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温景川警告他：“能理解你生气，但你别干混蛋事啊，宋知漪是朋友，不是你用来出气的工具人，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周砚淮点燃手里的烟，夹在修长的指尖，他没有抽，只是把胳膊伸出窗外任由它一点点地燃烧。
“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阴暗？”
“说谁阴暗呢？”温景川骂了他一句，继续道，“太丧心病狂了你，报复人还利用上自己朋友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报复程昭平了？”
“那你这是在干嘛？你和宋知漪以前关系也就那样吧，你每次跟人家姑娘说话爱答不理、惜字如金，这两年也没联系，结果人家现在刚回来你就贴过去，你这算什么？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你一夜之前情窦初开了？”
温景川说完这话，神色严肃地用目光审视他，结果周砚淮静静看着街景，没吭声也没接话。他心里咯噔一声，颤颤巍巍地开了口：“……不是吧，又被我说中了？”
周砚淮嘴角扯了抹不屑的笑，说道：“我对她是什么心思，都跟程昭平无关。”
三个月前程昭平公司新谈了一桩合作，业内有消息称合作伙伴原本是要和周砚淮谈的，没想到中途被程昭平插了一脚，半道“劫”走了。
用的手段据说不太干净。
大学毕业后程昭平就和他们聚少离多，这事过后也没再和他们几人再聚过。
温景川和李绍诚夹在中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程昭平做事不地道在先，出手也脏。
周砚淮没在他们面前聊起过这件事情，温景川二人也默契地不提，时间久了，便以为他可能也没记在心上。
所以当温景川发现周砚淮对宋知漪的心思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起程昭平这件缺德事。
牌桌上，他表面云淡风轻打牌，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温景川心想周砚淮这狗是真能忍，憋到人家前女友回来，要利用宋知漪当作复仇的工具人。
“我确实不在意，一桩生意罢了，也没那么重要。程昭平他想要，我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直接送给他。”
周砚淮语气淡淡，说道：“谈不上用’抢’这个字，他还不配。”
温景川不确定地问他：“你对宋知漪……不是，那你这也有点离谱了，这么突然就看上了？”
“很突然吗？”周砚淮嘴角勾了勾。
“？”
一点都不突然，甚至可以往前一直追溯到他们还不认识宋知漪的时候。
卑劣的心思早就有迹可循，只是他藏得好，没像今天这样表露出来。
温景川此刻的心情，比在牌桌上那会儿还要更惊涛骇浪、更加震惊。
“你以前就……？”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思绪一团糟，还陷在刚刚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里没出来。
温景川憋了半天，最后冒出来一句。
“李绍诚说得没错，你是真的狗。”也是真的能装。
男人之间的话题，不管怎么样都脱不了俗套，少不了谈论感情和女人。
温景川和他当兄弟这么多年，印象中的周砚淮平日里总是清心寡欲的样子，全身心扑到搞钱搞事业上面，从没见他在聚会时主动聊起其他女人。
没想到这狗东西憋了个大的，一鸣惊人。
“所以你是心里有愧，才把合同拱手送给程昭平？”温景川正色，一脸认真提醒他，“老程当年确实没干人事，但宋知漪走了以后他的反应你也看见了，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很明显还是喜欢人家的。”
“他可能最近就要出差回来了。”
“你收着点，别闹太难看了。”
周砚淮懒洋洋的，边解开安全带边说：“最后这句话，你还是送给他比较合适，让他少干点缺德又不守男德的事情。”
“……”温景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敲敲车窗边沿，说：“开门，回家睡觉了。”
温景川给他开了锁，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出声把人喊住。
周砚淮俯身，透过车窗看他，眼神询问。
“你……”温景川顿了顿，脑海过了一遍措辞，最后干巴巴地蹦出来一句，“你也少做点缺德的事。”
周砚淮没说话，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背影，摆了摆手，走进小区。
温景川叹了口气，一脸忧虑。
“这都什么事啊……”
***
次日白天，宋知漪跟宋昊延抽空见面吃了顿饭。
宋昊延借口要给她补送过去两年缺席的礼物，直接提了辆新车送给她，让她开着以后上下班代步使用。
在这之后的两天，大家似乎都很忙，各自都投入到工作生活中。
戴莹工作的台里新招了批实习生，领导把这帮不好管理的年轻人扔给了她。因此她的工作量暴增，每天不仅要从早熬到晚剪片子，还要跟这群整顿职场的00后相处。
身心俱疲，常常半夜的时候才回宋知漪消息。
李绍诚新店开业忙得团团转。
温景川还是老样子，医院是一个停不下来的地方，院长把他当未来的领导班子培养，每天大大小小的任务堆一起，一刻也闲不下来。
《梦想的家》也开机了。
第一天主要的拍摄内容是录制设计师和委托嘉宾的初见面，去参观需要改造的房屋，然后双方沟通一下彼此的想法和意见。
宋知漪在于储带领下熟悉了流程，很快进入状态。
节目请了十个设计师，每个人随机分到一个不同的委托任务，分成上下两集，这一季加起来一共有二十期。
宋知漪分到的委托，是帮一位失去右腿的父亲改造他的家。
委托人叫陈皓，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是残疾人，只能在一些小工厂里上班，赚着微薄的工资。
但工厂从不缺人手，每年都会有大批的年轻人背井离乡到大城市打工。于是陈皓很倒霉地在45岁那年被辞退，之后也一直没找到工作，失去收入的他只好早出晚归在街边摆摊卖点零碎小玩意，还要成天提心吊胆防着城管来查。
一摆就是五年，五十岁的时候终于重新获得了一份工作，能安心地坐在工厂里上班。
他是单亲父亲，有个二十岁的儿子叫陈晓军，前几年被确诊了渐冻症，几年过去发病越来越严重，已经无法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做饭、洗澡这些日常活动都得有人照顾着。
陈皓白天要上班，没办法一直陪着陈晓军，于是在网上报名了《梦想的家》改造计划，希望能把老旧的家改造一下让儿子平时活动能方便点。
节目组乘车前往陈皓所在的工厂进行拍摄，需要录制一些他的日常工作画面当做素材，顺便把宋知漪和陈皓初见面的地点定在那里。
工厂不算太远，在苏城专门划分的工业园区里，陈皓日常坐地铁就能到，很方便。
宋知漪跟着于储的车到了工业园区。
工厂聘用了很多残障人士，正赶上他们午休的时间，一路走进来宋知漪看见了很多身体有缺陷的员工结伴从食堂出来，到休息区或是闲聊或是小憩。
他们找到了陈皓。
陈皓面对镜头有些害羞，十分配合地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录制，紧张的手指一直在搓着裤子上的线头。
他的需求很简单。就是希望能让儿子一个人生活时行动能方便点，哪怕他以后某一天不在人世，儿子也可以独立完成洗澡、上厕所、煮饭这些家务事。
宋知漪和陈皓的画面拍完，导演对陈皓进行单采，宋知漪走到一旁休息。
她的目光落到陈皓空荡荡的裤腿里，他撑着拐杖，慢慢地带领镜头走向自己的工位。
宋知漪看着陈皓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来自回忆深处的画面。
小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接她上下学，穿过胡同巷子，路过开满了蔷薇花的围墙。
繁盛的花朵一路蜿蜒到小院门口，她蹦蹦跳跳推门进去，跑上二楼跟母亲讨要刚出锅的饭菜尝尝。
那人总是默默跟在身后替她关上忘记关闭的小院大门，然后又独自一人进入一楼的屋子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楼的拐杖声一直陪伴她到十二岁那年。
后来她就被接回了南山别墅，再也没回到过那个围墙上开满了蔷薇花的胡同和小院。
……
于储有事跟她说，靠近了才发现她在发呆。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宋知漪回过神：“没想什么，就是发发呆。怎么了？是要换地方录吗？”
于储说：“陈皓那边拍完了，准备拍点工厂里面的画面，跟工厂负责人沟通了一下，现在准备转移过去。”
“好，那一起过去吧。”宋知漪跟在于储身旁，跟他闲聊，“这家老板挺善良的，给这些残障人士提供岗位，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工作量不大也不重，大家看着都挺开心的样子。”
于储感慨：“是啊，我第一次听说他出钱办这个工厂的时候，也很震惊，没想到他那种人还会对这些感兴趣。”
“他？”宋知漪问，“师兄你跟这家老板很熟吗？”
于储望她一眼：“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啊？”
“这个老板，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
于储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人群，伸手给她指了指：“喏，在那呢。”
宋知漪看了眼那个站在花坛边的身影。
西装革履，身形挺拔，男人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打着电话。
花坛里翩翩起舞的蝴蝶飞来飞去，有一只落在他背后，停下不走。
宋知漪神情诧异。
于储声音含笑：“看吧，是不是认识？”
确实，何止是认识，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打了麻将、吃了饭。
这几天人影儿都没见着，对门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宋知漪猜到周砚淮在忙，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