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当年蒋芳媛贪图程昭平美色,而程昭平对她有所求,两人一拍即合裹在一起,其实压根就算不上什么正经恋人关系。
分开后也不常联系,但毕竟都在苏城,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也会碰上几面,知道彼此近况。
程昭平出差这事她知道,外界都以为是他赶上好生意了在外洽谈,但她没想到会和周砚淮跟自己的事牵扯到一起。
蒋芳媛有些不敢置信:“你都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
周砚淮像是听到了笑话,瞥她一眼,神色尽是轻蔑。
“你不如回去问你爸,明山建工这单子背后埋了什么雷。”
他掐灭烟,靠近她耳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听得懂吗?”
“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别再让我在这附近看见你养的狗仔。”
“只要你不逼我,我就不会动蒋家。”
蒋芳媛死死盯着周砚淮。
这个男人平日里瞧着清冷矜贵,眼下抽着烟一脸烦躁的模样,隐约透出一股从市井摸爬滚打上位的人特有的痞气。
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手发抖。
不知道周砚淮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她确实不敢惹他,他事业势头正猛,背后牵扯利益众多,蒋山不止一次叮嘱过她。
但被人当面说这番话,脸面着实有些找不回来,蒋芳媛甩起包狠狠砸向周砚淮胸口。
“谁他妈稀罕啊?滚!”
说完,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回到车上,摔门声震天响。
下一秒,蒋芳媛一脚油门冲出去,离开裕华庭。
下巴刚才被甩过来的包链划过,有些刺痛感传来。周砚淮用大拇指摸了摸被划过的地方,稍微擦破了点皮。
他掏出手机,刚才跟蒋芳媛说话时关了静音,就这一会儿便弹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拨回去,沈洵的声音很快在电话那头响起。
“刚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接,看样子是已经碰见人了。”沈洵的腔调听上去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你知道?”
“刚过来酒吧喝酒呢,还没进门就看见人气冲冲地开车跑了,问了一下说是找你去了。”
沈洵笑他:“她在酒吧泡了好几个小白脸,一听你的消息就把人撇下了,真是魅力大啊周总。”
周砚淮伸手把下巴破掉的一小块皮扯下来,语气沉沉:“她在我这安插的眼线传消息倒是挺快。”
“摊牌了?”
“差不多吧,说不定这会儿去找她爸了。”
“那就这样吧。”电话那头,沈洵语气透着冷冰冰的狠意,“迟早把蒋家给弄了。”
沈家家大业大,就凭沈老爷子在政界的地位,沈洵自小混着长大没人敢惹,一身反骨活了二十多年,偏偏却在纪佳璇这里软了下来。
上个月纪佳璇为了甩开蒋芳媛派去的狗仔的车,大半夜出了车祸,万幸的是没受什么伤,但并不妨碍沈洵在心里给蒋家狠狠记了一笔。
蒋山的合同是他从周砚淮手里要的,两人做了个局让蒋山误以为周砚淮签了,实际暗地转了出去。
程昭平急着扩张公司直接接下明山建工的单,没想到却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蒋山和他都想捞一笔,谁知这合同背后挂钩的公司就是个空壳子,程昭平搭进去了不少,蒋山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最近沈洵也没让他好过。
蒋芳媛被养的几个小白脸一顿伺候后总算消了点气。
她把人赶出房间,穿着浴袍坐在落地窗边,俯视下方车水马龙的街景,脑海里回想刚才周砚淮的一番话。
她确实派人一直跟着纪佳璇和周砚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发现的。
蒋芳媛摇了摇红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盯着空酒杯发呆。
她原本以为纪佳璇会是强劲的对手,可没想到车祸那晚周砚淮压根就没来医院。
之后二人也没什么来往,隔段日子才见一面,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男女关系的样子。
她想了想给蒋山打去电话。
“爸,周砚淮说,明山建工的单子有问题,真的吗?”
蒋山在那头沉默,随后咒骂一句:“是,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摆了我一道……”
他没再往下说,顿了顿,问道:“你最近得罪沈洵了?”
蒋芳媛有些懵,否认道:“没吧,我平时都很少见到他,就今天傍晚在酒吧匆匆碰见一面。”
“那就怪了……”蒋山奇怪地喃喃道。
沈家的刁难来得莫名其妙。
他自觉平日里没有招惹过沈家,那就只剩天天在外游手好闲的蒋芳媛了,可她却也说没有……
蒋芳媛有些不安:“爸,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别管,最近也别跟沈洵有冲突,知道没?”
蒋山急匆匆挂了电话,语气里的焦灼显而易见。
蒋芳媛握紧手机,美甲深深陷入掌心,甲面上的尖锐水钻刺得手心嫩肉有点疼。
她想起周砚淮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要你不逼我,我就不会动蒋家。”
他果然是和沈家一伙的……
上次家宴,外界只是以为他在攀附关系借机通过沈家搭上政界。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和沈洵站一条道上了。
蒋芳媛不傻,她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如果说自己是因为得罪了纪佳璇,周砚淮才要反击。
那么程昭平呢?
周砚淮他为什么放任程昭平踩雷吃亏?
他们不是同寝四年的兄弟吗?
蒋芳媛打开手机,点进邮箱查看最近收到的照片。
有应酬的,有上班的,也有和朋友一起聚会的……
蒋芳媛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面庞,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发现这几日周砚淮的行程,除了出差那两日,其他时间都和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宋知漪。
而宋知漪……又是程昭平前女友。
细想到这,蒋芳媛瞳孔一缩,心神恍惚,握着酒瓶的手一抖。
洒出的酒液沿着桌子边沿,缓缓滴落在白色地毯上,晕出一片淡淡的紫红色。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
周砚淮他……
难道是在为宋知漪出气?
·
挂了沈洵的电话,周砚淮把车开回停车场,正要下车时,余光扫见了后排座位底下的一个白色塑料袋。
他捡起一看,是刚刚宋知漪在超市买的猪肝。
可能是被蒋芳媛逼停时,猛地一下急刹车,惯性把这一小袋甩了出来。
周砚淮想起刚才看见她手机里的照片,拿起塑料袋走出停车场,乘电梯一路直达22楼。
按响了2201门上的门铃。
几秒后,门被推开,宋知漪出现在面前。
她穿着浅蓝色家居服长裙,长发被高高盘起在脑后扎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素面朝天,皮肤白皙,脸颊透着微微的红。
一瞬间,周砚淮幻视回了读书时期的她,过去和现在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较之以往并无什么变化。
“你忙完了?”
“嗯。”周砚淮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在车里发现你忘记了这个东西。”
宋知漪看向他手里,正是她在家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买的那包猪肝。
“原来在这里,我就说,明明记得买了,怎么会找不到?”
门里传来水扑出锅的声音,宋知漪听见声音,连忙冲回厨房。
“你先进来坐会儿吧,我去把水关了。”
周砚淮看了眼鞋柜里她准备的客用拖鞋,粉嫩嫩的,摆得整整齐齐。
他随手取了一双换上。
宋知漪家里的格局和对门很像,但是装修风格却大相径庭。
相比较他家没什么人气的黑白灰风格,她的家更有温馨的感觉,宽敞明亮。
电视旁边的透明柜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盲盒,还有她自己捏的粘土玩偶。
她囤了很多毛绒绒的jelly cat,摆放在沙发上。
周砚淮扫了一眼,目光和沙发上窝在玩偶旁的那只金渐层对视上。
他眉梢微挑,伸出手,小猫伸了个懒腰朝他走来,嗅了嗅。
宋知漪从餐厅走出来,给他端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瞧见这一幕,有点好笑。
一人一猫都挺小心翼翼的。
“你跟它看着还挺有眼缘的。”她蹲下,在电视柜旁边翻找着东西。
“是么?”周砚淮笑笑,轻轻蹭了蹭猫下巴,“我之前见过这猫。”
宋知漪转身看向他,惊讶问道:“啊?你在哪看到的?你认识它主人吗?”
“它主人就是刚才遇见的那位。”
???
宋知漪站起身,手里拿着创口贴、棉签和酒精,表情不可思议。
“这是蒋芳媛的猫?”
“嗯,是她的。”
她起身来到周砚淮旁边,把手里东西递给他:“刚看见你下巴有点血痕,处理一下吧。”
周砚淮接过东西,对着她拿来的镜子,扬起下巴用酒精消毒。
“她的猫怎么会在这个小区里流浪?”
“她之前追着我,在这里住了几周,搬走的时候可能没带它走吧。”
周砚淮撕开创口贴包装,手上动作顿了顿,竟然是大耳朵玉桂狗图案的,他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沉默着贴在伤口上。
宋知漪抱起沙发上的小猫,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怒火。
“那就是说,小猫的牙齿也是她拔的了?”
周砚淮看了眼她怀里毛茸茸的一团。他之前见蒋芳媛发过朋友圈,专门秀了这只新猫。
照片里看上去状态还行,没想到现在变得如此干瘦。
他没说话,宋知漪就当他承认了。
之前在网上见到过有人养宠物怕受伤,就会给动物拔牙拔指甲什么的,没想到自己在现实里居然遇见了。
她心里有些难受,心疼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周砚淮问她:“起名字了吗?”
“起了,叫元宝。”
装它去医院时用的是银行送的帆布包,大大的钱币符号印在布料上,宋知漪就起了这个名字。
颜色不仅和金渐层的毛色相似,刚好也起个吉利名字,希望让这只悲惨小猫以后能变成像招财猫一样又幸运又胖乎乎的。
周砚淮笑着说:“元宝挺好听的。”
“既然她不要,我捡到了也挺有缘分的,起了名字就慢慢养着吧。”
厨房又一次传来水扑出锅的声音,宋知漪把猫放下,又急匆匆地跑过去把火调小。
周砚淮走过去,厨房一片慌乱。
他不确定地问:“在做……猫饭?”
宋知漪拿着锅铲,转身朝他尴尬一笑。
“见笑了,我不太会做饭,不过只要煮熟了就行,给元宝弄成小块的比较好吞咽。”
周砚淮望着切菜板上乱七八糟的原料,把袖子往上又挽起一些,洗干净手,拿起台面上的菜刀。
“我帮你收拾一点。”
“啊?不用,太麻烦你了。”宋知漪说着就要拦他。
“看你这样子,说不定要处理到凌晨去了。”切菜声有规律地响起,周砚淮动作干净利落,“麻烦什么?都是邻居,再说了蒋芳媛搬进来又搬出去,我也有责任。”
他坚持要帮忙,宋知漪没再阻拦。
她看了一眼表,就光是冲洗处理就花了好久。周砚淮说得对,按照她的速度说不定真的要处理到十二点。
有个会做饭的人帮忙,效率能快一点。
他看上去的确熟练的多,宋知漪敬佩道:“你会做饭啊?这个切菜的刀工也太厉害了。”
“从小就自己做饭吃,时间久了就熟练了。”周砚淮把切好的食材放进空盘子里。
宋知漪想起他以前条件不太好。
老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可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些家务替家人分担了。
周砚淮主动跟她分享:“初中的时候我爸妈开了个小吃摊,我有时候会过去帮忙,刀工也越练越快,后来上高中没太多时间过去,也没以前那么熟练了。”
“小吃摊?都卖些什么啊?”
“炸串,酸辣粉,凉拌菜什么的。”周砚淮笑着回忆,“卖的种类虽然多,但买的人少,生意很一般。”
他刀工优秀,挑了根胡萝卜切了一半,雕了个简单的小兔子形状出来。
把胡萝卜兔子递给她:“这个给你,剩下的归元宝。”
说完,又继续把另一半胡萝卜切成小丁。
胡萝卜兔子造型结构简单,但一眼能认出来这是什么动物,几刀下去刻得活灵活现。
小小一个,平放在她的手心。
宋知漪一手拿着锅铲,出神地盯着另一只手心,愣怔在原地。
这熟悉的造型……
距离她上一次收到这个,已经过去近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