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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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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的书房立于府内一处独立院落,书房外花草环绕,雅趣至极,室内古朴简单。

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兵法书简,案几上摆放着古砚玉笔,熏炉缭绕,除此之外未见古玩陈设。

摆放琴案后的一幅丹青给整间书房增色不少,孙权立于那,细细端赏着这幅丹青,得知是出自周瑛之手,不免露出一丝惊讶,从前倒是未听闻她会丹青。

孙权解开披风丢掷一边,把手放在炭盆的铜网罩上,感受着炭盆里散发出来的阵阵热气。

坐下后忧心仲仲说道:“自曹操官渡大败袁绍,已于不久前攻下邺城,彻底断绝了袁绍父子想要东山再起的念头。最近已有探子回报曹操正厉兵秣马,兵锋所向为荆州,怕不是真的等待时机攻下荆州。”

听完孙权所言,周瑜眉头紧蹙,已无方才在院中抚琴时的悠然自得。

“袁氏已不是曹操后患,后方已稳,怕是荆州已在曹操图谋之中。荆州之主刘表只是守成之君,终究是个文人。”周瑜毫不客气地吐露对刘表蔑视。

“官渡之战时就错失了宏图进取之机,只愿做壁上观,中立态。只等坐观成败,坐收渔翁之利,根本无心去攻夺城池。天下纷乱之时只能保境安民,天下若定必无立锥之地。”

刘表曾也是一方英豪,“八顾”之一,单枪匹马赴任荆州,联手本地豪族,止住了荆州的内部混乱,治理的井井有条,让这里没有尸横遍野的惨状,各地士族纷纷奔赴荆州避难。

坐拥荆州的治所襄阳,更是天下重地,连跨荆豫,控扼南北。陆路可北至洛阳,南到交州。沔水东下直达扬州,南下可达夏口,西上更可连同梁、益二州。

可刘表只适合做个盛世的贤臣,在乱世之中却胸无大志,只想着坐拥自保,注定要成为被吞并的对象。

“若是荆州被曹操吞并后,下一步又会是哪呢?”孙权目不转睛地望向周瑜。

两人对视之时,不安在心中游走。此时屋内除了被微风吹过的烛火照的人影摆动,再无任何动静。

建安八年八月,曹操南征荆州,若不是袁绍的两个儿子纷争又起,后方不定,收兵平定北方,恐怕现如今荆州造早成曹操的囊中之物了。

北方已大定,已无后顾之忧,曹操必定会全力以赴夺去荆州,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怕江东偏安一隅的太平日子就快结束了。”周瑜神色凝重的看向孙权。

“子敬曾言曹操不可卒除,唯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趁北方处于多事之秋时,剿除黄祖,进伐刘表,此高帝之业也。可张公却对子敬之言嗤之以鼻。”

孙权提及到张昭时,脸色浮现一丝不满之色,

“建安七年,曹操曾命孤遣送质子于许昌,张公等一众大臣就极力要求孤尊许曹操。若非仲兄你审时度势,知晓臣服曹操并非长久之计,果断上谏让孤拒送质子,怕是现在孤真要受制于曹操。”

一场质子之祸就能看出这朝中的主战派和主降派的界限,日后若是曹操真剑锋直指江东,周瑜与鲁肃两人能否说动满朝的主降老臣,都是未知数,想到这里,周瑜已经可以预想到几年后朝堂上的混乱场景。

“可如今黄祖未灭,何谈高帝之业?”

孙权提及到张昭阻拦自己再对黄祖出兵时,越说越激昂,沉着脸气呼呼的吐露着心中的不甘。

得知这份怒气与不甘源自张昭,周瑜缠绕在心头的不解立刻烟消云散,沉默了一会后,拿起茶杯淡淡说道:“至尊,还记得讨逆将军临终前交代您的话吗”

孙权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一句,心中像被击中了要害,霎那间目瞪口呆,叹了一口气说道,

“先兄临终前同我说‘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说这些话时,他脸上的恼怒神色已然荡然无存。

周瑜听完欣慰的点了点头,“伯符在时,平定江东之事上,张公功勋卓著。张公在伯符心中就如同管仲在齐桓公心中一样重要,且张公深受士大夫敬重。”

“张公即便直言不讳,屡次指出至尊不当之处,但所思所想皆为江东基业,身为人臣如此,那身为君主更该如此。”

“举贤任能,让江东士人各尽其心,才不辜负伯符临终所托。”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丝悲戚,孙策已离世数载,曾经两人年少之际,征伐天下的快意恩仇,随着年岁的逝去开始慢慢变淡。

望向对面的孙权,他的心中有着无限怅然,孙权还未弱冠就被推上这个位置,目睹太多的同室操戈。

庐江太守李术公开反叛,庐陵太守孙辅和孙权同宗,却通敌曹操,孙暠企图夺权,丹阳太守孙翊、孙河相继被杀。

这些残酷的历练奠基了他的君主之位,若是孙策还在,一切如常,孙权应该不必如此隐忍。

“仲兄,我提领江东已有五年,这五年我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辜负兄长所托?”

孙权卸下君主的身份,像个孩子,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周瑜。

“你一直都是伯符引以为傲的权弟。”

周瑜的声音洪亮、清晰且坚定,将孙权心中的不甘与自我怀疑全都稀释的无影无踪。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周瑜侧头望去,见周瑛小心翼翼地探了脑袋进来,

“阿兄,别聊了,来尝尝我的手艺。”周瑛说着推开房门,侍从端着食案鱼贯而入。

一阵料峭寒风吹进屋内,周瑜眯着眼望向空旷的院落,落叶凋零,牵动起苦笑的嘴角。

“又吹起了隆冬的东南风...”

深夜,孙权留宿于周府,住在一直为他而设厢房,早年间孙策还在世时,他经常跟着大哥来到周瑜的府邸,把酒言欢,静听两个哥哥的壮志凌云。

自他继位后,诸事繁多,经常在外征讨,便鲜少亲临周府。

而今再住进这里,看着厢房内的陈设一应如往昔一般,不禁悲从中来。

仿佛一切都没变,可却换了天地。

整个周府内院寂静如斯,炉中的香薰清幽阵阵飘来,炭盆火光凌凌,把整间屋子熏暖,也将孙权吃醉的脸烘的通红。

梨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坐于床边的孙权,突然快速扯下铜钩,帷幔四散而下,把床榻遮挡的严严实实,而他掩了衣襟,神色镇定的看到薜荔端着熏炉和香料走进来。

他静静地看薜荔熟练的把香料添置在熏炉中,只等她忙完后尽快退出房中,可见她把熏炉搁置在案上,偷望了自己一眼,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至尊,寒夜吃凉酒伤身,奴婢给您热一热再吃。”

薜荔盯向孙权身旁的食案,起身就走到他的身边,刚拿起青瓷扁酒壶,就被孙权按住了手。

“不必了,孤爱吃凉酒,你退下吧。”

“是奴婢服侍的不周到吗?”

薜荔慢慢挪至孙权的腿边,抬头幽幽的看向他,声音柔媚,跟随熏炉中飞出的烟一同缠绕在孙权身上。

“孤今夜没有那个心思。”

孙权冷冷的一句话,将薜荔旋起的笑意凝结成了冰花,一击即碎。

这样的场面自他继位后不知面对过多少次,得心应手的处理完,便看薜荔垂头丧气的关紧房门离开了。

后背慢慢爬上一只小手,牢牢抱住了他的脖子。

“二哥哥,为啥不要她服侍啊,有她留下来给我们斟酒多好。”

被孙权塞进被褥里的周瑛,钻出来问道。

“就我们两个挺好。”

今夜周瑛沐浴完,等薜荔服侍完自己,给房中熄了灯,她便偷偷跑到孙权这里,想背着周瑜喝几杯酒。

晚上的家宴不许她饮酒,好在孙权暗地里和她说,让她夜里来他这里吃。

刚敲响孙权的房门,就被他一把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好在软褥稳稳的接住了周瑛,她刚想发火,就看到他用自己的衣衫,包住了她的那双冰凉的赤脚。

她满脑子就想吃酒的事,撒欢跑到孙权这里,竟忘了穿鞋。她嗤嗤笑完,刚想解释,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紧接着就被他塞进了被褥,遮挡在帷幔后。

躲在暗处的周瑛,听到是薜荔的声音,还不解这是在自己的府中,来的还是自己的侍婢,怎么还要躲,和做贼一样。

“二哥哥,你刚刚和薜荔说,今夜没有‘那个’心思,那个是什么?”

周瑛窝在床上,接过孙权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凉酒入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对薜荔没有,那你对其他人有吗?”

“对你,我有。”

“到底是什么啊?独我一份?”她兴奋地追问道。

“过两年你就明白了。”

“我今岁八月就要及笄,那时都能嫁人了,还有什么是非得过了两年才能知道的。”

周瑛撇了撇嘴,一杯杯的烈酒染的她脸变得粉扑扑,费劲用手撑着有些醺然混沌的脑袋。

孙权感受到烈酒带来的灼热,正慢慢烧烫神智,他凝神盯着她,只一会,便毫不犹豫的拔下她头上的发簪,秀发披散而下,望向眼前的醉眼,轻声说,

“也不必两年,你若想,今夜也能明白。”

随后反身将她压在住,刚想有所动作,就看周瑛狠狠的打向自己。

“你压我头发了!”

见她不高兴的嚷完,偏转过头,把大半张埋在锦被里,迷迷瞪瞪的摸着脑袋,嘴里喃喃不清。

孙权突然一怔,清醒过来,含笑看向身下丝毫不懂风月的女子,然后目光凝聚在她眼下的泪痣。

他俯身吻了那颗泪痣,随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胡茬…扎…疼…”

“夫妻之间,夫君都是这样亲自己的妻子。”

他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声音只他二人听得清,气息逐渐相融。

“可……我们……不是。”周瑛困惑的说完后,便有些人事不省。

他抿嘴笑完,“终有一天,会是的。”

随后起身把她抱起,悄无声息的送回到她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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