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吴奇到达市公安局时，郑主任正在给刑警队各个小组开大会，见到吴奇进来，他轻声说道：“这是咱们市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就去第七队接替老刘退休后留下的队长一职。好了，继续汇报。”
孔涛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死者倪勇，死亡时间是2019年1月15日，他死后，尸体被做成了各色各样的菜肴，这些菜肴在三年期间被蟑螂、老鼠吃了个精光，而凶手将完整的骨架存在厨房的橱柜里，由此我们才确认身份。”
幻灯片上的照片足以引人剧烈呕吐，一些承受能力差的女警察直接跑出了会议室。吴奇看着幻灯片上的照片，却被孔涛挡住。吴奇抬头，对上孔涛带着几抹挑衅的目光。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话，是会吐出来的。”孔涛无声的对着吴奇做口型，看着吴奇皱眉的样子，孔涛轻笑着播放下一张幻灯片。
“依据死者骨架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死者在死亡之前，被凶手至少折磨了一个星期。并且死因是......被做成人彘。”
孔涛的话在会议上引起了不小的波动，郑主任站起来，拍了拍孔涛的肩膀，面向大家说道：“经过小孔的介绍，想必各位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案子的重要性，既然之前一直是第七队负责侦查，那么你们就继续负责......”
郑主任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吴奇，你了解一下案子，多多和队员们交流。好了，散会。”
吴奇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推开七队办公室的大门，推开门的声音使所有人的目光聚过来。
赵伟光率先打破安静：“啊那个，吴队长，你的座位在我前面的单间里。”
“嗯，谢谢你。”吴奇点点头，径直走过去，打开门，孔涛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伸出手笑道：“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指教。”
吴奇没有去握他的手，自顾自脱下外套，坐在办公椅前，看着孔涛没有说话。
到底是有工作经验十年的老刑警，孔涛笑容不减的收回手，将案件放到吴奇桌上：“对我有意见的话，我可以慢慢用能力为我自己正名，了解一下案情吧，有不懂的问题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帮你。”
吴奇也笑了，轻声说道：“案情有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但如果团队之间有了嫌隙不去弥补，那才是问题。”
“柳小柳，带着他们进来听吧。”吴奇的声音细弱蚊蝇，但还是让孔涛变了脸色。
柳小柳带着张子俊和赵伟光进来的时候，正对上吴奇的目光，见吴奇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于是大着胆子问道：“队长，你......你怎么知道我......”
“柳小柳，洋茗市出了名的顺风耳。之前听说你隔着墙还能听见10米内距离的所有声音，现在看来名不虚传。”
看着站在柳小柳旁边长得像白面馒头一样的小胖子，吴奇继续说道：“张子俊，你大学时期黑了市政厅的网，被发现后让郑主任保了下来当技术人员。说起来，我大四的时候听室友讲过你，他说有机会一定要来向你诉说一下崇拜之情，有兴趣的话让你们见见。”
张子俊嘿嘿笑了几声：“队长，您叫我K宝就行。”
柳小柳狠狠戳了戳张子俊的腰，他才猛地收了笑容。
赵伟光之前在部队待了5年，一向不通这些人情世故，傻傻的招了招手：“队长队长，那我呢？那我呢？你知道我不？”
见这队里也没有那么多有心眼的人，吴奇在心里松了口气，笑道：“蝉联5年亚洲军事赛格斗冠军，我看过你比赛。去年光看尸体上的弹孔就判断出来枪械型号的，是你吧？还有前年年底百米狙击歹徒的神射手，也是你。”
赵伟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红着脸笑：“哎呀，什么神射手啊，他们瞎说的。”
“至于孔涛......”吴奇顿了顿，“十年的老刑警，经验丰富，破获过我市许多重大案件，我高三的时候就听说过你。”
孔涛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吴奇。
见没有人说话，吴奇继续说道：“毕竟从七队成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们和刘队长在一起，刘队长这次退休，理应由工作经验最丰富又是副队长的孔涛孔警官接替，而我莫名其妙的刚毕业就来做这个队长，大家一时间肯定不太能接受，所以——”
吴奇看向孔涛：“对我有意见的话，我可以慢慢用能力为我自己正名。”
在来这里之前，吴奇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来接替七队队长这个职位，于是花了一个晚上了解七队的所有人，剖析所有人的性格。在了解孔涛的时候，吴奇明白自己的到来对于孔涛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不过虽说孔涛经验丰富能力强，但一个易怒的人又该怎么担得起负责指挥领导所有人的重担呢？
通过情绪能够最直观的了解一个人的思想。面对孔涛这样既善于交际又懂得和别人斗智斗勇的人，只有激怒他才能让他露出破绽。解决掉孔涛，其他人也就不是问题了。
见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被人“恶意利用”，孔涛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完全是吴奇在挑衅自己，加上刚刚自己和队员被他了解得明明白白，就算知道吴奇在故意激怒自己，孔涛依旧控制不住情绪。
他“腾”的一声站起来：“对你有意见怎么了？只有学历没有经验，什么都不会就坐到我头上。你以为你了解点关于我们人尽皆知的事儿，你就能当老大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哎，涛哥涛哥，别生气啊有话坐下来好好谈，别生气别生气。”见孔涛又犯了一点就着的老毛病，柳小柳赶紧出来打圆场，“吴队长，那个，我们涛哥脾气就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哈。”
吴奇点点头，看着孔涛。
“都干什么呢？我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儿闹腾，没有一点刑警的样子！”郑主任的声音响彻整个七队，就连在气头上的孔涛也消了气焰。
吴奇给郑主任让了坐，不等吴奇说话，郑局长就将所有人轰了出去，让孔涛一个人留在屋里。
队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特别好，拉上百叶窗之后，准备读唇形了解谈话内容的吴奇也没了主意。正踌躇间，只听到柳小柳轻声说道：“关上空调。”
吴奇前面的柜子上放着遥控器，于是他顺手关上空调，回头看着柳小柳。
这弄得想来拿遥控器的张子俊愣了愣，只好将迈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去。
“你以为人家没有经验，就是因为学历高吗？根本不是，他就是这几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那个......”柳小柳的话戛然而止，诧异的抬头看向吴奇，愣了愣才接着说道：“破案天才大学生，人家低调不愿意透露个人信息，你怎么不好好了解了解？真的是，你的工作经验让狗吃了？”
柳小柳的声音在悄然无声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吴奇睁大了眼睛，在心里默默感叹柳小柳的特殊技能。尽管很早就听说过她的厉害，但今天第一次见，还是觉得很惊叹。
“跟人家好好学习，改改你这一点就着的老毛病！”
柳小柳的话音刚落，郑主任就打开了队长办公室的门：“行了，我刚才说了什么柳小柳也都复述出来了吧？其他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吧。”
听了郑主任的话，张子俊马上陪着笑脸道：“没有没有，她哪敢呀？领导辛苦，领导受累，领导坐下来喝杯茶？”
“眼里要是真有我这个领导，那就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说罢，郑主任就大步流星离开了七队。
郑主任前脚走，后脚赵伟光就一脸崇拜的凑到吴奇跟前：“队长队长，万万没想到啊，深藏不露呀！”
吴奇一向不是有架子的人，见赵伟光说话这么有意思，也忍不住笑了：“都到这儿工作了，之前的种种就全部清零好了。”
赵伟光一向话多，刚准备接话，看见孔涛缓缓从办公室走出来，周身气压低得好像全世界人民欠了他三百亿，也就悻悻的闭上了嘴。
见赵伟光眼神躲闪的闭上嘴，吴奇扭过头看向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孔涛，他手里正拿着倪勇被杀的案件夹。见吴奇看向他，孔涛轻笑一声。
“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现在分析一下案情，也好让我们都心服口服。”
一边说着，孔涛一边将放在门口的白板拉过来，他随手将案件夹递给吴奇，又很随意的拿起白板笔，利落的在白板上写下案情分析网。
吴奇对照着案情资料比对孔涛写下的案情分析网，不由得暗暗感叹孔涛的工作能力——下笔利落、分析透彻、要点齐全。要不然人家脾气暴躁还能一直在前线，工作能力这么强，领导肯定也比较惯着。
正想着，孔涛画完了分析网：“很可惜，倪勇所在的小区是个老旧小区，根本没有安装摄像头不说，周围也没什么邻居，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被发现。”
被虐杀分尸后三年才被发现，确实很长时间。
吴奇一直觉得奇怪，看着资料上写的，轻声问道：“三年后才有尸臭吗？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做成菜，过几个月也应该有味道才对。”
孔涛点点头：“之前确实有味道，不过我也说了，尸体只剩下了被分开的骨架。当那些菜被老鼠虫子消耗殆尽，慢慢腐烂变质散发味道后已经是4个月之后的事了。”
“在那里住的人一直以为是排污井反味，加之一直没有什么人住在那里，所以这么久才被发现。”赵伟光忍不住补充。
孔涛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发现尸体的是住在倪勇隔壁家老太太的儿子儿媳，隔壁老太太去世，她的儿子儿媳准备收拾一下把房子卖了，结果这儿的味道臭的出奇，在修缮了下水道、排污井之后发现无济于事，发现是倪勇家散发出来的。于是联系物业破开了倪勇家的大门，才报的警。”
吴奇翻了翻案件上尸体的照片，看着头骨上耳朵和鼻子、眼窝部分都有黑色印痕，轻声说道：“之前说，死者被做成了人彘，那么这些黑痕......”
柳小柳回答：“我化验过了，是硫酸。”
见吴奇看着她，柳小柳笑道：“队长，可能你不太了解，我并不是因为听觉出众来的刑警队，而是因为我大学专业其实是法医。”
吴奇点点头：“硫酸的话，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吧。”
正说着，吴奇起身将电脑上的照片放到大屏上，在上面圈出几个发黑的印记：“这些印记都在五官上，是符合人彘的制作标准的，但是——”吴奇话语一顿，在图上圈出一个红圈，“为什么死者的口部没有任何被腐蚀碳化的印记？”
孔涛敲了敲白板，说道：“我也注意到了，所以画了一个关系网。”
吴奇看过去，白板上以倪勇为中心，延伸出来几个人名。
孔涛指着一个叫杨丽欣的人名介绍道：“这个女人是死者的前妻，因为死者曾出轨且导致出轨对象自杀所以离婚。两个人离婚时为了财产和女儿还发生了相当激烈的冲突，所以不排除嫌疑。”
紧接着，孔涛的手又指到了另一个人：“这个女人叫戴雨萍，就是死者的出轨对象，不过奇怪的是明明是倪勇情妇的身份，却以□□的罪名将倪勇告上法庭，而且在此期间因为舆论自杀，最后是她的女儿代替她出庭，并向法院提供其母亲和倪勇真正关系的证据，才判定倪勇无罪释放。”
“明明是倪勇情妇的身份，却以□□的罪名将倪勇告上法庭，的确很奇怪。”吴奇蹙眉，缓缓提出自己的观点：“既然是已经将倪勇告上法庭，那么不论这个□□罪名是否属实，这期间一定有什么隐情。”
说着，吴奇走到白板前，在戴雨萍的名字后面画出两条线：“假设倪勇和戴雨萍确实为恋爱关系，那么能让戴雨萍将倪勇告上法庭的合理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钱，要么是名分。”
孔涛扭过头说道：“k宝，你查一查戴雨萍的家庭状况。”
张子俊马上打开电脑，几秒钟后，一张图片出现在大屏幕上：“这个。”
大屏幕的图片上记录了戴雨萍结婚5年后丈夫车祸离世，只留下了一套房产和年仅三岁的女儿。戴雨萍一直依靠打零工将女儿抚养成人，但在女儿19岁时因被□□自杀。
在□□的后面，当时的警察做了备注：“□□案有些离奇”。
吴奇愣了愣，看向张子俊：“这屏幕上不是连着我的电脑？”
张子俊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队长，事出紧急我就黑了你的电脑哈哈哈，不过你放心，不会影响正常使用的。”
吴奇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事。不影响使用就行。”
紧接着，吴奇继续说道：“那么，既然是这样，我们再来假设一下，戴雨萍和倪勇不是恋爱关系。”
“不是恋爱关系？”赵伟光惊呼，“队长，不是我一惊一乍啊。这个倪勇无罪释放是因为戴雨萍的女儿说他们俩是恋爱关系，抛开真相不提。就说正常情况下，一个被自己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女孩，会轻易原谅一个间接害死她母亲的人，还帮他开脱罪名？”
吴奇笑了：“正常情况下，的确不会。”
说着，吴奇重新拿起笔，一边画一边说：“如果戴雨萍真的插足了别人婚姻，不论是为钱、名分还是找一个情感寄托，在公开后，都不应该轻易自杀。”
“的确。”一直沉默的孔涛开口，“如果为了钱和名分，公开应该更有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