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周瑛感觉自己整个身子被人牢牢护住,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即抬起头,发现那张俊朗的脸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本来要叫姐妹出来帮忙的文欣,看到周瑛身侧出现一个如松柏挺拔的男子,神姿端远。
又瞅见周瑛仰望他的神情,想来就是她天天和自己念叨的那个人,如此英雄救美的场景,就不劳自己出马了。
“你是她夫君?”
庞氏见稚气未脱的周瑛,身侧站个沉稳内敛的男人,两人这年岁差,怎么看都不像夫妻,一脸不信说道:“你身为男子便这般纵容自家夫人,如此放浪形骸,混迹楚馆?”
“我夫人还年少,是个贪玩的,只要她乐意,这般纵着也未尝不可,况且也未曾惹出什么事端来。”诸葛亮说。
庞氏像是被这句话噎了口气,睹在胸口出不来。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璀兰这才认出周瑛,是借宿在自己家中的女子,自己不常回家,听母亲平婶说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肆意大胆。
“今日因你家夫人,闹出这么大一场还不叫事端?”庞氏呛声。
“貌似是夫人您先对我家夫人动的手。”诸葛亮不卑不亢说完,看了眼周瑛。
周瑛立刻领会,顿时泪如雨下,拂着微红的脸蛋哀泣道:“夫君,你瞧她给我打的,我这脸还能要吗?”
说完又撩开胳膊,上面布满指甲撕扯的血痕,
“还有这,我这娇嫩雪白的玉肌啊,就这么被糟践的不能见人了。”
诸葛亮见周瑛来劲了,立马给她衣袖整好,假咳了两声,低声道:“不许再露了。”说完又给她身上的衣衫裹紧了。
在旁看戏的众人,对被打的周瑛起了一丝的怜悯,又见庞氏的悍妇行径,纷纷开始指责起来。
“既然公子不愿管教你家夫人,那就该让别人来管束一番!”庞氏愤慨道。
“欸!我夫君疼惜我,根本舍不得动我一下。更别说允许别人对我指指点点,动手动脚。”
周瑛对庞氏阴阳怪气说完后,又往诸葛亮怀里钻,抬眸撒娇道:“你说是不是啊,夫君!”
诸葛亮见庞氏被气的脸色铁青,敛容道:“我家夫人还小,管教的事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哼!你管教?你夫人如此这般不知检点,想必你也是个眠花宿柳之徒。”庞氏冷眼斜撇了诸葛亮一眼。
这句话实实在在的扎到周瑛的心上,适才还一脸玩闹的她直接挣脱开诸葛亮,冲上前去狠狠打了庞氏一巴掌,骂道:“你说我可以,你再敢诋毁他一句试试!”
那幅样子要把庞氏生吞活剥的架势,着实镇住了在场的人,
吴苋连忙护住庞氏,不想再在此处耗下去,让人看笑话,肃色道:“这位夫人,我嫂嫂也挨你一巴掌,现下我们算是扯平了。”
“扯不平!打了文欣一巴掌,又把我伤成这样,还敢出言不逊诋毁我夫君,今日不把你嫂嫂的嘴撕烂,我的气是不会顺!”
周瑛骂完,要不是被诸葛亮扯住,真要冲上前去和别人打起来了。
“那我给这位夫人赔不是如何?”吴苋道。
在一旁捂着脸的庞氏,立刻不甘心道:“荒唐!给她们赔不是?”
“嫂嫂,你少说两句!”吴苋恨声回道。
“两位也是高门夫人,却在这烟花柳巷和人起风波,若是传的整个城都知晓了,怕是传到刘州牧的耳朵里,吴将军的脸上要挂不住了吧。”
文欣举起素手拢了拢发髻,漫不经心之间,看了眼周遭的姐妹。
顿时,堂内应和声此起彼伏,庞氏有些脸色难看,吴苋更是心下一沉,听见侍女瑚兰着急忙慌的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家主……家主赶来了。”
庞氏一听吴懿来了,嚣张的气焰立刻烟消云散,咬牙切齿道:“肯定是方氏那个小蹄子告的状。”
“嫂嫂,要是被哥哥瞧见你我在此,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吴苋抓紧庞氏的胳膊,一脸的焦急。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便知道哥哥吴懿已经快到了。
“这——”文欣扭着身子,让开一条道,“是个后门。”
“不许放她们走!”周瑛作势要拦住庞氏和吴苋,想等待看这个泼妇如何被她夫君收拾。
却被诸葛亮一把拉回,“可真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周瑛见诸葛亮一脸严肃,不敢再胡闹,忍着气看庞氏众人仓惶离去,瞧见璀兰在其中,脸上还有若隐若现的掌印。
成都郊外的一处农舍处于湖边水畔,一缕淡淡的炊烟,从村落上空袅袅升起。
走在路上,两人已无方才在绿云楼一唱一和的默契,而是无言并行。
互相都不解释那夜为何不辞而别,不解释为何会在成都巧遇。
只是周瑛再次见到诸葛亮,心里有止不住的欢喜,很奇妙。
那条通往农舍的路,破旧而古朴,长满了青苔。鸡犬安详地来回觅食,从容不迫地散步。
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灰墙上的裂缝张着大口,似乎比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藤蔓还要可怖。
竹篱砌成的小院,别有一番情调,种满了桑树,在微风的吹拂之下,影影绰绰。
屋舍内轧轧织布声,安详的忙碌着,有急有促地劳作。
诸葛亮跟随周瑛走进屋舍,发现两位老夫妻正用土语对话,语调亲昵。
醉醺醺的平叔看见周瑛回来了,立刻踉跄起身,又看见她身后的陌生男子,不免有些警觉。
织锦的平婶也停下手中的活,出门来一同打量眼前这个高壮的男人。
周瑛用手比划在诸葛亮身前,装模作样干咳了两声,然后向平叔两夫妇郑重其事道:
“介绍一下,这是家夫。”
“家……父?他是你爹?”平叔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诸葛亮。
本就错愕的诸葛亮,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
“哎呀错了!啥我爹!”周瑛着急解释:“他是我夫君!”
诸葛亮震惊地看着周瑛,平叔两口子更震惊了,眼前这个像读书人的汉子,给周瑛做爹太小,给周瑛做丈夫太大,从头看到脚,咋看都不合适。
周瑛拉过平婶到一旁,低声解释了一通,两夫妻才放松了警惕,还算热情,招呼着诸葛亮。
周瑛自来到成都,寓居在平家,知晓成都的气候温润,农户多栽桑养蚕,以蚕丝织锦,所出锦锻精细华美,可却是巷深难传。
农户虽养蚕织锦,但却是分散个体,并未得刘璋官府组织主导支持,故锦缎层次不齐,也只有益州本土人家消耗。
周瑛心中可惜,凭借如此优渥的地势,竟无法将蜀锦传至中原州府。靠她设计出的蜀锦花样,也只能帮平家一户卖锦缎,平家自然欢喜她整个能说会道,还能挣钱的俏姑娘。
天边的明月升上了树梢,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鸟。
诸葛亮在一旁捣药,见周瑛根本不愿闲下来,又开始趴在案上绘着图,袖口那隐隐透出丝丝血迹。
他将捣好的药一把塞给周瑛说道:“自己敷。”
周瑛立刻放在手中的笔,装成委屈巴巴的样子,撅个嘴,“夫君,我手疼,自己敷不了,连这个缠纱我都提溜不起来。”
“……”
当他瞎吗?刚刚聚精会神提笔绘图的人是谁?
“自己敷。”他可不愿吃撒娇这一套。
“为什么你不给你敷?”周瑛突然脾气上来了,和他杠上了。
诸葛亮拧个眉,想到她的伤是在手臂内侧,躲过目光低沉道:“男女大防,自己敷方便。”
“你都是我夫君了,咱两就算睡一个被窝都不碍事,怎么就敷个药不成了。”
诸葛亮脸腾一下红了,立刻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夫君就……这个!睡什么!”
主动离周瑛八丈远。
“你自己亲口说你是我夫君,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时候你怎么不想着男女大防了?”
周瑛凑过去,看到不停后仰的诸葛亮警觉的干咽几口唾沫,她心里嘿嘿一笑,越逼越近,压倒性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调戏道:
“现在和我装什么守身如玉呢?我不管!今日夫君不给我敷药,那就让我这伤口这么一直坏下去,烂下去吧!”
“……”
输了,总不能让她伤口真溃烂吧。
诸葛亮无可奈何地暗叹一口气。夺过了她旁边的竹片,看她喜笑颜开的挽开衣袖,然后慢条斯理地把草药轻敷在手臂上。
他心里不停地劝自己,谁叫被认作是她爹。
“为什么每次见你,我都这般狼狈。”周瑛盯着诸葛亮念叨,“不过,今日我可是爽翻了。”
“若是今日我不在,你便打算当街和别人厮打起来?”诸葛亮抬头问。
周瑛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记着,无论何时,自己无能为力抗衡时,首先想的是收录锋芒,护好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凭着一腔热血性子胡来。下次再要胡来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承担后果。”他不紧不慢的说着,像教小孩子一样。
“我怎么没能力承担了。”周瑛见不惯他老是喜欢把自己当小孩看,开始顶嘴,“今日你也看到了,那个泼妇根本骂不过我,若是真打起来,她也不是我的对手。”
“靠打靠骂便能解决问题?”他又抬头,手中敷药的动作也停了,一脸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