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恳求
醒来,沈矜栀眼眶恍惚,可眼前有一个黑影背对着她,他在和侍卫说着什么,听到背后的响动转过身对着她,一脸痞气。
“醒了?”
沈矜栀看了看周围,悲旭已经不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铁链,笑得暗淡。
沈矜栀问:“宫三先生,他呢?”
因为虚弱所以说话毫无力气,宫远徵笑着问道:“他?他是谁?”
沈矜栀也没解释就这么看着他,仿佛在说:“明知故问。”
宫远徵一脸讽刺:“他都死了,你还在乎什么?”
沈矜栀还是不语,接着又听到:“你可真是够无情的,他来救你你竟然把他杀了……”
沈矜栀没回答他,干裂的唇慢慢张合:“我想让宫三先生帮我一个忙……”
宫远徵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帮我给他寻一个安息之地……”说到这里,沈矜栀终究还是忍不住的,眼睛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宫远徵听到这个顿时恼怒,背在身后的手撵紧,嘴角抽搐,“好啊,那你求我。”
沈矜栀看着他那对狼红的眸,扯了扯嘴角:“我求……宫三先生给他寻一个安息之地……”
“听不见。”
沈矜栀忍着痛,放大嗓子:“我求宫三先生给他寻一个安息之地!”
宫远徵气的发抖,一个箭步走到她的面前,细长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沈矜栀被迫抬头。
宫远徵双眼通红,气的手都在颤抖。
“我让你求我的时候你打死都不求,现在却为了一个死人求我,你把我放在何处!”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背掉落了两滴水,沈矜栀的泪水滚烫,烫得宫远徵的心都在颤抖。
宫远徵放开她,双手撵紧,宫远徵再也忍不住,一手掀掉给她准备的药,大声怒吼:“人活着你不珍惜,人死了你做这样的排场,你是做给人看还是鬼看!”
说完,甩袖往外走,可没走几步,身后又出了声响,“给他找个有花有草的地方……”
宫远徵背对着她,眼泪无情的掉落,宫远徵闭眼又睁开,接着大步往前走。
沈矜栀嘴唇颤抖,眼角的泪水一滴接一滴的落下。
乍然,沈矜栀突然浑身发抖,身体也是痛的生不如死。沈矜栀仰头强忍着,咬紧牙关,可又偏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眼睁睁的看着经脉如墨倒。
听过后,沈矜栀放开自己牙口,嘴里冒出白雾,额头上冷汗泠泠,身体放松下来后,双腿无力,有着下跪的趋势,整个人说来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沈矜栀怎可能不知点竹的心思,任务未成,人暴露在地,怎可能会给自己一条活路。只是自己没有算到她会派悲旭过来,同样点竹也没算到,沈矜栀在等着她来。
悲旭到底是不是自愿的,沈矜栀一眼便知晓。从前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好的那沈矜栀必定是先享,就算没有在宫门这么富裕,但是同样对她也很好。悲旭的心思,沈矜栀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他最爱的是他自己,他曾告诉她:“舍他保己,才是正道!”
所以最爱的是他自己,只有舍了他人才能活下来……
可沈矜栀觉得他很矛盾,刚进无峰时,沈矜栀还是个倔强的小丫头,训练时差点被别人活活打死,悲旭不顾规矩将她救了上来,惹得其他寒鸦很不满。
而悲旭不搭理他们,抱着受伤的沈矜栀往外走,只给他们留了一句话:“拦者,斩!”
悲旭将她带回府里,细心照顾。
当时悲旭又说了一句话:“在你认为你已经够强时,总是会有人把你打入深渊。”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沈矜栀稳住了心,可悲旭却让她练基本功,当时的沈矜栀还不理解,觉得自己已经够扎实了,可悲旭却告诉她:“只有脚站稳了,才能走得远。”
所以,沈矜栀从那日起开始练基本功,悲旭将自己的独门剑法也传授于她,她再将她的那些功夫勤劳温习,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五年之后,沈矜栀早也不再是当年那只会花拳绣腿的沈矜栀了,那三王嘲笑她时,悲旭早已带着她来到了目的地。沈矜栀与那些欺负她的人旧账总账一个接一个的算,而悲旭则在门外等她算清楚明白了再带她去下一个目的地。
当时在路上悲旭又告诉了她一个道理:“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那年同样也是沈矜栀突破无峰顶级记录的那年,沈矜栀一年之内连着进阶了两级,分别“魉,孤鹰”也是遇到云为衫的那年……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将沈矜栀从思绪里拉回,只见一个提着灯的白衣女子慢步朝自己走来,身姿娜然。
云为衫将灯放到旁边的桌上,倒了一碗水走到了沈矜栀的面前,给她喂了些水。
“不悔嘛?”
“我做过的事从来都不会后悔……”
“我认识的沈矜栀不是这样的!”
沈矜栀轻笑:“那你觉得我该是何样?”
云为衫眉头紧锁,问:“你为何杀他?他可是你师父啊!”
沈矜栀觉得可笑,“可他要杀我,他不死我就得死!”
云为衫不解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
沈矜栀快速回答:“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
云为衫道:“你不该杀他的……”
沈矜栀快言:“那你去替我死啊!”
云为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那雪长老呢?他可是无辜的!”
沈矜栀冷笑道:“无用之辈,活着浪费空气!”
云为衫气得发抖,“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身上背着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你晚上睡得着心安嘛?”
沈矜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对着云为衫怒吼:“你和上官浅手上沾的人血身上背的人命比我少半分嘛!”
云为衫愣在原地,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云为衫双眼微红,故作镇定道:“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沈矜栀仰头大笑,“云为衫,你是不是忘了,在无峰的每一个女孩哪个不是无辜的,她们都该死嘛?”
云为衫怔在原地,像被沈矜栀击中了心脏。
云为衫继续反驳:“我不杀她们那她们就会杀我,我是迫不得已!”
沈矜栀听到这话觉得讽刺,讥笑道:“云为衫,说到底你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云为衫咽了咽口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我何来自私?”
沈矜栀低吼:“云为衫,你将她们全部残杀结果却不进阶让她们白白惨死,所以你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接着继续道:“你以为你自己是个好人,实则你比坏人都下贱恶心自私!倘若你想当圣母,那就别拖累别人!”
云为衫被她吼得后退了几步,结果没站稳摔坐在了地上,这两句足以将她淹死,她盯着沈矜栀通红的眼眸,她说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击中了她的心脏,云为衫吓得颤抖,低语道:“不是的,不是的……”
紧接着她看见沈矜栀浑身的伤,那惨白的脸,那干裂苍白的唇,凌乱的头发,浑身的伤痕累累,那都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宫子羽怎可舍得?
云为衫抬眼看着她本该是细嫩的双手,现在变得乌紫肿大,上面还渗着血,那是夹刑。接着又看向她的身体,浑身血条,上面都是粗大的鞭子抽的,那是鞭刑。接着又低头看向她的脚踝,上面各脚踝上都有一圈伤痕,更像枷锁,那伤痕渗着血,周围乌紫,那是足刑……
云为衫的泪水淌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幸运,嘴里低喃:“对不起……”
那就在这时,沈矜栀突然喘着粗气,身体发抖得厉害,浑身青筋暴起,沈矜栀的头用力上仰,双眼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出来了一样。云为衫赶忙爬起来跑去,她握住沈矜栀的肩膀,试图想要压制住她。
云为衫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提着裙摆就往外跑,而沈矜栀此刻生不如死,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开始膨胀,整个牢里都是她的惨叫……
宫远徵正在医馆里翻看着古老医书,可就在这时他翻到了一道禁术。
上面写道:“此毒需两人指血融合,两心合一,五感相通。”
宫远徵起了兴趣,继续往下看:“其一者痛,则另者齐痛,一者舒,则另者齐舒。此毒只施毒者效,他人无感,两心合一,实则一人。”
宫远徵看着医书,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只有我这个施毒的人知道她的五感,而她不知,她痛我也会感受到疼,她舒服我也能感受吧,不管她干嘛我都能感受到。”
宫远徵得意的笑道:“果真是个好术啊!”
可就是现在,云为衫闯了进来。宫远徵转身正想骂她,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拉出了房间。宫远徵甩开她的手,吼道:“干什么!”
“她出事了!”
云为衫刚说完,还没反应过来,宫远徵就已经蹬地而起,飞得老远了。云为衫突然想起来,拿出信号枪发射后,也跟了上去。
云为衫和宫尚角他们刚到时,宫远徵已经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伤痕累累晕倒的女子。等他走近些后,云为衫被这一幕惊吓到了,只见沈矜栀七窍流血。
所谓七窍,眼道,耳道,鼻道,嘴道……
云为衫不敢大声呼唤:“远徵……”云为衫不敢想象他见到她这一幕时有多崩溃。
也确实如她所说,宫远徵赶到时,就看到沈矜栀瘫痪在木板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宫远徵冲到她的面前,推搡着她的肩膀,可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宫远徵将她的头抬起,看到她的脸时,心跳都感觉瞬间停止了。
沈矜栀虽然紧闭着双眼,但眼还是在流血,那血顺着脸颊流淌到脖子,耳朵也冒着血,鼻子里的血和嘴里的血早已分不清,嘴巴周围像被红色的墨涂画了一般。宫远徵捧着她脸的双手微微颤抖,泪水像连成的线。
宫远徵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地上不只有血,还有血块……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众人怎么喊他,他都不搭理,只顾着抱着沈矜栀往前走。
宫尚角喊道:“远徵,你放肆了!”
宫远徵双眼通红,凶神恶煞:“滚开!”
宫子羽大声呼唤:“宫远徵,你冷静一点!”
“我说了,滚开!”
宫尚角一时失了神,他看着两人飞远的背影,不禁愣住。可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第一次抗旨不遵,第一次这么冲动,从前说东绝不往西,宫尚角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阻止还是随了他的意。
月公子看着眼前,不禁心叹道:“这情形要不对了……”
宫远徵将沈矜栀带回徵宫,吩咐依萝看好她。而自己快步走进自己的密室。
宫尚角和其他人赶到时,只见宫远徵手中拿着出云重莲朝正殿走去,宫尚角觉得不妙,前去阻拦。
宫尚角怒吼:“宫远徵,你清不清楚你在干什么!”
宫远徵回答:“我不仅知道我还很清楚!”
宫子羽站在院内大喊:“宫远徵,你冷静一点!”
宫远徵转身吼道:“有你什么事!”
宫子羽回怼:“宫远徵这可是出云重莲,五年才出一朵,这样的极品你却要给一个无峰的人,你居心何在!”
宫远徵讥笑一声:“宫子羽你到底是算个屁的!说到无峰,她云为衫不也是无峰的嘛?”这句话同时也暗讽了宫尚角。
宫子羽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你!”
宫尚角一巴掌呼在了宫远徵的脸上,“放肆!”
宫远徵的头被打得偏了偏头,宫远徵恶狠狠的看着宫尚角道:“这是我种的,我想给便给谁,还轮不到你们来说我!滚开!”
金繁听不下去,“徵公子,从前是念你年纪尚小,不懂事不同你计较,可如今不同往日,还请徵公子慎言!”
宫远徵转头骂道:“哪来的杂碎!”
金繁气道:“既然徵公子不知悔改,那就别怪不客气了!”
说完,三人就想要动武,四周威风凛凛,仿佛在争斗。
“够了!”就这样被这道沉重的声音震碎。
宫远徵缓了缓,回头对宫尚角行礼,恳求道:“哥,我从未求过你,我就想让她活过来,还请求执刃请允!”
宫尚角闭眼又睁开,呼吸沉重,“我累了,就先回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宫尚角怎不知这到了何地步,从小到大宫远徵从未求于他,在他那活的小心翼翼,从不奢求过什么,只求他喜欢他,只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骄傲,从不争不抢,但若是涉及到宫尚角,那一定会为宫尚角讨要一个说法,就像当初宫子羽做执刃那段日子一样……
宫远徵:“谢执刃开恩!”
宫尚角走下阶梯,慢步走到宫子羽身边。
宫子羽不解道:“他……”
宫尚角不等他说完,“走吧,他需要时间……”
宫子羽看着前面那孤独的背影,身旁空无一人。
宫子羽叹了口气:“好……”
宫远徵进入正殿,看着已经被依萝擦拭干净的沈矜栀,而依萝却泪流满面,她没有见过求人的少爷。
“别哭了,开始吧……”
几个时辰过后,宫尚角走进徵宫正殿,看着他一个人坐在床边的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守着床上还不知死活的女人。
宫尚角轻叹了口气,走到宫远徵的面前,“值嘛?”
宫远徵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摸着她的脉。
过了许久才张嘴:“哥,我是她所有棋里最重要的一颗,所以我也是最重要的。”
宫远徵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他用最平淡的表情说着最疯狂的话。
“远徵,我本以为他们都说的是假的,看来你是真病了!”
宫远徵再也忍不住,低声笑着却不回答。
宫远徵眼里的泪珠落下,忍着哽咽道:“明明说谎的人是你,动情的却是我……”
“我确实是病了哈哈哈哈哈哈”
宫尚角深吸了一口气,“我改日再来看你,希望到时候你的病,好了!”
宫尚角走后,宫远徵看着她,才开口:“她若不醒,这病永远都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