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商生涯(四)
下午,清风拂过山岗,几辆官府的马车从山野的小道驶进村口。
此时春日明媚,翠绿的草地显露着勃勃生机,大片大片的稻田中盛开着黄色的油菜花。
八王爷萧景楠从打头的马车上走下来。
之前他来小岗村太晚,又因为张二婶子的事情耽搁了许久,没有落实小岗村的具体情况。
于是今日来确认一些耕种的信息。
他还带回了前日被抓走的张二婶子。
处罚张二婶子之举只是为了提醒世人要恪守礼法,并不是真要张二婶子的命。
只是在审讯的过程中,他听了姚乐盈与张二婶子争辩的话,心中却觉得十分过瘾。
张二婶子仗着自己是老村民,半夜三更去找茬,被姚乐盈反驳纯属活该。
高官权贵说话都礼貌克制,就算有争执也是用些之乎者也的语句往来。
不想这田间一位小女孩,竟能在吵架上与这上年纪的泼妇对抗,最后还用一句话引出了这泼妇的脏事,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她有心思。
村长徐广发听人来报,八王爷又来了村子,赶紧出门笑脸相迎。
这次时间充裕,他们便与徐广发一同前往他的屋子,将村子里的情况详细商讨了一番。
将户部需要了解的情况都记录下来之后,萧景楠让护卫将张二婶子带进门。
萧景楠其实也不过十九岁,只是他从小深得先皇宠爱,经宫内少师悉心栽培,于是小小年纪便展现出卓越的治理才能。
今上也十分疼爱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见他资质不凡,便委以重任。
为此张二婶子这两天心中很是不平,一个小丫头辱骂自己,一个少年抓捕自己。她甚至觉得是萧景楠以权谋私,迫害百姓。
萧景楠又让护卫去将姚乐盈请来。
姚乐盈听说是八王爷有请,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就算在现实世界中,领导来视察也是大事,怠慢不得。
她淡定走入徐广发家,正中央方方正正的木桌旁,坐着徐广发和萧景楠二人。
两位面无表情的侍卫站在萧景楠身旁,张二婶子背对着她,站在木桌前头。
“民女拜见八王爷,拜见……村长。”姚乐盈学着古人行礼的模样,但她一时忘记是否也需要向村长行礼,索性一起行了。
徐广发也有些尴尬,这乡里乡亲的,何时有人如此给他行过礼?
萧景楠喝了一口茶,对面前的张二婶子说:“你承诺的事。”
张二婶子这才扭扭捏捏转过身,对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姚乐盈躬身道:“姚姑娘对不起,我不该半夜三更上门为难你。”
姚乐盈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张二婶子极不情愿的表情,并且她贼贼的眼光中闪着精光,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
她装作原谅的样子:“我也不该胡言乱语。”
萧景楠和村长只管调解争端,她们内心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
只是萧景楠看着这小丫头,便想起前一天夜里她纤弱的身躯拿着锄头,将家人护在身后的场景,着实让人有些心疼。
随即他开口道:“姚姑娘父亲遭难,本已不幸,今后还劳烦村长多加照顾,村子里出现欺男霸女的情形,总不是好事。”
村长连连称是。
萧景楠这份恻隐之心,也让姚乐盈今后的生活安稳了一些。
*
姚乐盈与村长和萧景楠道别后,才回到家中。
刚踏进家门,又听到苏氏不悦的声音:“今日早晨才说了不让你乱跑,这会儿怎么又出去了?”
姚乐盈不想与她说话,却又不得不跟她解释:“八王爷刚与官兵送张二婶子回村,让我过去与张二婶子谈和。”
苏氏从正厅慢慢走出,听了姚乐盈的解释顿了顿,才又说:“我就说你不该与张二婶子针尖对麦芒,若是引得八王爷不悦,可如何是好?”
姚乐盈差点被气死,昨日明明是张二婶子上门找茬,她全力保护三人,这会儿还变成自己做错事了。
而且苏氏刚才那个停顿的间歇,明显就是之前想责怪姚乐盈不务正业,结果发现自己误会了她,才又想出的借口。
总之就是想批评姚乐盈一番。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越过我跟外人交流!”苏氏皱着眉命令道。
姚乐盈深知不给苏氏点教训是不行的,下回一定要让她自己面对点困难才行。
不料这教训是说来就来。
在城郊都有些不成文的风俗,许多地痞流氓都会挨家挨户收保护费。
萧景楠的马车刚走,村中的小痞子便去村外通知了这一带的老大,来找这新搬来的一家要保护费。
几个流氓来到姚家院子时,姚乐盈正在厨房帮着南星一同摘菜。
院门被领路的小混混一脚踹开,桂嬷嬷和苏氏听见动静立刻起身走去前院。
看见来的这群人要么长得虎背熊腰凶神恶煞,要么长得刁钻刻薄贼眉鼠眼。
见着这场景,苏氏的腿脚都在打颤。
姚乐盈和南星也听到了响动,南星想要冲出厨房,却被姚乐盈一把抓了回来,并嘱咐道:“你个小孩子别出去!”
姚乐盈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她每次坚强地站在外头保护她们,苏氏总是给她泼冷水,她今天就是要看看,苏氏自己要怎样面对这些问题。
“这小岗村就没有哪家不给我林五交保护费的,你们家怎么能成了例外?”一个深沉的男声说。
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就是!你们不是在盛京城还有家族吗?他们能不给你们月钱?快点交出来。”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这十两银子的生活费姚家没给不说,这会儿还来了几个要钱的。
苏氏苦苦哀求着:“几位好汉,你们行行好,我丈夫尸骨未寒,我们家是真拿不出银两。”
“拿不出银两?”深沉的男子怒道,“那就进去给我搜!”
一群小混混朝屋内鱼贯而入。
不多时,其中两个进了苏氏卧房的小混混便将其中的珠钗首饰拿出来:“头儿,就找到这些,感觉也算价值不菲了,能卖点钱。”
姚乐盈从窗户的缝中看出去,虎背熊腰的男子满意地看了看那些金银首饰说:“不错,就这些吧。”
苏氏这才看见,自己手中最后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于是冲上前去,想将自己的首饰抢夺回来。
可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怎么敌得过这群泼皮?
一个瘦得跟猴儿似的男子一把将苏氏掀翻在地。
苏氏的手掌、手肘、膝盖都摔出了血,甚至连面颊都蹭破了一层皮。
姚乐盈本着“她们没有生命危险都不出去”的原则,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地痞流氓心满意足地拿着战利品扬长而去,只留下趴在地上痛哭的苏氏和一旁过来扶她的桂嬷嬷。
这下子,不仅是家中被劫的问题,这厨房里的菜也只够明天吃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苏氏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任桂嬷嬷怎样拽都拽不起来。
姚乐盈这才牵着南星走出厨房门,来到苏氏身前。
她和桂嬷嬷合力将苏氏扶到正堂坐下,屋中一片狼藉,小混混们翻箱倒柜才不会在意整洁。
苏氏此时竟说出一句令姚乐盈不可置信的话:“你不是这么能干吗?为什么刚才不出来拦住他们。”
姚乐盈怒极反笑:“不是母亲不让我逾越你去跟外人交流吗?这世上竟有母亲说不通的人?”
苏氏被噎了一口,自知理亏,她不想承认自己十四岁的女儿比自己能干,但她自己也确实是深宅大院中没什么见识的女人。
桂嬷嬷劝着姚乐盈:“你就别刺激你母亲了,遭逢这么个事,你母亲心里也十分恐惧难过。”
姚乐盈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望着苏氏,不露一点表情。
苏氏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我有什么用!我的女儿忤逆我!我连我的女儿都管不住。”
姚乐盈更觉可笑,她声音清脆:“母亲,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没有钱买明日的米面,而不是我服不服你管。”
桂嬷嬷见母女二人针锋相对,赶忙让南星将姚乐盈拉回房间。
姚庆之还在世时,苏氏在家中就是当家主母,虽然她各项能力都十分差劲,但好在家中人口不多,钱财有余,账面上略有亏空,但也无大碍。家中众人也会给她几分薄面。
原主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切都听从母亲的安排。
这两日到了新环境,一片和谐的后院不复存在,面对的是村中的外人,苏氏之前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为而治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然而她却还想用之前那一退再退的方法在村子里过活,实在可笑。
两次危机,都由姚乐盈出面解决,她便觉得女儿驳了她作为母亲的颜面。
心中对着个女儿生出了许多厌恶之情。
而今这屋子被洗劫一空,她竟说出那种话,这令她自己都不可思议。
待冷静后,她想着女儿的话,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明天吃什么。
屋子里,姚乐盈掏出今天陈兴宁给她的银钱,递给南星:“去,交给桂嬷嬷,就说是你之前在苏州攒下的私房钱,让她拿去买点吃食吧。”
南星眼睛一亮:“小姐,你好厉害,身上居然还有银子。”
姚乐盈想着自己的开挂系统,笑了一声:“你小姐我啊,接下来会挣更多的银子,给我家小南星作嫁妆!”
说完还刮了一下南星的鼻子。
南星向她快速欠了欠身:“谢小姐,那我的嫁妆就靠小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