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这座被炮火和沙尘暴侵袭过的城市在许龄的印象里是昏暗的，历史和古迹都掩盖着一层薄薄的沙土，可此刻的夜晚又是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
人群中逃走的两人，靠着砖块铸起的城墙，任由沉默蔓延
只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和手掌中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才能确定身侧是有人存在的
晚风吹拂过将飚至高点的情绪压制平稳，许龄低头瞧着两人依然紧握的手，不知是出于试探还是退缩，她将手从周澹雅温热修长的手掌中抽出
“别动”男人暗哑的声音响起，和平时截然不同的音调彰显出主人此刻的不平静
刚分离的手掌又重新交握住，许龄没在动作
“你决定好了吗？和我在一起”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些躁动的情绪被他压制下，声线一如往常的平和
甚至过于游刃有余，好似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只有周澹雅本人知道，他是如此的不平静，理智告诉他要拒绝，很稀松平常的一次告白不是吗
两人的差距如此之大，这样年纪的女孩就算有那么一点喜欢迟早是会耗尽的，何必呢？
理智不停说着：她还不懂事，她会后悔的，拒绝她吧
可情感早在听见那句‘我喜欢你’时占领着高地，不给理智一点机会
“我爱你，很久之前开始。”许龄没有一丝退缩的将自己埋入男人的怀中，言语呼吸间，充斥着熟悉的藤冰山的味道。
明明心里充斥着无限勇气，许龄眼里的泪珠还是忍不住下落，她直愣愣的昂着脑袋，挂着泪珠的眼对上男人那双冷静透亮的凤眸，一字一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从前，现在，未来”
落下最后一个字时，许龄眼眶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擦也擦不完，她从没了这么爱哭过，今天大概时将这辈子的泪都流干
周澹雅俯身，矜贵的面容上薄唇微微扬起，似带着一丝无奈，“不哭，我漂亮的小同学”
天际，难以浮现的星群闪烁，月华流转，一如许龄浸湿的眼。周澹雅轻轻触摸她的脸，指腹摩擦温热的脸庞，将上面的泪痕轻柔擦掉
许龄睁着水亮的眸子，看着那张令她见之不能忘的面容逼近。两人抵额而视
鼻尖轻触，呼吸交缠间只保留唇齿莫微的一点距离，近到能在那双漆黑明亮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许龄懵懂的看着那张形状漂亮的薄唇一张一合
“许龄，我爱你”
此生唯一的爱人啊，在你面前，我为我的年岁踌躇不前，如今我为我的踌躇不前感到羞愧
现在，我坦言爱你
哪怕这份持续一生的爱，可能只是你的一段路，我也觉得弥足珍贵
漂亮的薄唇欺压而下，许龄没有闭眼，可全身的感官都自觉集中在柔软的唇上
她似乎看不见，听不见，只感受到唇上不属于自己的温暖，虽一触即离
可那属于另一人的唇息触感，仿佛从心里烧起了一把熊熊大火，烧遍全身一发不可收拾
许龄屏住呼吸顶着通红的脸，拉住男人远离的衣襟，决然的将唇贴上去，灵巧的小舌轻而易举的突破防线
诧异一瞬后周澹雅只是纵容，并不主动。可当许龄稍有退缩的意图时往后撤，轻搭在女孩腰间的手收紧，另一手按住她的脖颈，攻城略地
两人的气彻底息交融成一个人，本能而起的占有欲才得以满足
……
“我们要避嫌吗？”回去的路上，许龄迟来的为自己的初恋感到不安
周澹雅牵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捏，好心情道：“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他看清许龄眼底的犹豫，知道她顾忌的是自己的名誉，“旁人的流言蜚语我从不放在心上”
“不担心吗”许龄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奇道
师生恋，被人知道后猜测诋毁永远比祝福多
“担心我自己，还是担心你？”周澹雅低头看她，少女的脸上尤带不安，半开玩笑道：“我们在一起和其他无关，要说担心，我倒是担心我年纪大你这么多，等我老的走不动道，你还是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啧，想想都难受”
听到这自我调侃的话，许龄忍不住构建出两人老了以后的模样，
周澹雅老了以后肯定是一个古怪爱捉弄小孩的老头，想着，许龄忍不住笑出声，脸上的愁绪散了个干净，“你放心，等你走不动道了，我这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一定推着轮椅带你出门”
“嗯，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妻子带我出去遛弯，我肯定是那一片最幸福的老头”
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占了口头便宜的许龄，傻呵呵的笑着点头：“你知道就好”
两人相视而笑，此时已是盛夏
许龄不会知道，去年的今天，一个很平淡的早晨，被好友拖着当向导的男人推开民宿的窗户，目光落到远处的山峦，云雾遮盖山体，可见度不高
天空也不似昨日蔚蓝，今天有一场暴雨，看来要在这个地方在住一段时间，周澹雅想着，被清晨的冷风刺的一激灵，裹紧湖蓝色的针织衫，正要关窗
听见楼下传来车铃声，关窗的手依旧在动，只是视线不免从越来越小的缝隙中看过去，只是一眼
木窗哐的一声关上，周澹雅甚至来不及想，急切的推开窗，只剩一个身姿单薄的背影
孤身一人朝着远山去
宛若鸿雁南飞时，独自北去的鸟
它没有迷航，她只是去往自己的归途
“周大公子，今天走不走？”
“算了吧，我看今天天气不好”
饭桌上，用完早餐的一行人商量着，周澹雅出神，他还在想那个模糊远去的背影
直到他们商量出结果了，都四散离开，补觉的补觉，找乐子的找乐子，周澹雅才突然反应过来，下了通牒
“继续出发”
“周向导，你没事吧，今天指定下雨好吧”
路上，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路也变得泥泞难走，在好友的调侃和幸灾乐祸中，周澹雅莫名庆幸
骤雨会打湿归鸟羽毛，她需要一个避雨的地方
在漆黑的雨幕中，他如愿找到独行的鸟
“你在想什么？”许龄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到现在
周澹雅温柔的望着这个令他一见钟情的女孩，“我在想，遇见你真的很好”
夏季晨曦中，我邂逅你，记住你
后来，夏季匆匆离我们而去，我爱着你，并决心永远只爱你
回到帐篷后，许龄低调的和周澹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许龄表白没几个听到，但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手牵手跑掉，在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到了
一个是知名教授，一个是他的学生，这样的关系可不得好好八卦一下，当事人跑了，和当事人关系最近的小陈，成为了套话对象
可惜他也是懵的，上一个瓜还没吃完了，又来一个
现在正主回来了，这群人看似没有变化，实则眼睛都恨不得粘在许龄和周澹雅的身上
只是碍于周澹雅的身份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去问
许龄侧脸回避掉一些目光，小声道：“周老师，他们都在看诶”
“随便他们” 周澹雅端起小女友准备的爱心热粥，尝了尝味道咸淡适宜，很符合他的口味。喝第二口时，一个巴掌从天而降，打到他背上，呛的他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姓周的，不干人事啊”来人丝毫不客气的在本就瘦弱的背脊上多拍了两下，丝毫不顾人咳的正难受
许龄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嘴张了又张，手伸出去又缩回了，想阻止
好在孙亦良看他实在是难受，立即收手，嫌弃道：“唉，我说你也太脆弱了吧”
周澹雅垂着头闷咳，闻言，斜了他一眼
接过许龄递来的温水，喝了两口喉咙舒服了不少，才不虞骂道：“你发什么神经病”
“那群小兔崽子说，你带一姑娘私奔了”孙亦良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把所剩无几的发丝捋了捋，“这不是想祝贺你嘛，终于脱单了。改天带你对象来家里吃饭”
“行呗”周澹雅转头问许龄，“去吗”
这一问，把许龄和孙良亦都问傻了，两人对视一眼
许龄：这是现在就可以说的吗？
孙良亦：这是应该问的吗？
周澹雅在两人视线交汇处打了个响指，笑眯眯道：“要帮你们重新介绍吗”说着他将手放到许龄头上，轻轻一拍，“我的另一半”
“你！”孙良亦醍醐灌顶般看向道貌岸然的好友，“你们……”再一看水灵了的小女孩，突然心口绞痛
这么水灵的一颗小白菜怎么就被周澹雅抢先了
许龄看他痛心疾首的模样，手指戳了戳周澹雅的手臂
“嗯？”一心炫耀的周澹雅侧头，瞧许龄困惑的模样，秉持着不伤害同事脆弱心灵的前提，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他想帮你和蛮蛮牵线，现在幻想破灭，恼羞成怒”
“我和蛮蛮”许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周澹雅点头，佯装叹气道：“唉，和香饽饽谈恋爱压力好大啊”
女孩脸颊陡然两片绯红，周澹雅好笑的揉揉她的脸，软乎乎的
两人过分亲密的动作引得众人的视线有意无意投过来，
教授和学生过分亲密，就算是当今社会都会引起非议
好在在座的都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加上英国本就开放的社会关系，看向两人的视线中好奇震惊多过恶意的揣摩
就算是恶意许龄也不在乎，她握紧身边人微凉的手，十指交叉
只要和周澹雅在一起，她什么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