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许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宋知漪没想到，当再一次听到别人在自己面前说起程昭平的时候，她的心境竟和以前天差地别。
年轻时的心动不复，如今心如止水之余，还有些厌恶。
“没有，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单纯不想去相亲。”
“相亲怎么你了？工作没着落那就抓紧婚姻，事业和家庭你总要先弄好一个。明天必须给我去！”
“爸，我为什么不想去，你不清楚吗？！”
宋知漪情绪爆发，她声音微哑，颤音发抖。
“我不想步后尘，你懂吗？”
“……”
气氛沉默得可怕。
宋知漪重新端起碗筷，她没了胃口，但想起宋昊延的话，还是迅速地把剩下的米饭扒进嘴里吃得干干净净，然后起身离开餐桌。
“我吃饱了，今晚就不住家里了，明天我有事。”
回国的第一顿家庭聚餐不欢而散。
她走到大门前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望了眼餐厅的方向。
宋父的脸色灰暗，整个人就像是被宋知漪刚刚那句话狠狠钉在了椅子上。
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她收回目光，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家门，场景就像回到了两年前一样。
宋知漪原本也没打算在家里住，之前约好了明天要和于储见面，她在登机前就计划好住回名下另一套坐落在市中心的房子里，办事出行也方便的多。
路过一户户亮起灯光的房屋，她走了许久。
直到快走到别墅区门口时，接到了宋昊延的电话说要过来接她。
宋知漪听见电话那头背景音的嘈杂，拒绝了他。让他安心应酬，自己打车回去。
可打车软件上的加载圆圈转了又转，半天也没有人接单。
夜色降临，天空中厚重的乌云虽然此刻肉眼已经看不见，但也并没有被风吹散，反而凝聚在一起，开始滴落大颗大颗的雨珠。
雨水溅落在地面，放线菌的泥土味道越来越明显。
宋知漪有些手忙脚乱，她没有带雨伞。
身上穿着一条白色吊带长裙，肩膀到双臂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快被雨珠淋湿。
这雨下得太突然，眼看着还隐隐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不敢再站在树旁边躲雨，只能移动到别墅区保安亭的屋檐下暂时避一避。
宋知漪拉着行李箱正要小跑过去，身后却传来一声车喇叭的响声。
听上去是冲她来的。
她用手遮在额头上方，尽量不让雨水模糊自己的视线。
雨幕里她看见那辆刚刚按喇叭的黑色迈巴赫缓缓开到自己面前。
驾驶座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周砚淮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宋知漪，上车。”
宋知漪站在原地不动，一脸呆滞。
周砚淮只好推开车门，几步走上前：“你还要站在那淋多久的雨？先上车吧，去哪我送你，别淋感冒了。”
气息贴近，宋知漪回过神，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你车里有伞吗？借我用下伞吧，我打的车很快就到了，就不麻烦你送我了。”
周砚淮眼神淡淡，扫了一眼她被打湿的双肩：“我也没有伞。”
他又指了指宋知漪的手机屏幕。
“还有，你确定你叫到车了？”
手机屏幕亮着，那该死的圆圈还在不停地转。
谎话被戳穿，宋知漪有些尴尬。
周砚淮也不跟她多废话，直接接过行李搬进后备箱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这个点不好打车，司机跑单也不常来半山别墅。先上车吧，我正好出门，送你一程。”
雨淅淅沥沥地下，路灯的光洒在他们站位的这一片地上。
周砚淮的白衬衫被打湿，肩膀附近的布料晕染开一片水迹。
他胳膊撑在车门上，静静地看着她，额前的短发发丝尖儿挂着水珠，有几颗已经滑落到脸颊上。
宋知漪抿了抿唇，坐进了副驾驶座里。
车里的温度有些低，周砚淮调高了一点，从后座上的纸袋里取出一件衬衫。
“拿这个擦擦，新的，我没穿过。”
“不用，我拿纸巾擦擦就好。”
宋知漪摆手拒绝，手里的纸巾盒却被周砚淮拿走，直接把衬衫塞进她手里。
“拿衬衫擦方便，你长头发擦起来也容易干。”说完，他抽了张纸巾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宋知漪没再推辞，简单地擦拭干净身上的雨水。
她身上的白裙子淋湿后贴在皮肤上，露出布料下的肤色，周砚淮挪开视线，把自己今天穿的西装外套递过去。
“没其他备用的新外套，你先暂时穿这个。”
宋知漪看了眼自己的身前风景，耳根发热，接过外套披在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周砚淮启动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调动方向，问她：“你要去哪？”
“裕华庭。”
宋知漪指尖捏着那件衬衣的扣子，脑海里措了措辞，感激说道：“你是刚下班回家吗？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
她手指摩挲着怀里的白衬衫和身上的西装外套，摸着材质就能猜到价格不菲。
今夜不仅弄脏了周砚淮的衣服和车，还要麻烦他再送自己一程。
想到这，心里积存的愧疚感又多了一分。
“没事，我刚好也住裕华庭，正好顺路了。”周砚淮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表情懒洋洋的，“你以前也没少麻烦我，也不缺今晚这一回。”
“……”
这话出口，宋知漪没敢再吭声，她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安静地缩在副驾座椅里，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色。
怕翻旧账，也怕自己接了话后，他再往下说些不该说的。
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一个个闪过，斑驳的光影照在满是雨珠的车窗玻璃上，宋知漪看着车窗倒影里的自己发呆。
周砚淮的外套很大，她穿在身上更显瘦削。
鼻尖充斥着从外套传来的男士木质香，她现在的心情有些乱，尤其是时隔两年后又再次和周砚淮同处在一个空间里，完全没想到自己回国后第一个见到的竟然会是他。
说来有些巧，生活在此刻闭环成了一个圈。
当初离开时最后见面的碰巧也是他。
不过让宋知漪从头尴尬到脚的是，这位热心肠的老朋友，躺在她微信黑名单里已经两年了。
还真是以德报怨的好典例啊。
宋知漪懊悔地在心里叹了口长长的气，想着要如何收场、如何还掉这个人情。
更要怎样才能悄无声息地避开关于微信的话题。
车里播放的音乐填满了二人此刻的沉默不语。歌手的吟唱悠扬，格外适合雨夜的氛围。
周砚淮见她装死不搭话，换了个话题聊。
“拎那么大个的行李箱，你今天回来的？”
“嗯。”宋知漪回过神，点了点头，“傍晚到的，我哥接我回来吃饭。”
“不在家里住？”
“不了，住裕华庭方便一点，而且我也习惯一个人住了。”
“这倒也是，南山这边什么都好，就是不太适合上班族。”周砚淮又问：“你在哪里上班？”
宋知漪苦笑：“刚回来还没找工作，目前无业游民，随便找点兼职先干着。”
“找到了吗？”
“刚找到一个，估计还挺费时费精力。”宋知漪叹口气，“忙完这一阵再想想之后的打算。”
顺着找工作的话题，宋知漪跟他聊了些苏城就业情况和发生的变化。
时间和尴尬就这样随手被打发掉，在谈话中，车子驶进了裕华庭。
宋知漪好奇问他：“这附近新楼盘挺多的，你怎么选了裕华庭？这小区时间久了，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修的。”
她虽然拉黑了周砚淮的微信，但有时还是会从朋友口中知道他的现状。
也知道他从昔日的贫困生，一路发展成现在苏城风头正盛的商业新贵。
宋知漪以为，按照他的身家，应该会选择现在最热门抢手的新小区。
周砚淮把车停进车位里，解开安全带，随便答道：“不知道为什么要买，有次酒喝多了，想买就买了。”
说完推开车门，绕到后备箱取东西。
随便买的？这么随意吗？
宋知漪心里嘀咕，推开车门下车。
“你的衣服……”她不太好意思地抱着那件衬衫，“我洗干净了还给你，你住哪一栋？我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好。”
短短一个字，也没回答他住在哪一栋哪一户。
说完，周砚淮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宋知漪发现，他走的方向貌似是和自己同一栋楼。
周砚淮个高腿长，比她快了几步走在前面。她心里憋着疑惑，一路沉默无言，跟在后面。
她看着周砚淮停在了楼梯间，按了向上的键。
紧接着，周砚淮又按下了22楼的按键。
宋知漪站在一旁，大脑迅速转起来。
他刚在走自己前面，所以并不存在尾随自己回家的情况，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你不会是买了2202那一间吧？”静悄悄的电梯里，她打破了沉默。
周砚淮低头看她一眼，回答道：“嗯。”
“你之前知道我也住这吗？”
“不知道。”
“真的假的？”宋知漪眼神狐疑，“那怎么我没按楼层按键，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忘了。”周砚淮补充了一句，“你住几楼？我帮你按。”
“……”
宋知漪干笑一声：“不用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好像就住你隔壁。”
周砚淮不太走心地惊讶了一下，挑眉看她：“哦？这么巧啊。”
说完这话就冷了场，气氛有些尴尬。
她没再说话，安静地数着电梯显示屏上一层一层上升的数字。
最后停在了22层。
周砚淮原本是靠在墙壁上的，电梯到达，他正要站直身子，却听见身旁的人语气认真地问了一句。
“周砚淮，你真的是喝醉后迷迷糊糊随便买了套房，而这套房又恰好在我家隔壁的吗？”
她的眼神透着质疑，看向男人的侧脸。
周砚淮眼眉低垂，睫毛在电梯顶光照射下洒下一片阴影，遮住眼底的情绪。
打湿的短发已经变干，衬衫肩膀那里还有点潮湿。
他没系领带，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搭配上刚刚擦乱的头发，有种清冷又凌乱的帅气。
电梯门开了，得不到回复的宋知漪见他不说话，也不打算追问，准备直接离开。
步子刚迈出一步，身旁的人终于出了声。
“不然呢？”
周砚淮轻笑一声，闷闷的。
手中的行李箱突然被后方一股力量拽住，宋知漪感觉到背后有热源贴近。
紧接着，耳畔响起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
“怎么了，我不能住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