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待到第二天中午人多时，郑吒等五人才从那树荫里走了出来。因为铭烟薇昨夜穿着的衣服早已被爆炸的火焰烧得破破烂烂，还全是鲜血沁染出的大片暗红血渍，所以还是赵樱空像个绅士照料淑女一般脱下自己的长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并且顺手抱住她的手臂用自己的身体对铭烟薇衣服上其他不太妙的部分略作遮挡，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亲姐妹在亲密贴贴一样。
张杰、郑吒和李萧毅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毕竟实在难得看见她如此主动的样子。反挽住赵樱空的铭烟薇则淡淡笑着，另一只手撩了撩头发给这些傻男人抛了个媚眼，在经历着许多糟心事后难得好心情地解释道：“这样看起来更自然一些，还有待会回去时我们随便谈些什么，要是都露出笑容是最好了，这样才不会引起无关人士的注意……嘛，真可爱啊，我家的小樱空。”说完铭烟薇哼着歌就与赵樱空手挽着手，一起往汽车旅馆那边去了。
被铭烟薇强行带走的赵樱空也没挣扎，只是转过头去以一贯冷淡的语调说道：“不……不要说这么惹人想歪的话。”唯有被发丝遮住的耳尖上渲染出一抹绯红，显示出她其实也并非她说得那么不情愿。
“……张杰，李萧毅，赵樱空，铭烟薇，我觉得想我可能陷入了一种误区，或许是因为自大，也或许是上次休息时间从现实世界回来后被楚轩的气势压倒了，以至于我忘记了我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活下去啊。”
“我们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开车的张杰有些疑惑地回答。
郑吒看着有些不解的其余四人露出了苦笑，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他转头望向窗外说道：“张杰，还记得上一部恐怖片时，我对你说过什么话吗？我说过我会尽力保全我的伙伴，信任并且帮助他们，然后凭借这股力量努力活下去……但我走入了一个误区啊，那就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我的伙伴？”
“譬如那些无法接受这一切也对此毫不相信的普通人，心肠软弱，随时可能会拖累我们，甚至于在危险关头背叛我们的人，他们根本没资格成为我们的伙伴，我却将这些新人也统统纳入了伙伴范围里，这就是一种致命错误……或许是一直以来被我认为是伙伴的人都十分可靠的缘故……”
“我会继续坚持我的理念，伙伴的力量非常重要，彼此应该相互信任扶持，我绝对不会做出像楚轩那种将伙伴的全部价值数字化的事！但是我也会改变我做错的部分，只有得到我们所有人信赖的，有实力或者有才能，并且经过了考验的人才能成为我们的伙伴，至于那些普通人……”
郑吒说到这里时沉默了下来，而坐在后座的赵樱空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而张杰一直敲击着方向盘的手也慢了下来，表示他也在认真听。
“至于那些普通人……我们可以给他们一部分帮助，譬如武器、金钱与告诫，但是他们的死活将不能成为拖累整个团队的借口，必要时，我会为了团队成员而抛弃非团队的普通人。这一点楚轩说得很对，主神空间这个世界是个黑暗、血腥而残酷的世界，任何人都只是拼命活下来罢了，我们也是……”
不多时，五人所乘的租赁车辆已经来到了汽车旅馆外，幸亏这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旅馆做他们自己的事去了，除了他们没谁在外面乱晃。郑吒五人匆匆穿过停车场和走廊，避开所有可能碰见的人，悄无声息地向他们位于一楼的房间前进，身上还有血腥味的他们实在是不敢让人发现，直到郑吒打开房门时，五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零点，詹岚，齐腾一三人正围坐在一起吃早餐，除了齐腾一脑袋上缠了一圈绷带以外，其余二人看起来神色都还不错，至少没有出现什么惊慌失措的情形。特别是当五人推开门进来时，除了一开始本能的戒备以外，接下来零点三人都轻松地笑了起来。
零点淡淡地问道：“你们都还好吧？”
郑吒也笑着回答：“嗯，在黑暗里待了一夜，运气不错，都还没被怨灵杀死……”
八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都轻松下来，在野外公园呆了一夜刚回来的郑吒五人也都跟着坐在一起吃了顿早饭，接着郑吒就让所有人坐在沙发上，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了众人面前。
“对不起。”郑吒弯下腰来微微一躬，他接着直起身来严肃地说道：“是我的错，我忘记了作为一个团队首领最基本的一点……我应该对自己的团队负责，而不是仿佛救世主一样对所有人负责，他们想要活着，我们也同样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对不起……从现在开始，我只会对我们的团队负责，我可以帮助新人，但是绝对不会再拿团队的安危作为代价去帮助新人。同时，任何新人想要加入我们团队，除了足够的实力和心性以外，还必须有至少一半的团队成员同意才行……对不起！让我们一起努力活下去吧！”
其余七个人都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从没见过的珍惜动物一般，反倒是张杰第一个跳起来说道：“郑吒，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自责，当时我们几个还不是一样粗心大意了，没反应过来那小子居然会背叛我们大家，失去那只乌鸦我们也有责任啊……”
“不，我倒觉得他说得很对。”赵樱空整理了一下一晚上没换开始起皱的衣服，这个小女孩淡淡地说道，打量郑吒的目光比之最初温和了些许，“身为团队首领，你或许并不需要强大的力量，也不需要聪明的头脑，相反你所需要的是准确的判断和知道如何正确发挥每个人的力量。其实你有这方面的潜质，那就是你可以凝聚周围人的心，但是你似乎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而且所有非我等团队的人……在他们成为团队成员之前，你都必须将他们看成是敌人，至少也应该是潜在敌人才是。”
郑吒朝为他说话的赵樱空微微笑了一下，他接着对一直看着他愣愣地发呆的詹岚说道：“好了，自责的事暂且到这里为止吧。詹岚，你是我们这个团队里除了楚轩以外逻辑推理能力最强的人，我想问你一下，你觉得主神将我们扔入各种恐怖片里，究竟是为了干什么呢？”
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的詹岚脸色微微一红，她强自镇定下来回答道：“应该是为了让我们体验恐怖？或者是想让我们面临死亡？不……如果再加上楚轩以前的推理，我想主神是为了让我们进化吧，在生和死的边缘上突破自身极限，推动自我进化并且解开基因锁，如果楚轩的推论没错的话，我只能想到这一个答案。”
郑吒点了点头，接着詹岚的话继续说道：“没错，我也是那么认为的，主神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们死亡，所以才把我们抛入恐怖片里，楚轩也说过，主神并没有自我意识，只是个按逻辑运行的超级电脑，因此它也不会把让我们全部去死当作乐子看。因此，每一场恐怖片，其实都有破解的办法或者需要打败的敌人，换句话说，主神不可能让我们陷入十死无生的绝境，必然都会给我们一线生机。”
张杰恍然大悟，插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得到乌鸦标本就是主神留给我们的线索？可恶啊，那乌鸦却已经被那个混蛋给……”
“不，我的意思是说……呃，该怎么形容呢，乌鸦标本或许是可以克制玛丽·肖的其中一个办法，但是主要是，我们为什么要如此惧怕她呢？”
郑吒此话一出，错落围坐在他周围的众人顿时都再次愣了起来，只有詹岚仿佛想到什么一样眼前猛地一亮。郑吒顿了顿给了他们一点思考的时间，便接着笑着说道：“是的，我们为什么要如此惧怕玛丽·肖呢？因为我们无法理解它，进入主神空间前生活在纯粹唯物世界里的我们无法理解灵异鬼怪，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我们把自己代入到电影角色里了！但是我们却忘了一点，我们不是电影里的人物啊，我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玛丽·肖的怨灵和她的人偶们，虽然并不了解怨灵详细的攻击手段，但这已经足够了……”
“我们其实完全可以不惧怕玛丽·肖，只要将她想象成一个可以随时隐形的异形就可以了！她或许会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我们，来吓唬我们让我们尖叫，但是她并不是完全不可战胜的东西，只要我们保持信心，敢于从正面和她交战！拥有灵类子弹的我们，并非就完全不可能杀掉玛丽·肖！”
郑吒的话感染了在场所有人，现在想想，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正面遭遇过玛丽·肖，玛丽·肖都是靠恐怖传闻和偷袭来间接攻击他们。而只有郑吒自己才知道，他之所以从一开始就那么害怕避战，就是因为他一直走入了一个思想误区，那就是把自己代入了电影角色里，那部所有人全部被玛丽·肖杀光光的死寂电影中。相反，如果完全不知道这部电影的人，拥有了枪械和灵类子弹之后，说不定反而敢于正面与玛丽?肖交战，因为他们只会将玛丽·肖和她的木偶们当成一个怪物，而并非是无可抵挡和躲避的神鬼诅咒！简而言之，就是不要惊慌失措，自己吓自己，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玛丽·肖通过她那莫名其妙的鬼怪型能力取走他们的舌头且杀死他们了。
是的，只要将玛丽·肖当成怪物，打得着、杀得死的怪物就行了！
“那么，现在只需要验证一点，灵类子弹究竟能否对咒怨鬼魂产生伤害。”
郑吒说完这句话后，正打算给众人分配接下来的任务，突然之间，他挂在腰间的联络器震动了起来。他连忙将联络器开关打开，顿时从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是楚轩……”
郑吒连忙问道：“是楚轩吗？你在那里？昨天那个嘎嘎声是怎么回事？喂——？”
“……如果你们听到这段话，那么说明我已经死了，这段话会在我死去十二个小时后放出，作为最后的留言……能够遇到大家……谢谢。”
“就让我证实一下最后的猜想吧……”
“物理方式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吗？幻觉？亦或是……卢至均，用魔法攻击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