前棒球部就有放出风来，如果来参加比赛的人刷新了棒球部内部测试的纪录的话，可以得到他们准备的神秘大奖，奖品是及川学长的签名照。
没错，不是重名，就是他们排球部今年春天毕业的OB及川彻学长。文化祭还没开始，导览手册一印出来，“棒球部会送及川学长签名照”这事儿就成了人人都在谈论的话题，北一的校刊还办了预热调查，期待程度第一名的就是这个沙包摊位。
期待的人有，唱反调的人当然也有，比如有的人就在讲什么“竟然拿别的运动部的人当奖品，也太没骨气了吧”云云，然而这个方式还挺奏效的，从昨天到今天来沙包摊位挑战的女生几乎就没有断过，除了本校还有外校的人慕名而来……
影山本来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些详细的来龙去脉啦、“背后的故事”啦之类的花边新闻，还是昨天照朝说起来、听了一耳朵才知道的。然而今天经过沙包摊位的时候他才留意到，纪念奖那一档的奖品是可以任选一款的钥匙链，准备好的各种各样小动物小花朵小玩偶的在绳子上挂了一排，里面那只红脸蛋的小鸟就像正在主动跟他打招呼。
没准换别人来看也不算特别地引人注目，但这个小鸟照朝喜欢，所以影山自然而然地印象深刻，对他来说就是仿佛自带金色闪光的显眼，一下子就被挑了出来。
仔细看看才发现，这只小鸟好像确实跟照朝用的纸巾的那种不一样，头上顶着一串圆嘟嘟胖鼓鼓的蓝莓不说，跟小鸟挂在一起的还有一串深蓝色的铃铛，碰一碰就能发出清脆的响声。
照朝一定会喜欢的。她那边的班次还要一会儿才结束，影山看了看时间又算了一下分数，感觉时间还是挺充裕的，便站到了挑战的队伍里。
排队的人比他想象的还多一些，已经从体育馆里拖出去、站到外面的台阶上了。但是队伍前进得也比影山想象的快，因为从昨天开始，沙包摊位就用红纸黑字挂出来了一条特别有先见之明的规则，五次没击中直接失去资格判负，“请重头再来”，说是为了让更多人有体验的机会。
这条规定不得不说鸡贼，尤其又在没有限定挑战次数的前提下。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影山已经看见了好些个被“五次不中”规则送出来的女孩子，倒也没有多么垂头丧气，反倒是特别斗志满满地又回到了队尾去……
怪不得昨天结束的时候中报发表，沙包摊位比照朝她们班出的女仆咖啡店营业额还高，大概都是排队的人贡献的入场费吧，积少成多数目也相当可观……不过这事儿他也插不上手，只要拿到纪念奖就可以了，影山信心满满地想着，看了奖品栏那里仍然混在一堆钥匙链中间的黄色小鸟，站到了挑战席位上。
所以说好的纪念奖呢，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按照计划来执行呢？被人簇拥着从投沙包的位置上晕晕乎乎地走下来，影山本来想要跟人说一声、换成那只小黄鸟就可以，结果往奖品栏那里一看如遭雷击，在他一路上头、杀到关底、把人家的记录破了又破的过程中，小鸟造型的钥匙链已经被人选走了。
……要是跳发球的抓拍、或者托球的特写什么的，大概还有练习的参考价值，所以他要及川学长剪刀手对着镜头比耶的签名照来干什么啊？
拆开的信封拿在手里，影山很是不知所措。刚才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带着点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却突然一眼叨中了什么东西，迈开长腿就追了过去。
那是几个穿着外校校服的女生，中间的女孩子垂头丧气的程度也没比影山自己好多少，正被同伴围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具体是哪个学校影山也没有什么印象，但重点是，被包围的女孩子手里拿的，正好是被他盯了好半天却没能拿到的小鸟钥匙扣。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影山这一声出去，顿时那几个女生都冲着他望了过来，只有中间那个上过场的女生没有抬头，仍然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似乎有人认出了他，影山在小声的交头接耳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主动上去搭话什么的、又被好几个女孩子一起这么盯着，实在是不太常有的体验，他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却还是说了下去。
“这个小鸟，我能用这个，”一边指着人家手里的红脸蛋小鸟，影山一边把手里比出V字手势的“及川学长”往前递了递，眼见着低着头的女生看向他，整个人身上笼罩着的阴沉仿佛一扫而空，“跟你换吗？”
…………
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有一会儿了，就算是影山的体能，越过大半个校园又一路跑着过来，也不免有点微微喘气。他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调整着呼吸，抬头向上望去的时候正好也看见照朝，双手撑在栏杆上，整个人都一晃一晃的。
这种抻着脖子往下张望的架势一看就是在等人。目光与他相碰的时候，照朝的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半个身体都探出来冲着影山使劲儿挥手，“小飞，这里！”
她的卷发烫成了比原本更明显的卷度，梳起的双马尾随着挥手的动作也一晃一晃。影山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上最后的台阶，转过拐角的时候也正好迎上向他飞扑过来的照朝，“欢迎回来哦，主人大人——”
女孩子的两只手搭在一起，弯起手指比成一个桃心的形状，歪着头笑得比平时还要甜一点。影山托着她的手臂接住她，有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嘛，连点反应都不给的。”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倒是没什么抱怨的意思，表情恢复正常的照朝抬手拨弄了一下影山的前发，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又忍不住笑了，“话说，这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