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大夫
在计伯都的介绍后,姜亦顺利的凭借自己的医术留在了裴氏医馆,只是裴南星口中的那位师父,一直没有出现。
关于这两个人,姜亦也了解了一个大概。
裴南星是孤女,幼时被裴氏医馆的裴老大夫带回来,从了医,会些功法,但修为不高。
计伯都是三年前,被外出采药的裴南星捡回来的,那时他受了伤,裴南星治好了他,他无处可去,便留在了裴氏医馆做个免费的伙计。
那颗保住孟三娘小命的药丸,裴南星讨价还价,最后以二两银子了结。
这二两银子到手,姜亦便戴上长帷帽出门去了,找到一家打首饰的铺面,定制了一个遮住左半边脸的面具,二两银子做了定金,但显然不够,掌柜说,姜亦要的这东西稀罕,需要费些心神精力,跟姜亦要二十两银子,十日后交付。
已经过去两天了,还有八天。
她找到裴南星,问了工钱的事。
“你来这儿两天了,我给你吃给你住,你啥也不干,还想要钱?”裴南星正在后院忙着盯十几炉药,头都没抬。
计伯都走了过来,递过来一块肉松馅的酥饼,在姜亦面前晃了晃,又送到了裴南星口中,接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得瑟地看着姜亦,好像在说:哎,你以为给你的吃的?上当了吧?
姜亦觉得,这个狐妖,实在是幼稚至极。
裴南星拿掉口中酥饼,还给了计伯都,口中嗔怪道:“待会儿都要吃饭了,吃什么饼?”
她直起身来,看向姜亦,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早上上街给三娘买老母鸡的时候,多了点钱,给你买了这个,算是谢你救了三娘。”
姜亦眨眨眼,“不用,你已经给过钱了。”
“中午有鸡汤喝?”计伯都两眼放光,插嘴道。
裴南星白了他一眼,接着将纸包塞到姜亦怀里,“我知道你给三娘服下的药不是凡品,收下吧!你就当三娘谢你的。”
这药出自药杵空间的存货,是上佳的灵药,修真者可去浊留清,凡人可延年益寿。
孟三娘剩一口气,吃了这药,昨晚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姜亦也不再客气,收下了纸包。
她当然闻得出这里面是什么,甜丝丝的气味,深得她心。
裴南星盛出熬好的药汤,给前院儿的病患送去,计伯都在后院儿已经摆好了饭菜,两碟炒菜,一盘凉菜,一锅鸡汤,三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去叫三娘出来吃饭,她总在屋子里待着又要做傻事。”裴南星洗了手,在裙子上随手擦了擦,朝计伯都道。
姜亦坐在饭桌前,拆开纸包,里面都是糯米纸包好的饴糖,她一下子往嘴里塞了两颗。
“真是个孩子!你少吃点!这都要吃饭了!”裴南星瞧见了,斥责中莫名带着些宠溺。
“你都多大了,还喜欢吃糖啊!哈哈哈……”计伯都逮着机会就想嘴上占姜亦一点便宜。
多大?也就十岁多而已……
姜亦舔了舔嘴唇,将纸包揣进怀里,看向计伯都,“你不是要去叫孟三娘吃饭吗?再不去,她就要死了。”
“死了?”计伯都一愣,与裴南星相视一眼,下一瞬,二人齐齐冲进屋子里。
姜亦动都没动,又拿出纸包,想数一数一共多少颗糖,还没来得及拆开纸包,她手上的动作却僵住了。
一个人影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她身旁。
她的左眼看不见,可那人就站在她左边。
此人气息平缓,出现得无声无息,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必然是修真者,而且,修为远在她之上。
事实上,两个月前她就发现了,药杵空间也好,灵识之内也罢,这些能证明修为精进的,全都停滞不前,她的修为几乎不动了。
容不得她作出反应,肩膀已经被按住了,她整个人动弹不得,却听耳边一句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少吃点糖,对你的眼睛不好。”
姜亦转过脸来,眼前是个一头乌发的白衣老者,年近古稀的模样,搭配束起的黑发,有些怪异。
“嗯?”老者略带疑惑,仔细看着姜亦的脸,“你是……姜、小家主?”
先是无声无息的出现,随手一按便叫姜亦动弹不得,再是劝她少食甜,似乎对她身中之毒有所察觉,接着又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
姜亦久违地感觉到了紧张,心跳突突地撞击耳膜的紧张,这种紧张在前世临死前都未曾有过,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感受过了,不可控的、令人不安的紧张。
“你想干什么?”姜亦冷冷开口。
“你的左眼……”老者欲言又止,想要把住姜亦的手腕,被她挡开了。
他竟然连她左眼的事都看得出来!这些日子,无论是裴南星还是计伯都,亦或者是那些病人,没有一个发觉她左眼看不见……
就在这时,裴南星扶着孟三娘走了出来,“你说你何苦呢?你要真把那剪刀捅进心窝子,我们还得想办法救你,你——”
抬眼间,她看见了老者,“师父!”喜色瞬间出现在她脸上,“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计伯都应声虫似的,一脸谄媚,将孟三娘扶坐到桌边,跟着裴南星一左一右缠住了那老者。
师父?这老者就是这裴氏医馆的老大夫?
姜亦闭上眼,不知为何,竟觉得松了口气。
裴老大夫笑呵呵地顺着二人搀扶,坐了下来,看向了孟三娘,“这位娘子这是怎么了?咱们医馆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可不兴死人啊!”
“师父,这是孟三娘!”裴南星坐在裴老大夫身侧,又看向了姜亦,“还有她,是我们医馆新招的杂役,叫……小姜。”
裴老大夫伸手刮了刮裴南星的鼻子,笑道:“杂役?还小姜……你当碧水宴你是怎么去的?我会不认得?”
裴南星吐吐舌头,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师父,你把把她的脉,看看她修为到底哪来的!她就是我说的那个,杀了巫鬼的小孩!”
“她?一个十岁小姑娘,杀了巫鬼?”裴老大夫有些吃惊。
姜亦倏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掉头就准备离开。
“师父!”裴南星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姜亦还没走出一步,裴老大夫瞬间移动,挡在了她身前,拿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开!”姜亦想要挣脱,却挪动不了半分。
她立刻出手,取了身后饭桌上的筷子,狠狠朝老大夫脖颈扎去,却被他腾出手挡住了,一个手刀击在她手腕上,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你这个疯丫头,你想干什么?”计伯都起身忍不住骂道。
裴南星也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看着她师父和姜亦,“师父……”
老大夫摆了摆手,“没事,你们坐下吃饭,我带小丫头去屋里瞧瞧病。”
“我没病!”姜亦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大夫,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老大夫撇了撇嘴,一副不信的模样,慢吞吞地拽着姜亦进了屋子,将她按在了凳子上坐了下来。
姜亦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这世界定然多的是能人,她也知道自己先前种种不过侥幸而已,但她接受不了如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便被不知来历的人拿捏住了。
是她大意了,以为来了凡人地界,便是安全了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冷静了许多,开口问道。
“我?我是这裴氏医馆的医修啊!”老大夫笑呵呵的,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慈祥老者。
姜亦冷冷盯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十岁?”
老大夫放下她的手腕,手背在了身后,“小家主,这几年过得不容易吧?我听说三年前你便离家出走了,怎么如今到了这儿来了?想回家了?”
他这话,似答非所问,却告诉了姜亦,他认得她,自然知道她几岁。
姜亦闭了闭眼,沉下气,“你想干什么?”
“你经络不通、脏腑不调、脑昏窍闭,这是疯症之症结,也是你修为不前之因。”
姜亦没说话,手摸上了药杵,心里对他所言,一句不信。
疯症?什么狗屁疯症?她疯没疯她不知道?
“还有你体内的毒……很是蹊跷啊!”老大夫凑近她的脸,盯着她左眼看了许久,而后直起身子,“你不必跟个炸毛猫仔儿似的,我要是想害你,你还能这么瞪着我?”
姜亦瞬间抽出从药杵空间中取出的匕首,抵在了老大夫脖子上,“你不想害我,我害你倒是很容易,或者,你让我走。”
“走?你要去哪里?回姜家?”
“与你无关。”
“那说不定,我可以解你所中之毒呢?”老大夫一点不慌,笑嘻嘻地说着。
姜亦愣了愣,“我凭什么信你?”
“信我你也不吃亏啊!为什么不信?”
她迟疑片刻,收回了匕首,看了一眼老大夫脖子上渗出的一点血。
这老头说的没错,若是他对她有什么所图,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也不会白帮我,说吧,要我做什么?”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那么多心思?我是医修,治病救人那都是应该的,你啥也不用做!”老大夫用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迹,又扇了扇风,走了出去。
姜亦紧随其后。
裴南星他们根本没心思吃饭,一直等着,见二人走出来,立刻起身,“师父!她……”
老大夫乐呵呵地坐了下来,“你就放心吧,她是个好丫头,就是防备心重了点,没事。”他又用手扇了扇风,“这才刚到五月,天怎么就这么热了!”
说着,他竟然在几人面前,摘下了他的头发,露出了秃秃的发顶。
姜亦看愣了。
古人……秃头也戴假发?
“师父!”裴南星毫不意外,只是嗔怪一声。
计伯都也看呆了,张着嘴,模样滑稽。
“小姜儿的事解决了,这位孟娘子呢?是怎么回事?”老大夫伸手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姜亦面前,眼睛却看向了孟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