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猿(10)
夜色这块巨大的幕布,很快落下。江岸三人跟着芽叔的人伏在古堡四周的灌木丛中。
今日恰是双方约定交货的日子,高大古堡在月色下更显峥嵘,仿佛一只蛰伏巨蝎,将毒刺隐没于黑暗中。
一个小黑点从大块的黑色中分离出来,仔细看,大概是个新人,一步三晃地走向古堡外围,许是因为兴奋许是紧张,哼的曲子都走了调,他来到密林之腹地从,过了片刻,又带着两人重新融入黑色巨幕。
乌云蔽月,一声急促哨音冲破天际。
“来了”芽叔的人率先跳出去,回头朝江岸招呼一句,
“芽叔说了,咱们五五分,地下我们已经控制了,古堡下面我们来,上面归你们。”
“好。”依旧不缓不慢。
一行人到达小桂花他们被推进古堡的小门,如今这里,木门四开。守卫横七竖八的栽倒在地。
前头芽叔的人提示这里刚放过迷烟,后进的人都拉好了防毒面罩。身上备着不少没见过的装备,小桂花感叹,现代科技好,真是高大上。
憋憋屈屈掏了几粒青绿色的小丸分给江岸和封小云。
封小云算算时间,前后不过是一刻钟,顺利得让人心里发毛。
防毒面罩部众早踩着楼梯奔了上去,身影如水滴入海,片刻不见。现在偌大地堡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声音。
铁门内外躺倒一片,江岸顺道把门栓打开,剩下的便自求多福。
地下三层,小桂花发现,之前圈禁的少女们已然不见,只有走廊尽头的两间牢房,房门紧闭。
算上可心,里面只剩下三个人。剩下的去哪了?雅佳和医生在他们手里,又是谁操纵了供奉,如果不是供奉,又发生了什么?
千头万绪,缠于一处 ,此时不是纠结的好时机,江岸背起可心呼道“先离开这里”
四人逃入第二层 ,刚上至这里,小桂花惊觉不对,沉静少女们睁开眼睛,那是没有瞳仁的一双双眼,空洞洞的眼眶中,墨色的怨气狰狞着奔涌而出。
这些少女只是密封怨气的容器!
巨大炸裂声,连续响起,玻璃碎片随着炸裂声,迸射覆盖了整整一层,无处可逃。
细碎玻璃碎片如同剑雨,江岸尽力挥动短刃,纵然舞得密不透风,仍有玻璃刃破风而来,江岸将封小云拉至身前,宽厚后背将娇小的她覆盖。
封小云急出哭音,她听到玻璃入体的声音,听到了身前男人不动声色的闷哼,她闭上眼睛,现在任何的撕扯推脱都只会让情况更糟。
声息事止,浓厚怨气有如浪潮翻滚而来,慢慢,怨气凝成人形,那是一个个少女濒死时的模样,人形怨气好似踏浪而来,轻抬手臂,玻璃嵌入怨潮,再次形成万箭齐发之势。
封小云定定看着一切,这一次,她不要,再有谁去替她挡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强些,心底的无奈不甘化为利剑,即将出鞘。
后背有什么要要破体而出,细长绿色藤蔓自肩膀生出,迅速与人形怨气缠斗在一处。
封小云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而怨气却越聚越多,这个地方就是一个磁场,一时间释放出如此浓稠的怨,四面八方的怨也会被牵引至此处,这分明就是布下的一个死局。
怨气无形,短刃划过,就如同重拳打棉花,而怨气却可以操纵玻璃刃,想到什么,江岸抓起身侧玻璃刺向怨气,伴随而来的,是女子凄凄惨惨的□□声,再刺,声音变成了阴恻恻的诱惑。
江岸怒极,拣了一块大些的刀状玻璃代替原来的短刃,冲入怨气之中,黑暗中生出无数只触手,叫嚣着缠到这个男人身上,玻璃刀斩断的触手掉落在地上,回弹起来,手心出一张大嘴,转而去咬江岸的小腿。带着血色的玻璃刀飞快的斩下,触手零落成碎片,黑暗中唯见刀影。
这般黑暗,被他强硬地撕出一道缺口,那里隐隐透出微光,封小云见状,背起地上的可心奔向缺口,小桂花在她身后处理伺机而动的怨气触手。
她以长鞭带起玻璃屑,缠住怨女的腰身,鞭上使力,怨女从中一分为二,上面的身子未动,底下的腿还在独自向前,小桂花不理会,一鞭卷住下半身抛向后面的墨色 ,那怨女表情愤愤又不舍,呲着尖牙转而去追那截身子,隐入黑暗。
三人且战且退,石阶已到尽头,怨气犹豫着不肯向上。
小桂花开口“我们快走,她们生前不敢上去,死后也有顾忌,怨已经失去神志,这份暂留的惧意估计不会让她们徘徊太久。
几人跃上了地堡第一层,这里守卫依然昏睡,而地上新添了不少人,都带着防毒面具,身上的血洞汩汩流血,走廊里满是铁锈腥气。
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血腥厮杀。
前面奔逃过来几人,是之前带队的人,他们的防毒面具早不知扔到哪里去,见到江岸他们,竟像见到亲人般激动。来不及多说,
“不想死的话,咱们一起,打个配合,还能一战”
江岸并没有立即回应,眸色渐深“想合作,拿出诚意,把你们知道的全说出来。”
领头的人吐了口血唾沫,手背狠擦过干裂的嘴唇。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要是能活,谁想主动去死呢。
他看向身后,急急说“芽叔早和公爵谈好,送你们上西天,他去了钻石坑。”
电光火石间,江岸串联起一切,公爵要他江岸的命,芽叔只为求财,开的条件都一样,和钻石坑的实际掌握人相比,芽叔的选择不难猜。不过他大概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公爵并没有要放过他,卧榻之侧启容他人安睡。不过是最常见的黑吃黑戏码罢了。芽叔到了钻石坑,大概率不会空手而归,真正牺牲的,不过就是他们面前这帮小喽啰罢了。
“既然这样,你们打前,我们殿后”,利益一致,就是盟友。
那人没有犹疑。
“好”这个时候任何时间的消磨都多一分丧命的危险。
头顶上昏黄的灯泡开始摇晃,那是沉重而统一的脚步声。
带头人瞬间沁出来细汗。
“来了 ,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 ,身后传来牙齿碰撞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后面的小个子,晃着自己手里的抢一连串打在天花板上,灯泡应声而落。
“ 卧……”
幽闭的空间,哪怕一点灯光竟成了这些壮汉的心理安慰。
“都闭嘴,把枪端好。”
带队人大喝一声,他目不错珠盯着走廊尽头楼梯。他知道,它们马上要到了。
叮当作响,一只铁皮罐头从台阶上蹦跳而下,地下众人的神经已经绷紧到极致。
带头人的“别开枪”飘散在一连串儿抢声中,他推搡着第一个开枪的人,
“我们没有弹药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拽着那人的衣领,咬牙切齿。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又一只铁皮罐头出现 ,小个子端着抢 ,好容易压制住扣动扳机的冲动,铁皮罐头后,出现了一只脚,那是一只没穿任何鞋子的脚。
它的上面,长着金棕色的毛。
小桂花感慨,就是一群猩猩把这些狂徒逼迫至此吗?很快她就知道了。
他们不是猩猩 ,或者说是披着猩猩毛皮的地狱修罗。猩猩会拿着机关枪扫射吗,猩猩还会打配合?
走在前面的猩猩有如金刚罩体,子弹没入身躯,也只是让它们暂时停顿,延缓脚步。两只猩猩并行,足以将不宽的走廊堵得严丝合缝,它们双肘伸平,而肘下,是一只只冰冷的枪口,这两只猩猩,是它们的盾牌。
“这两个解决掉。”江岸做手势
带队人何尝不想,他们前几次都是这般损失惨重。
走廊两侧都埋伏了人,江岸的对边正好是封小云,看着他的口型,封小云点点头。
一条碧绿的藤蔓在地上小心点爬行,小个子觉得有什么悉悉索索触到了自己的脚踝,低头,那藤蔓尖尖还很是不经意抬起前端都戳了他。
来不及喊出来,猩猩已经逼近,他换了子弹,闭了眼,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只听得重物落地的声音。
在睁眼,两只猩猩被数条藤缠得死紧,如同等着下锅的大闸蟹。
后面的猩猩没有依仗,快速地退回走廊的那端。
他们躲进了走廊的对侧,走廊中间,有扇铁栅栏门,好像真的可以拦住什么似的。
不过几吸功夫,已经有猩猩在尝试破门,一声嘶吼,铁门处的声音逐渐平息。
不知道谁的手机摔烂在走廊的拐角,一闪一闪的手机屏幕搭配着抖音热区的铃声。在血腥气弥漫的走廊中,诡异阴森。
江岸把墨镜倚在墙边,借助手机微光,他看到猩猩们站成一列,整齐划一。一只猩猩面对着他们嘶吼怒号,甚至他看到那只明显是领导的猩猩冲着他们比出了中指,屏幕明灭间,他看到了那些猩猩的表情,嗜血、贪婪、还有兴奋与欲望。
和某些人类一样,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