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温暖的午后，书房里的两人离得很近，周澹雅看着阳光打在许龄脸上，女孩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黑亮亮的眼珠子里一片澄澈，就这样望着自己，
他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许龄心中无限柔情，如果真有神佛存世，希望时间停在此时此刻，他与许龄相隔的十载光阴得以弥补
其实早该明白的，当时旅馆楼下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自己谁也没看，眼里只有那个逆着光独行的背影，也就那匆匆一眼他就在漆黑的雨夜中认出她来
只是明白的迟了些，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此刻，周澹雅终于妥协，将最不易掌握的爱交给了这个让自己一眼钟情的人
他将兔子放到许龄手上：“迟了一点，好在还是交给你了”
……
回家路上，许龄时不时打开盒子，看一眼又小心的放回去，对于副驾驶这种奇奇怪怪的举动，陈承瞟了眼还是没忍住问：“在哪儿买的木雕，丑啦吧唧的”
许龄“……”她将装盒子的包包抱紧了一点，用行动控诉他这句话
对她这种表达不满的行为，陈承切了一声，过后想起什么很不爽的问：：“哎，还没问你，怎么跟曲家那小子认识的？”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认识？”许龄诧异，她没通过曲葑的好友申请，没看到朋友圈。压根不知道自己和曲葑那点巧合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陈承看她茫然的样子，心里将曲葑那混小子骂了八百遍后才开口，“那混小子，拿你照片发朋友圈说你是他那什么……哎呀，那个用词真他妈的恶心！我说不出口”语气夸张的控诉完后，陈承看了眼小军师的脸色。不错，已经黑成锅底。
许龄看他嫌弃到作呕的表情，沉默了：“你有曲葑电话吗？”
“没有，不过我有他哥的，他哥你知道吧，就上次酒吧里神经兮兮的那个”
对他从不友善的形容词，许龄持观望态度，几秒后她妥协：“嗯，我记得那个人，你把他电话给我吧”
车品良好的陈承在路边停下，拿出手机翻找曲苏的联系方式，打通后丢给许龄：“不要客气，狠狠的骂他们，把这俩兄弟都给我骂清醒”
说完他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在一旁吞云吐雾起来，电话传出嘟嘟的声音，许龄被烟呛的直咳嗽，
“你闻不了这味道啊”陈承猛吸两口后香烟瞬间少了一半，他指尖一捏，捻灭火星后从车窗丢出去，准确命中垃圾桶。嘴里砸吧两声边回味边说：“周澹雅可是个老烟枪，你怎么受到了他的？”
许龄刚要说话，电话被接通，男人散漫的声音外放出来；“陈承，你大白天的找我干嘛”
许龄好奇的看了眼陈哥，陈承瞬间炸毛，小声替自己辩解：“我就晚上会跟他出去喝酒”
“喂，怎么不说话？”曲苏明显不耐烦起来
许龄将手机凑到跟前，一板一眼道：“你好，我是许龄，请问你弟弟曲葑在家吗？”
“许龄？”电话那头的人微微顿住，才接着说：“曲葑在家呢，不过有些不方便”空旷的别墅里，曲苏坐在一楼都能听到楼上他弟的哀嚎声音
他大概也猜得出许龄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朋友圈那件事，他当天就删了。现在他正被我爸暴打，要不要听？听完保准你消气”
在陈承一个劲的点头，暗示，甚至抢手机以表想听的决心的情况下，许龄举高了手快速说道：“不用了”立即挂断电话
电话里传出忙音，曲苏好脾气的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默数——3——2
手机铃声响起，曲苏接通：“真没用，三秒钟都不能坚持”
电话那头的陈承：“别废话，我要听你弟的现场直播”
“遵命”
作为亲儿子的曲苏，十分贴心的给自己老爸端了杯茶进去，随便将手机放到房间里
“我TM，老头子你还打啊？！”
“说脏话，该打！”
“去他妈，你当小爷怕你啊，用这么大力气，你干脆拿把刀砍死我算了！！！”
“逆子！，你…你！”
“——艹！！！”
陈承手机连着车载蓝牙，一路上，许龄窗都不敢开，她无法面对路人看神经病似的眼神
回家后的许龄将兔子木雕和奶奶缝制的玩偶放在一起，看着它们许龄一夜好梦
……
“龄龄呀，我听你妈妈说你学那个历史…还是那叫什么来着……”
时间一晃，小年夜，几乎所有的亲戚都集中在许龄家，平常三个人很是宽敞的屋子顿时拥挤起来，目光所及都是人
许龄规规矩矩的坐在亲戚包围圈里：“考古”
“对对对，”大伯猛的一拍自己儿子：“我就说是考古嘛”
许龄看着阿哥被拍的龇牙咧嘴，默默往旁边移，争取离大伯远点
“帧书，水果在哪里放着的？”大姑拿着空掉的果盘，对厨房里的许妈妈喊道
“我去拿”许龄接过空盘子，快速的逃离亲戚聚集地，钻进厨房
厨房里，林帧书忙着炒菜头也不回：“水果在冰箱旁边柜子里”
“妈……”许龄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你怎么进来了”听见声音的林帧书直接转身拿走女儿手里的盘子：“去外面坐着，我切好了端出去”说完她将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就赶紧去柜子里拿水果
“我自己来”许龄抢先一步挡在柜子前
林帧书轻轻推搡她：“你能做什么，出去和你阿哥阿姐玩去，你姑姑伯伯叫你干嘛，你不管他们，一个个跟大爷似的”她嘴上这么说，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慢，一盆子水果装的慢慢的端到水槽边
慢一步的许龄抱着一兜水果来到水槽前，一盘已经切好的水果已经放到岛台上了
“你端出去后，就找个地方待着，免得他们又指示你做这做那”林帧书嘱咐着
许龄看女人佝偻着身子忙碌不停的样子，缓缓说：“妈，我们明年还是去外面吃吧
林帧书叹气：“你大伯他们说外面吃没年味”
许龄扭头看向厨房外正吹牛的大伯，旁边是打扮光鲜亮丽的大伯母，所有人都穿的体体面面吃着东西喝着茶水聊天
厨房里，岛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菜品，所有的厨房电器用具全在使用中，她妈以前面对这些手忙脚乱，现在左右开弓的同时还能抽空切个水果
“龄龄，妈妈知道你的意思，但爸爸就他们这些亲人，反正一年到头也就这一次”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语气里甚至没有一丝埋怨
许龄静静的看着她，想起小时候常问奶奶的一句话
“妈妈去哪里了？”
一年，两年，三年……同样的问题，十三岁后她再没问过，提着行李住到奶奶家，一住就是三年。
许龄有怨气，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可以来参加家长会，她只能无措的坐在同桌的家长旁边，为什么别人下雨有家长接，她只能每天在书包里带一把伞，哪天不小心忘记了，就只能淋着雨回家
许许多多的为什么，组成她对妈妈的记忆
十六岁以前，对许龄而言妈妈是一个远在天边的人，不能期盼，期盼就会失望，不能要求，有要求就会落空
所以当她得知“远在天边”的妈妈辞去工作，在家照顾她时，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愧疚，就像不小心麻烦了一个陌生人时，所产生的愧疚……
“这个我来吧”许龄抢先一步端起煲汤用的砂锅，放在旁边的小炭炉上
“小心，会烫到的”林帧书赶她，“放在那儿，你就出去坐着吧”
许龄就当听不见似的，任由她妈说什么也不走，见缝插针的里找活干
两人在厨房忙碌许久，饭菜陆续上桌，许龄奶奶也到了，乐呵呵的帮着端菜。
城区正实施禁鞭，但他们这种老巷子里，还是有小孩玩小一点的炮竹，没多大声音烟也不重，巡逻的听见也睁只眼闭只眼，一大家子人在阳台上炸了几个气球也当是添点年味
许龄爸爸是独生子，但早逝的许龄爷爷有三个兄弟，都随着许龄爷爷去香港时客死他乡，留下妻子儿女孤苦伶仃。许龄的那些奶奶改嫁的早逝的，独独把孩子留下来。许龄奶奶看着心疼，就当自己的孩子养大。
大伯，大姑，二姑，都是由许龄奶奶养大的，每年过年他们都会自发的和这位抚育他们十几年的伯母一起过
这一大家子人，两个超大的长桌拼在一起堪堪坐下
许龄倒了杯橙汁跟所有人碰杯后，就埋头老老实实的吃菜，坚决不多说一句话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亲戚间尤甚。就许龄这样与世无争，还是被波及到
“龄龄，你学那个考古没前途的呀，你爸妈花的钱学这个十年都回不了本”说这话的是许龄二姑，她刚刚因为自家孩子比不过姐姐的孩子心里气不过，拉了许龄这个垫背的
许家祖上有钱，她爷爷那辈都受过好的教育，自然下面的孩子也都聪明，一代代传下来，好的教育资源构建起来，小辈自然不会太差
她几个哥哥姐姐都在北京读书或者国外留学，许龄反倒是个另类
林帧书好脾气的笑了笑：“二姐说的什么话，龄龄喜欢学什么就学什么”
许文平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那点死工资干别的不行，养我女儿绰绰有余”
大伯笑了，“瞧你夫妻两个，二妹就担心龄龄的前途。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学这个以后辛苦死。还不如努力一把，学她哥考个哈佛学金融，学管理之类的，以后去华尔街，再不济去大公司当高层，工资高人也舒服”
许龄：“……”得儿，又是个炫耀自家小孩的，他这番话就差没赤裸裸的说，我儿子以后是年薪几百万的老总
许龄默默吃菜，她不懂这些伯伯姑姑们，以前都是高知份子，为什么老了以后都爱晒孩子。
夹菜的时候她顺势瞟两眼斜对面的二姑，不出意外那张刚拉了皮的脸直抽抽，一看就是气不过，偏偏嘴上还说着恭维的话，“你家邈邈就是厉害，从小话说不了两句，人也不灵光，就读书他回回都是第一名，我那时就说这孩子是读书的料”
这话明褒暗贬，许龄大伯像听不懂她的意思似的，哈哈一笑：“是啊，每次都把你家穗穗压在第二名，怪不好意思的”
此话一出，餐桌顿时安静，许龄赶紧夹了一块子鱼，她怕等下二姑掀桌子后，啥都没得吃
出乎意料的是二姑莞尔一笑，“我家穗穗自然是比不上邈邈的，但女孩子嘛，学习差不多得了，学多了脑子容易学笨”许龄竖起耳朵，直觉告诉她二姑要放大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