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汝等小辈需切记（二）
干燥岩石质地的地板上不停传来清脆的啪啪啪的弹壳落地声，从那两把厚实手木仓木仓口里也飘起些许青色烟雾。楚轩沉默着看向四周，火墙已经渐渐熄灭消失，只余下地面上闪烁的点点星火提供极为有限的照明。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在解开基因锁状态之后，他对于危险的预感已经到了一个非常灵敏的程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却并没有再感觉到危险……玛丽·肖，就仅仅只有这个程度？
“不！没有奖励点数，没有任何提示，还会继续……”
楚轩和卢至均都默默地再次在心里提高了戒备，忽然之间他们前方突然亮起了一片边缘模糊而形状难辨的光芒，很快他们面前一块已陷入黑暗之中的墙壁像是充当了银幕散发出微光，模糊的像是上世纪的老电影一般的光影猝不及防地开始流动了起来。
虽然画面斑驳还有着些微噪点，但一眼就可看出幕布里的那是一座金碧辉煌气派极了的剧场舞台，不知从何而来的聚光灯从两人头顶斜斜地打入了银幕内部，笼罩在舞台正中央。
光圈之中一个身着上个世纪40年代版型墨绿色长裙的女人正忘情地与手中穿着小西服的木偶一唱一和说着些什么，自屏幕之外传来的巨大杂音却完全淹没了这出荒诞剧目，卢至均揉了揉耳朵，完全听不清里面那女人在说着些什么。
忽地，一句话插入其中，那声音虽不大声却依旧顽固地钻进了楚轩二人的耳朵里，连周围纷乱的杂音都无法掩盖那声音的清晰度。
一个男童的声音充斥着天真的恶意旁若无人地说着：“你的嘴唇在动，我看到了，你的嘴唇在动。”
接着一股黑红的鲜血喷溅在了银幕之上，遮住了一切黑暗污秽，可惜回响在整个地下室一刀接着一刀□□、骨头与刀刃摩擦出的裂帛之声，完完全全地把玛丽·肖的罪恶大白于天下。
当两人蹙起眉头研究玛丽·肖到底在搞些什么鬼时，随着地下室本不该出现的短促雷鸣之声突然炸响，沾满血污的银幕一片平面突然从中拱起了一道人形。它显然矮得不可思议，甚至仅到卢至均腰部，但是像是未雕上五官的石膏像一般的面部却光滑一片，整个人形还闪烁着白色的微光，卢至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焦黑权杖，因为她直觉它在死死地瞪着他们，虽看似不沾染丁点银幕上的血腥，却分外的瘆人。
它有些瘸似的一步一停往前走，还在不停地痉挛颤抖，手上倒提着一把柴刀，因与身高不匹配半拖在地上，行动之间与地上的石板碰撞迸溅出一条火星之路。
楚轩早在第五波刚开始时就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眼前如同戏剧演出般的一切，他手上的厚实手木仓再一次换上了新的弹夹，直到这个矮小人形刚突出银幕，从二维升上三维时，楚轩才抬枪向那柴刀矮人射/击而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灵类子弹并没有将它轰碎，反而是直接从矮人身体里穿透了过去。
“幻觉？亦或者是……”
楚轩停下了扣动扳机的动作，基因锁带来的超凡预感告诉他眼前什么也没有，没有物体靠近，没有什么银幕，甚至连一丁点危险也没有，所以他只能冷冷地看着那个矮人慢慢向他靠近，然后这个矮小人形甩动手里的柴刀径直劈向了他的胸口。
（危险！这种感觉……）
楚轩脚下一蹬，猛地向后跳去，但是当雪亮的刀刃轻轻蹭过他腹部时，衣服却一点防护的用处都没起到，他肚子上还是被连皮带肉地割下了一大块，不，不是割下的，而是他的皮肉连带布料全部消失不见了……他只是忽然觉得肠子一沉，从那里传来了一种奇特的涨肚感。
“被攻击的部位消失后进入我肠子里，怎么做到的？不是物理性的，也不是什么精神攻击……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鬼怪类攻击吧。”
楚轩抬木仓又轰向了矮小人形，但是一如之前，枪弹在轰中矮人后直接对穿过去，而他的感觉又一次告诉他四周平静，没有任何的危险存在。
“不可能不存在，换句话说，平常时攻击无效，只有当它进行攻击的瞬间才能……”
楚轩平静地将一只手臂向下斜伸向了拿刀的矮小人形，任由这个干干净净却冒出盎然恶意的矮人一步步慢慢靠近，接着这个矮人再次提起柴刀砍向了他的手臂。而与此同时，楚轩另一只手持着的手木仓不停连射，在他左手臂消失的同时，他也将这个矮人全身上下轰得粉碎，这个鬼魂和其余鬼魂一样完全消失不见了。
“呕……好涨的感觉，还是喜欢吃颜色好看的食物……”
楚轩一直处在解开基因锁状态，他的手臂喷出几股血后，血就自行慢慢止住，而另一只手则轻轻一抖，那把厚实手木仓的弹夹再一次换上。
“第五波……完结！”
说完楚轩突然又头也不回地向卢至均提问：“你相信我吗？”
“心甘情愿，没有怨言。”卢至均楞了一下，不知他所谓何意，但还是笃定地回答了楚轩。
楚轩嘴角略微勾了勾，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抬起头在原地静默了数秒，突然他的预感变得强烈起来，仿佛像是鬼魂正在攻击他一般，可是他举目望去，四周却连一个鬼影也没有，渐渐的，这种预感已经强烈到极限。
“是隐身的吗？或者说……是在我体内？”
楚轩忽然感觉到自己内脏不停痉挛，他嘴里、鼻腔里都开始喷出血来，接着他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黑血，黑血中还带着无数内脏碎片。
“这就是第六波吗？从体内攻击内脏……”
楚轩忽然淡淡笑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就反转枪口指向了自己肚子，然后猛的按下扳机……
“就是现在！对这里用闪电！”
“闪电。”听从楚轩命令第一时间扔出电击符咒的卢至均下意识地用嘶哑的声音喊出古赫密斯语咒语，伴着树枝状白炽的闪电流打在正从楚轩肚子里破开被子弹贯穿的皮肉爬出来的邪异婴儿鬼魂身上，一滴泪水还未从她眼眶滑落，就被闪电带来的高温彻底蒸发。
楚轩被闪电击退了几步，虽然闪电的威力绝大部分都被那个畸形而邪恶的婴灵承受了下来，但是楚轩肚子上依然被电得一片焦黑，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鬼魂彻底被闪电劈得一根指头都不剩了。
心头狂跳的卢至均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扶住摇晃了几下身子眼看就要倒在地上的楚轩，眼睛都显得一片猩红了。她赶紧掏出一瓶具有太阳力量的圣水洒在他的肚子的巨大创口上，稍稍止住了伤势的恶化，纠结在伤口血肉之中的阴冷能量也在阳光一般的温暖下溢散在空气之中。
而就在这几秒之中，原本还算可以的能见度突然急速丧失，卢至均手中骤然发亮的半瓶圣水反而成为了这股浓郁黑暗之中的唯一光源。
“第七波开始了么……这次是卢至均……你听到……吗？”楚轩断续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卢至均感觉头脑一阵昏沉，仿佛陷入了清醒梦亦或者迷蒙的清醒之中。她狠狠咬住下唇，想凭借刺痛从这不寻常的幻象中清醒过来，然而它无济于事，卢至均还是掉入了玛丽·肖的兔子洞中。
卢至均的意识像是快速穿越了一条光之隧道，逆流而上，直至过去，那是她至今也难以回首宛如身处地狱一般的痛苦回忆。
那是闪烁的煤气灯下，她拼命想忘怀的一些人的丑恶嘴脸渐次登场，逐渐清晰，那些熟悉的声音时隔数年再次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站在河岸边上，默念他们的名字：“肖羽、胡雪敏、李彤……”迷乱之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之中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