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璇玑
海上明月共潮生,在那海天一线处,万籁俱寂。坚硬又死气的石礁上坐着一个身负鱼尾的少年,月光撒在他手臂的鳞片上闪闪发光,悠悠听到在海面的千里之外,一支空笛清脆婉转,迤逦绕耳。
他纵身跃入海中,寻找空笛的来源。
形单影只的船,在海面上随波逐流。甲板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闭眼微息,似在聆听海浪的声音,又像是在欣赏空笛的旋律。
五十米之外漏出头,偷偷的观察那女子的一举一动。女子突然望向他所处的方向,漏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翻起鱼尾藏入大海。
女子跳进海里向他这个方向追赶而来,直到看她精疲力尽,缓缓沉入海底。他游到女子下沉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角流落出一颗颗珍珠。他游到女子身下,将她托在胳膊上往上抬起。渊满满大喜,美人计果然奏效,鲛人生性善良,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将她拖到水面,她轻磕了两声。呆呆的望着那个鲛人,嘴角微笑,瞬时环住他的脖子。渊满满其实是怕他跑了,毕竟一船人的性命都寄托在这个鲛人身上。鲛人心慌了,准备放下她逃跑。渊满满察觉到了,在他耳鳍边轻声嘀喃“我们迷路了,你能带我们回去吗?”
他听得懂话,曾经被他救过的小女孩经常给他讲故事。他也会说话,只是很少开口。女子见他不跑,松开环绕他脖子的手说“你能听得懂我们说话?”
他点点头
渊满满心底欣喜万分“你长得真好看”她热忱的眸子侵略着他的眼神,使他有些害羞。他还没有伴侣,被一个异性这样夸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漏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渊满满知道他有意躲避,用纤细白净的手指掰过他的脸说“你能带我上船吗?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帮帮我们”
他身上的鱼鳍瞬间愈合成白净无暇的肌肤,鱼尾也幻化成双足,身体也同人类一般无二。他看着她的眼睛吞吞吐吐的说“你,你等我一下”
说完放渊满满在水面,自己则向蔚蓝的深海游去。突然,从她的身后冒出来,此时他身上穿上的白色的衣服,绸面翯翯。在月光的映照下迸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跟他们的鱼鳞一般。那就是蛟纱,遇水不湿,遇火不焚,不着污渍。
渊满满惊奇,他竟懂得害羞,也知道人类穿衣服。
他环抱着渊满满,从水里跃上夹板。因为一直靠鱼尾游行,从未有用双脚站立,落在甲板上趑趄而行,脚下一软,另一条腿哐当跪在甲板上。
他又愣愣的看着渊满满,不曾将她放下。
渊满满说“你是不是还不习惯用双腿走路?”
他又点了点头。
“你放我下来吧,我教你”
船舱里,一群人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王十安打趣道“得,她真是男女通吃,连鲛人也不放过,当初也是这样一脸无辜的骗了我”又看了眼桑汐沅说“有人抢你饭碗”
桑汐沅没有说话,他知道渊满满是为了救他们。
鲛人缓缓的走了两步,渊满满夸奖他用手指划了一下他的下颚,似在挑逗“真聪明”
他也漏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渊满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好跟我朋友介绍你”
他又口吃不清的说“旋,璇玑”
“真好听,你叫我满满就行”
说完拉着他彳亍的进了船舱,几个人高马大的站立在船舱口审视着这个鲛人。他确实很好看,连桑汐沅也自愧不如。
渊满满看着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盯着鲛人,挥舞着手在他们眼前飘过,桑汐沅尴尬的咳嗽一声。
“他叫璇玑”
渊满满看他们几个及其不友好的神态拉着璇玑来到桌子前“坐”
他看了眼桌子旁的凳子,缓缓的坐了上去。渊满满又用手指划了一下他下颚,夸奖道“真聪明”
他又漏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渊满满看着他说“你能带我们回岸上吗?”
他点了点头
渊满满看了眼喜儿说道“我有个朋友中了蛊,解蛊需要你的一点点血,就一点点就好”她生怕璇玑拒绝。
他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将扣着的杯子翻起来,一根手指化作骨刺将手臂割破,深绿色的血渐渐将茶杯装满。渊满满连忙说“够了,够了”
渊满满拿出手绢将他的伤口包住,温润拿出瓷瓶将绿色的血装入瓷瓶盖上盖子,慎重的向璇玑行了个礼“谢谢”
王十安低声说“除了那张脸,人还怪好”
桑汐沅提醒道“他不是人”他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渊满满听的。
璇玑眼神暗淡下来问道“你,现在要回岸上吗?”
渊满满点了点头
他来到甲板上,对着大海用手指吹了一个口哨,不一会月色中一座大山缓缓向他们这个方向移过来,近了看是是一条大鱼,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鱼,鱼背的上方还喷着水柱。靠近船只渐渐下沉,只漏出一个光滑的背部。
璇玑说“它,它能带你们回到岸上”他看着渊满满说“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渊满满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拿出一个海螺说“你拿着,只要在海边,吹响他不管多远我都能找到你”又从腰间取出一块色泽通透绝佳上品的璇玑放在渊满满手里“送给你”
她愧疚的说“你们鲛人都是这么大方吗?不是送珍珠就是送蛟纱,你这还送我一块璇玑”
“做个纪念”渊满满不知道,鲛人一生只喜欢一个人,这一转身对她来说只是永别,但对璇玑来说他记了一辈子,从接纳到喜欢不过半天。
渊满满也知道他们此生都不可能再见了,就收下那个璇玑。她其实内心是愧疚的,为了璇玑能帮他们,使了一些狐媚手段,而且是对这个天性善良的人,他心如美玉就跟他的名字一样。
渊满满坐在大鱼的背上,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她好像有什么话没交代,吹响了海螺。璇玑从海里探出上半身,健硕的肌肉裸露在外面。
渊满满大声嘱咐道“下次遇到人类,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不能再像现在这么傻了,岸上的坏人很多”
他向渊满满微笑着,没有说一句话,再次向他挥手告别。
成玉也行佛家告别礼,温润,喜儿都在向他挥手。
泬寥兮天高气清
海光渐瞳朦,一轮金黄色的弦月镶嵌在海平线上,光映照在水里若隐若现,若明若暗,也映照在少女的脸上,更映照在少年的心上。
这世界上有一种动物,他们虽然不是人类,只要给它一点好处,只要他有,倾囊相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不好以命相护。他一旦认定了你就不会再选择别人,我称它为犬性,他虽然没有人的意识,但比人更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