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场『毕业季奇妙日』①④
…………
——突然踩空的失重感。照朝一激灵，惊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了过去。
等等，她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来着？是梦境还是现实都有些分不清了，整个人都是轻飘飘晕乎乎的；照朝干脆放弃了思考，整个人又往为她提供热源的方向缩了缩。
身上也是暖融融的，就好像盖了一条云朵做的被子，或是在温度正好的天然温泉里漂来漂去，最重要的是、还没有那种令人讨厌的硫磺味——
是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照朝轻轻地翕动鼻尖嗅了嗅，脸颊也在靠着的地方蹭了蹭，谁知道她这么一动，耳边距离很近很近的地方就有人说话了。
“……醒了吗？”
这低沉的声音足够熟悉，照朝甚至能感觉到短短几个字带来的轻微震颤，像是讲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共振。
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很好听，笼罩着她的味道很好闻，这么没骨头一般地窝着也很舒服。袭来的睡意好像又要占了上风，照朝实在是不想动弹，就只是带着重重的鼻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阿照……？”身畔那个呼吸的节奏微妙地变了，像是对她这一声有些困惑，又好像见她连眼睛都迷蒙着，于是仍然止住了疑问，而是凑过来贴了贴她的脸颊。
很热。没关系的，照朝很想拍拍对方的肩膀，她现在实在懒得动脑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或者说嗯的那一声想表达什么，就只是想要揉揉眼角就闭上眼睛继续睡。
不，等等。她刚才就想说了，这个声音是不是离得实在有点太近了？照朝刚想抬手揉眼睛却发现手被握着，她有些不满地嘤嘤了一下，刚想换另一只手，慢了好几拍却仍然在工作的思考回路却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说话的时候轻微的吐息掠过耳朵，从耳尖到侧脸都被拂得有些微微的痒；刚才还残留的睡意被那轻微的痒意攻城略地，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猛地清醒过来的照朝没敢再动，就只是斜着眼睛往侧面使劲地瞄去。
近在咫尺的果然就是青梅竹马无论怎么看都没有死角，哪怕从这个死亡角度，也仍然称得上一句大帅哥的脸，也正在用一种有点费劲的姿态打量着她。
什么啊，要不要和她想的一模一样。照朝几乎就是依偎着男孩的肩膀、靠在人家的肩窝里；影山说话的时候嘴唇就在她的耳边，所以才显得那声音那么近，像是从头顶笼罩下来的全方位环绕式立体声，还是自带触感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去电影院看个动作片结果买成了4D，电影主角不管是挨打还是揍人，椅子都会照葫芦画瓢地殴打她一番……
这是在新干线上，她跟影山这是在从东京回仙台，照朝瞬间回想起了现在的状况。可是刚才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歪在靠近车窗的那一侧的，还一直借着这个角度偷偷地观察影山来着——
明明这么短的时间，就算两个人买的是每站都停的票，从影山上车到现在也就不到两个小时而已吧，莫名其妙地睡过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睡到人家的肩膀上去啊？
并且座位之间的扶手也被抬了起来，她这么靠着影山中间没有任何的阻碍。男孩的一只手被她紧紧的握着，两个人掌心相贴十指相扣。刚才没注意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有了意识，就感觉影山带着一层微微薄茧的手，掌心烫得惊人。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照朝的心跳瞬间飙上一百八，她像触电一样地弹了起来，还差点撞到男孩的下巴。
她倒没觉得影山这么热是生病了发烧。因为照朝自己现在也差不多了，像是扔进锅里煮了一圈似的，整个人都是热气腾腾差点烧着，本来就没有平时那么灵光的大脑也险些直接短路，伶牙俐齿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舌头都有些打结，说一句话恨不得能打三个磕绊，“这这、这是到哪里了……”
就算没有正正好好的列车广播，这种问题也丝毫没有问的必要，瞄一眼车厢内的LED显示屏就能解决的事儿。然而此时此刻没头苍蝇一般的照朝根本没想起来这些，左顾右盼地甚至想要摸手机查GPS，却突然听着影山回答了她。
“刚停了白石藏王，”话讲得倒是挺流畅，只是声音听着不怎么稳当。照朝忍不住悄咪咪地瞥了一眼，男孩往旁边扭着脸没看她，耳朵尖却是亮红亮红的，声音也被她看得越来越小，“还有、大约十分钟吧……”
这就是已经进了宫城境内——白石藏王是仙台的上一站，有著名的旅游景点藏王狐狸村。就跟奈良公园会追着人讨仙贝吃的小鹿一样，这里胖乎乎的红狐狸也特别会撒娇，嘤嘤嘤起来简直比小孩子还要小孩子。照朝盯着青梅竹马的男孩比狐狸的大尾巴还红的耳朵，抿了抿嘴正想说什么，却没想到影山回过头来，一下子就跟她对上了视线。
“马上就到了，”男孩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说话都比刚才利索，“阿照……觉得怎么样，需要我背你吗？”
这个动词可真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照朝不用往车窗上瞄一眼、瞅瞅自己的德性都知道，现在她一定正在瞳孔地震。上次他背她还是中学二年级的夏天，她在北一的游泳馆等着的时候睡着了，于是影山就把她背了回来……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约定了什么，应该也不用再回忆一遍了。讲得这么轻描淡写轻拿轻放的，但大概只有照朝知道，影山的心里现在正在作妖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吧——男孩绀青色的漂亮眼睛直直地望过来，只有晃动的瞳仁泄露了主人的一丝细微动摇。
＊ ＊ ＊
这也就是几天之前的事情，现在再想起来还是让人相当的脸红心跳。虽然知道人家仁花不可能有别的意思，照朝还是掩饰般地用手捂了捂已经开始发热的脸。
背当然是不可能背的，两个人倒是这么相安无事地下了车回了家，还是影山站在大门口看着她进门，之后见面的时候谁也没再提起这些……
——本来就不该随便提才对吧！再说现在她跟仁花……呃，不是在聊关于未来的事情吗？
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走神，还自顾自地走了这么久，丢人。照朝很是动了一番脑筋，才把刚才聊的话头好好地捋了出来；她掐掐手指尖提醒自己不要乱想这些有的没的，突然又听到了身边的仁花在说，“还有、日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