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屋外有声音，许龄推了推吉祥，没动静。她叹了口气，起身出门
许龄先在走廊往下勾着看看了一会儿，客厅没人。仔细听有锅碗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厨房有人在做早餐
她在走廊换了好几个位置都找不到能看到厨房的角度，正要气馁时，上方也就是楼上传来轻笑的声音
许龄趴着栏杆扭头往楼上看，有人跟她一样倚着栏杆，她这个角度看不清相貌只能看到一条灰色的裤子
“你这样很危险”熟悉的声音还带着清晨微微的沙哑，许龄有点懵的睁大眼，有种没睡醒的错觉
愣了片刻，才如梦初醒般退到安全的地方
周澹雅为什么在？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在她惊讶之时，楼梯上出现脚步声，许龄莫名心虚，踌躇着不敢往前走，甚至有了推开门躲进房间里的冲动
奈何就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缓缓走到面前，微笑道“去吃早餐吧”
“啊”许龄完全不在状态，呆呆的看着穿着一身居家服的男人，她印象里的周澹雅上课总是正装，休闲之余也是考究至极的穿搭，一看就是沉稳精致的人。白色的圆领上衣，灰色的裤子，头发也软软的贴着额前，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少年气
周澹雅抚平她翘起的头发，“睡懵了，怎么呆呆的？”在许龄疑惑的眼神中他解释道“这里是我家，昨天你喝醉后，本来是要去酒店的，刚好齐寒和齐焉说要来借宿，他们没钥匙，一来一回折腾天都要亮了，就把你们一起带来了”
“麻烦周老师了”许龄低着头掩饰慌乱，语气也尽量从容客气
“不麻烦，先去吃早餐吧”对她算的上梳疏离的反应，周澹雅并未表现出异样，餐桌上还十分体贴的把许龄爱吃的放到她面前
“复习的怎么样？”
“一般，还是有很多不会”历史知识点太多，她全部背完也不能一下就融会贯通，况且她也不是为应付考试背死书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知识她就是难以理解，那些专业书越看越烦
周澹雅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问道“许龄，你确定好以后的方向吗？”
文物的挖掘、文物的保护、历史研究……，每样科目之间有联系可学的内容是天差地别的，没有人能每样都涉及一点，最好就是早早定下方向
“我不知道……”从小到大，她很少有选择的机会，不是没有选择而是不需要选择，她一切都太顺遂，成绩好就读最好的学校，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
包括选择考古，她只是觉得很有趣，自己会喜欢就报了，对考古只言片语的了解不足以让她此刻就下定决心
对于许龄的茫然停顿，周澹雅那样丝毫的不耐烦继续问“那你喜欢什么，或者说你最擅长什么”
“周老师呢？”许龄问“据我所知您主要从事历史研究工作，可文物的修缮鉴别，挖掘你也可以，我现在不行难道不是学的不够吗？”
“不是的”周澹雅笑着摇头，“你觉得我厉害只是因为你对这个专业还是一知半解中，历史研究我自认不差，可其余的那些我只能说马马虎虎”
“我出生抓周抓的就是【考古学通论】，十岁跟着我家老头天南海北的转悠，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古墓不知道开掘过多少回了”
“考古学在怎么难学肯定也是学的完的，只是样样都精通要花很长的时间，我从出生到现在都在跟考古两个字打交道，几十年却也只是学成如今的样子，这就是不专心的代价”
“你呢，从现在开始你要花多长时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那时候你都老了，得不偿失”
“可我真的选不出来，我喜欢那些文物也喜欢他们背后的历史……”
“现在还早，你会带着你每样都尝试一次，而你只需要细细感受，自己到底最喜欢什么最擅长的是什么”
“等这一年结束你要做出选择”
“嗯”许龄早早就知道考古很难，可她连路都明确不了，这样的迷茫令她很挫败
周澹雅看她蔫蔫的样子，像夏天屋檐下被淋湿的小麻雀，怪可怜的，像她投喂一个虾饺安慰道
“不用太在意，等不得不决定的时候，答案自然就明晰了”
真是心大，许龄看了他一眼，吃完被投喂的虾饺，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担心的是考试，没考好很丢脸”
“是哦”周澹雅放下勺子单手支着头，确有其事道“作为学生的你挂科，作为你的老师，我也很丢脸”
他支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来，把手伸出来”
嗯？许龄怀着疑惑将手伸出去，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握住了
许龄下意识的看向握住她手的人，面上除了震惊还有一丝薄红，等到手腕被圆润的珠子滚过，她才惊讶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刚刚还在男人手腕的檀木手串正圈在她的手腕上，隐隐约约还能感受手串主人遗留的一点点温度
周澹雅放开她的手，温声道“它在佛前供奉过，希望它能为你增添几分幸运”他看许龄猛的红脸不免有些高兴，许龄则是心神大乱，不知道是羞怯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点
也许是各怀心事，直到齐焉他们下楼，两人都没在单独说过话
开车回学校的路上，也只是聊了些学习上的事
从车上一下来，吉祥拉起自家许姑娘的手 八卦雷达启动“坦白从宽这不是周老师的吗？怎么在你手上，你们早上干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许龄淡定的抽回手，谁料下一秒又被人拉起来，齐寒翻来覆去的看“难怪我在车上一碰你就掐我，另有乾坤啊”
“又乱用成语”这次许龄抽回手后还还了个暴栗给他
“哎！不公平”齐寒揉着脑袋控诉“为什么吉祥没挨这下”
吉祥抱臂嘲讽“活该，事不过二没听过”
“我只听过事不过三”齐寒抓到把柄，瞬间头也不疼了的也不委屈了，雄赳赳气昂昂“她篡改成语，许姑娘上！”
眼看两人要在校门口吵起来，许龄赶紧摸摸他的头算是顺毛“快走，图书馆没座位了”
“啊……”两人异口同声“不能不去吗！”
“不能”说完许龄一手一个顶着同校生赞叹的目光狂奔图书馆
好在齐寒虽然不爱学习，但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托好兄弟占了位置，三人这才能在人满为患的图书馆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安静复习。
看书的时候许龄心不在焉，她不停的翻动手腕上的珠子。一上午，这一颗颗檀木珠搅得她心乱如麻，连书本都不能让她静下心来
她明白作乱的那是这个小小的檀木珠，作乱的是她那抑制不住的猜测
周澹雅是否喜欢她？
如果是前天，许龄能毫不犹豫的说出不喜欢，甚至她都准备好了温水煮青蛙，就这样先待在他身边，徐徐图之
可就这一早上，就这一个举动令她方寸大乱
周澹雅不是平易近人的人，她一开始就知道，他对自己是不同的，许龄也能察觉出来
所以她要去表白吗？
万一是她会错意了，被拒绝怎么办，被拒绝的话就没机会了，连待在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人表象随性温和，实则疏离，如果被他知道身边有一个暗恋者，一定会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剥离出他的生活
如果是二十八岁的许龄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可现在是十八岁对感情一片空白的许龄，这是她喜欢的第一个人，对于这样一个难以掌控的人，她手足无措。
先前的放弃已经是她能做的最理智的选择，如今的她彻底陷在喜欢的漩涡里，迷迷糊糊什么决定都做不好，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
直觉告诉她，谋定而后动
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许龄在心里叹气，学无止境，暗恋也遥遥无期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意外分走了许龄的心神，缓解了不少她对学习的焦虑，期中考考的还算不错
吉祥风风火火的冲到公示墙，还没来得及从上往下看，第一个就是许龄的名字“许姑娘，你综合成绩第一”
在她身后的许龄松了一口气，看来暗恋遥遥无期，学海还是一帆风顺的，
许龄小小的宽慰了一下，接着就被人用书轻轻的敲了头
“不错，再接再厉”
许龄不用看就先闻到了熟悉的藤本月季的味道，在盛夏里翻涌着沸腾的，和铺天盖地的热浪一起包裹着她，催着她吐露心意
许龄转身寻找的瞬间脱口而出“老师，我……”
阻止这句突如其来告白的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是她转过身后，面前是如此相配的一对璧人
知性温柔的女人笑盈盈的看着她，使得许龄只能笑着篡改这句真心话“……会努力的”
女教授逗她“许龄同学你已经科科第一了，还要怎么努力啊”作为考古系唯一的女教授她无疑是很喜欢许龄的，成绩好性格好，看着冷冷的其实挺憨的一个小姑娘
“努力保持第一”
“我看你是努力保持黑眼圈，”周澹雅看着小姑娘眼底一圈青黑，皱眉劝道“既然考完了就被紧绷着了，有时间多出去放松”
许龄表情出奇的淡漠“嗯，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拉着看一脸八卦的吉祥快步离开
周澹雅看她慌张的背影欲言又止
“怎么不给她”宋如倾不解道，她陪着找人走了大半个校园，不就是为了把这本书给许龄那丫头吗，怎么见到人又不给了
周澹雅也有些不解，他不解为什么许龄会是那种表情，“下次吧，好不容易考完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看不出周老师很关心学生嘛，背地有人说你是考古系最冷的教授，我看有失偏颇”
周澹雅听到这种评价只是笑了笑，客气道“宋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再见”宋如倾等人转身了，感叹的摇摇头。那些学生说得还是对的，周澹雅这人真的挺有距离感的，真佩服许龄那丫头选他做导师。不过她要是大学的时候选导师，肯定也选周澹雅，无他，最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