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粉衣女子见萧景楠没有回应她,于是缩回了身子,从翠玉轩中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俏皮地一步一跳踏过湖上的石板路。
是一位甜美可人的女子。
萧卉是萧景楠的亲妹,但女子刚才招呼时,只叫了萧景楠的名字,可见此女子是对萧景楠情有独钟。
姚乐盈赶忙拉开与萧景楠的距离,并贴近萧卉,她若是被认作萧景楠的爱慕者,那定会被这女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女子来到三人面前,先是敷衍地冲萧卉行了一礼,
接着才将身子朝着萧景楠,并往前挪了两步,对着萧景楠轻轻福身,挤着嗓子说:“王爷金安,济慈在此给王爷行礼了。”
萧景楠淡淡说了一句:“平身。”
沈小姐便抬起头慢慢将身子打直,哪听得“哎呀”一声,她便向萧景楠怀中跌去。
萧景楠避无可避,只得将她接住。
年岁不小的姚乐盈和见惯宫斗的萧卉都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这番表演过于拙劣了。
若是郎情妾意,这番行为当然能够拉近双方的距离;
若是萧景楠并无此意,恐怕只会觉得她莽撞无礼;
更坏的可能是,萧景楠知道她的小心思,并且对她毫无感觉,这样就只能引起萧景楠的反感了。
果不其然,萧景楠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维持着那副严肃又冷淡的神情。
原来又是经典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萧景楠客气地将沈小姐扶正,并嘱咐道:“沈小姐小心。”
沈小姐面上泛起微笑,含情脉脉地抬眼望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声音极致温柔:“谢王爷关心,我之后一定注意。”
她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萧景楠在关心她。
也许今后给贵女们开个恋爱培训班也是不错的选择,姚乐盈心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这不是一个母胎单身至今的妇女应该考虑的事。
“王爷,我带你去与哥哥一同喝茶。”沈小姐娇娇软软道。
萧卉再也忍不住,声音冷冷的:“请了皇兄去喝茶,那沈小姐打算怎样安排本宫与好友?”
清凉的秋风将姚乐盈耳边的碎发拂到了下巴边上,她伸手轻轻将发丝拨到耳后,从余光中看到沈小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随后沈小姐脸上又挂起标准的闺秀笑容,朝萧卉恭敬道:“翠玉轩中已有几家公子在里头,公主恐怕不便进入。”
好一个不便进入!别的女子不便进入,就她方便。
姚乐盈都快被这心思有余而脑力不足的沈小姐给气笑了。
这个朝代,高门贵女的宫斗宅斗知识到底是谁在教?
这次没等萧卉说话,萧景楠先开了口:“既然翠玉轩里宾客已不少,孤就先与皇妹在外头游玩,等会儿午宴之时再聚。”
语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抬脚走向一处二层小楼的方向。
萧卉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又朝姚乐盈使了个眼神,紧紧跟着萧景楠身后离开。
沈小姐在背后跺着脚目送三人离去,心中十分懊恼,觉得自己刚才拒绝萧卉进门的语言确实值得再斟酌斟酌。
可是人都走了,接下来只能等到午膳时间,才能见到八王爷了。
接着她又在心中好奇,旁边那位绿衣女子是谁?
若仅仅是萧卉的好友,那也就一般讨人厌;若是萧景楠的追求者,那自己待会儿定让她好看。
而那头的姚乐盈,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还乐呵呵地等着看萧景楠笑话呢。
三人进入素雅的二层小楼,屋内窗户大开,
窗边摆着一副棋盘,黑白棋子落于其间。
萧景楠兴致盎然,提议道:“不如卉卉与我下一盘?”
正在一旁扫视屋内场景的萧卉此时略有不喜:“我从小喜武不喜文,棋术不济,皇兄也不说手下留情,每次都将我杀个片甲不留。”
萧景楠眉毛一抬,挑衅道:“那就是皇妹认输了?”
萧卉与萧景楠交好,更得皇上宠溺,
从小皇上就教导她,女子也能顶半边天,作为一朝公主,任何事情绝不能认输。
她立刻怒斥:“本公主今日宁死与你的棋子之下,也绝不认输!”
兄妹二人面对面坐下,姚乐盈端来高凳,坐在一旁安静观看。
萧卉的棋是真臭,起初,她靠棋院先生教导的标准布局,还有些看头,随着棋子一多,她便开始顾前不顾后,顾上不顾下。
刚入中盘没几步,姚乐盈就开始摇头。
若不是古人有云:观棋不语真君子。
姚乐盈此时都想数落萧卉了。
果然没再走几步,萧景楠便哈哈大笑起来:“皇妹,你看看你的棋子。”
萧卉愁眉苦脸,又输一把,一生之敌萧景楠。
她心有不甘,转过头对姚乐盈说:“乐盈!你来跟他下!我就不信咱两姐妹都得栽到他手上!”
萧景楠忙想阻拦,姚乐盈乃商人之女,又一直不受宠,还被父亲扫地出门,怎会有机会学习围棋?
如今强行让她与自己对弈,岂不是让她难堪?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姚乐盈便挽起袖子,连声说着:“卉卉快让我坐下,快!”
萧景楠阻拦的双手又收回,担忧的表情逐渐化为喜悦,想着定要让着她些。
姚乐盈在原先的世界,从小便是沉静的小孩,要说体育运动,她确实不在行,但一坐便是一下午的围棋,却让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她快速进入思考的状态,凝神锁眉,右手执棋,左手托着下巴。
萧景楠不曾料到,姚乐盈前二十手布局,便让他眼前一亮。
姚乐盈的布局虽不精妙,但挂角守角,拆边分投,都稳扎稳打,每一步都有考究。
十几手后,萧景楠见姚乐盈并非等闲之辈,遂一扫之前让着她的想法,认真地对待起这盘棋局。
姚乐盈棋风稳健,落子不急不缓,白色的棋子攻守得宜,不激进也不保守。
而萧景楠棋风霸道,善于步步紧追,围剿堵截。
每当萧景楠手执黑子将姚乐盈逼至死角,却因姚乐盈前头的埋伏,让她用余气赢得一线生机。
萧卉在一旁啧啧赞叹:“乐盈的这手棋确实比我好多了。”
金腰燕飞上窗台,仿佛也来观看二人对弈。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原来是溪悦园的侍者来请他们前往正厅用膳。
二人已过了一百五十多手,却并未分出胜负。
萧景楠率先开口:“我们先去用膳吧,让猎风记下这残局,下次我与姚姑娘继续。”
姚乐盈也长舒一口气,放松紧绷的神经。
她伸展了一下手臂,答应道:“那就下回再战!”
萧卉不解道:“皇兄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萧景楠死不承认,指着敞开的窗户说:“风太凉,吹的。”
三人在侍者的带领下,绕过清雅的亭台楼阁,穿过遍布修竹茂林的后院,走到众人聚集的正厅门口。
正厅里有三个雅间供客人们用膳。
一位穿着与溪悦园侍者大相径庭的婢女走过来,向萧卉与姚乐盈欠了欠身道:“那边是男厅,请二位跟我往这边走。”
姚乐盈不疑有他,准备跟在萧卉身后去婢女口中的女厅。
谁知萧卉稳如泰山,根本不理那婢女,姚乐盈也就站在萧卉身后观望。
溪悦园正厅的侍者见到萧景楠与萧卉,赶忙上前躬身指引。
萧卉这才动身,牵起姚乐盈,与萧景楠一同走进正厅正中央的天云阁雅间。
绕过屏风后,众人已落座,只有最里头的三个位置空着,侍者将三人引入座位。
而坐席之间,只有沈小姐一个女子。
姚乐盈立刻明白了其中门道。
哪有什么男厅女厅,那婢女分明就是沈小姐的人,为将今日游玩的所有女子赶到别的厅内,才编出的谎话。
难怪今日萧卉一见到沈小姐便露出不满的情绪,若萧卉是男子,可能也不会在意沈小姐这些行为,但她是女子,定是见过不少沈小姐的手段。
侍者正准备退下,萧卉却叫住了他。
“我还不知,溪悦园的雅间还分男女?”萧卉意有所指道。
坐在外侧的沈小姐脸色一僵。
侍者赶忙拱手解释:“从皇上颁布男女可同桌用膳的法令起,溪悦园便取消了男女分厅的规定。”
萧卉面无表情,头颅微微扬起,冷声道:“刚才我在正厅外,有一位婢女告诉我此处是男厅,要带我去侧厅。”
侍者一脸惊恐,今日是八王爷和九公主见来人太多,才开恩允许其他人与他们同桌用膳。
就算分男女厅,也绝不可能将公主带去侧厅。
他连连请罪,并承诺立刻去调查此事。
沈小姐脸色更加青黑,并结结巴巴道:“可能是哪个奴才没认出九公主来吧。”
侍者并没理会沈小姐,只是迅速退出了天云阁。
天天招待王公贵族的侍者走到正厅,四下寻找一番,立刻锁定了还在厅中晃荡的婢女。
他叫来侍卫,将婢女押下,丢出了溪悦园的大门。
随后通过进门登记,查到了此婢女的来历,记录下来放进信封,又命院内侍卫交给九公主的侍卫。
谁知猎影捷足先登,假冒九公主的侍卫,截下了这封密信。
猎影自上次被萧景楠责备后,便由贴身侍卫退到了外层护卫的队伍,萧景楠身边只留下了猎风。
时下他这行为,却被一旁的九公主侍卫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