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濒死
“昭明阁开锁的钥匙呢?”谢道华急切的问。
“奴婢这就去取。”向彤姑姑连忙搪塞,脚底抹油赶紧去寻手下的汎儿。
谢道华吩咐救火的仆从去砸锁,可一窝蜂的人靠近时,都被灼烧的猛烈。
仆从提来的救火之水越来越少,吴县自入秋大旱,侯府存水甚少。
“我家女郎在里面!你们快进去救啊!”白凝急切的哭诉道。
“夫人!您不是留我家女郎在昭明阁等你吗?”
白凝一脸质疑望着谢道华,她送周瑛去了昭明阁,本想留下服侍,却被亭华院一个脸生的侍女领去他处吃点心。
谢道华发觉矛头指向自己,心中一惊。眼看着昭明阁的火越烧越旺,前赴后继的仆从都不小心被灼伤。
她在心中祈求昭明阁属实是空无一人。
一旁看戏已久的徐若琼道:“这阁中已无人,刚刚靠近救火的人都被伤的不清。再派人深入,岂不是要搭无辜的性命进去。”
谢道华见仆从负了伤,心中不忍,又听昭明阁的婆子解释说阁中无人,只吩咐众人尽快把火浇灭。
烈烈火苗渐渐吞噬一切。
“奴婢求您了!夫人!救救我家女郎!”
白凝跪在谢道华的面前,泪水糊了一脸。一边朝着谢道华磕头,一边苦苦哀求。
痛哭流涕的模样让一旁女眷纷纷侧目望向谢道华。
“方才同你说了,这昭明阁没人,我也从未派人去请周女郎到昭明阁。”
谢道华被众人望的心烦意乱,又见白凝不依不饶,更加恼怒起来。
白凝苦求无用,谢道华无丝毫要顺依自己的意思,立刻大声喊道:“我家女郎还怀着身孕,一旦有了什么好歹,夫人您对得起仙逝的太夫人吗?”
“放肆!”
谢道华身边的丁芝狠狠地掌掴了白凝,骂道:“仗着你主子大肚子,你个糟烂野丫头,就敢对夫人这般说话!”
“住嘴!”
谢道华怒斥完丁芝,脸上甚觉无光。
丁芝终究是自己人,她清楚丁芝是这些时日看自己委屈万分,日夜以泪洗面,才会被白凝一番话气的口无遮掩。
“还不知怀的是个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就先摆起夫人的款来,手下人也跟着有样学样,飞扬跋扈起来!连正夫人你都敢红口白牙的污蔑!”
丁芝只顾着替谢道华出气,全然没看到急忙赶回的孙权,正站在自己身后。
孙权一抬腿,一脚把丁芝踹在地上。
顿时,救火的人全都停手,闹哄哄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权看了眼震惊万分的谢道华,冷冷道:“孤的侯府便是被你管教成这样。”
言罢也不顾跪地解释的谢道华,自顾冲到昭明阁前,“砰”地踹开了阁门。
“至尊!您不能进去啊!”竹步抱住孙权的腿,死命的不撒手。
谢道华见状也跑去拦住孙权,“至尊,您万金之躯怎可涉险!周女郎并不在此。”
“滚开!”
孙权咆哮完,手中的马鞭甩在谢道华的手臂上,冲进被大火吞噬的断横残梁。
“璟容!璟容!”
他跌跌撞撞地奔到阁中,发现内里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开始发疯似的掀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焦梁,没意识到手腕被烈火灼伤。
“至尊,整个侯府都寻不见周女郎,怕是——”
侍从的回禀,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不过九月,却是怕冷似地发抖。
停住了脚步,不忍地想,脑袋里嗡嗡作响。
那双血痕累累的双手掩着脸孔,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痛苦。
烧断的横梁摇摇欲坠。
躺在角落里的周瑛,眼睛被缭绕的烟雾熏的睁不开,呼吸变得极为困难,声音淹没在干哑的喉咙。
感到自己渐渐撑不住了,费力护住肚子。
沉重的眼皮慢慢垂下,看到有个身影穿梭在烈焰中,向自己奔来,分不清幻觉还是真景。
“璟容!”
低沉钝浊的声音响起,还沉浸在强烈震动中的孙权,看到火光后不省人事的周瑛,突然清醒过来。
待周瑛苏醒来已是几日后,躺在凉沁沁的宪英院寝殿中,被一群医士诊脉细查,直到确认腹中的孩子无恙,这群医士才松口气,保住了命。
白凝抱着周瑛便是痛哭流涕,嘴里一直念叨,怕周瑛就这么丢下她。
她倒不怕周瑛醒不过来,自己会被拉去陪葬。
这几日孙权处置了一干人等,杀得杀,下狱的下狱。连诊脉时支支吾吾的医士,都被杖毙身死。
谢道华被禁足在亭华院静思己过,丁芝得了谢道华的求情才免于一死。
周瑛昏睡的几日,侯府一直被死亡笼罩。
“那日至尊把您从火海里救出来,以为您去了,抱着您哭的泣不成声,任谁劝说都无用,奴婢还从没见过至尊这般失态。”
白凝回想起那夜,面对生死未知的周瑛,孙权痛苦的模样,抱着周瑛不肯撒手,不顾众人的目光,哭的撕心裂肺,嘴里一直喃喃道:“别丢下我!”
当医士匆匆赶来诊脉说周瑛只是昏迷,还有生息时,孙权才缓了过来。
明明手受了严重的烧伤却全然不在意,守着周瑛床寸步不离。堆了几日的奏疏也等不来他的批阅。
周瑛听完,心中五味杂陈。
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瑛望去,见孙权跑了进来,手上的白纱布分外显眼。
落座在床边,他又见到有生气的她,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这几日他不停在祈祷,她能醒过来,哪怕她望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他也认了,只要她还活着,还在自己的目视所及。
竹步进殿请孙权移步,医士在书房侯着要给他换药。
周瑛听闻从孙权的怀里出来,看到他手上缠绕的纱布,让竹步把换药的东西端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看到他的手被火灼伤的血肉模糊,想起白凝说他这几日批阅奏疏都拿不得朱笔。
“还疼吗?”
“不疼。”
周瑛瞧了眼说瞎话的孙权,回忆起第一次他说瞎话,是他挪用公钱,给她买来洛阳凤笺纸的事被孙策发现。
他挨了阿兄孙策几十鞭,若不是周瑜拦着,真要命归西里。
那时,他一身的鞭伤趴在床上。
她就问他,“疼吗?”
他也是摇摇头说不疼。
周瑛给孙权包扎好后,缓声劝道:“以后别再涉险,你是江东的主,不能出任何意外。”
“可我也是你腹中孩子的爹爹。”孙权说着抚上周瑛微凸的小腹。
周瑛凝望他的深眸,想起在昭明阁的火海里,她支撑不住的时候,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下,第一次的胎动,让她清醒。也是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看到他在火海中朝自己奔来,救了自己和孩子。
想到这,簌簌落泪。
她感激他,却也只有感激,无他。
孙权用指腹给她拭起眼泪,无比郑重的承诺道:“璟容,孤以后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不会再让你置身险境。”
初彤院里,赵妙莹一边理刺绣用的丝线,一边听着侍女易巧的念叨。
谢道华被孙权怀疑,是她故意设计引周瑛留在昭明阁,企图纵火让周瑛一尸两命。
当初领着周瑛留在阁中,又支走了白凝,声称是亭华院的侍女,死在了亭华院附近的水井里,谢道华有口难辩,这更加让孙权相信,昭明阁的大火与谢道华有关。
只是疑心,谢道华便被孙权遣到城郊的玄观小住,让她静思。
侯府没了女主人,步练师待产在即,孙权就命徐若琼进府和林薜荔、赵妙莹三人一同打理侯府上下。
赵妙莹见惯了徐若琼与林薜荔沆瀣一气,就不招惹是非,躲得远远的,让徐若琼可以尽情享受着孙权赐于她的权利。
苕芳姑姑也被调回侯府,现下正伺候步练师,等待着步练师生产。
有了嫡母在,林薜荔自然春风得意。虽不受宠,但至少比之前谢道华管理侯府的日子好多些。
“夫人,今日徐夫人整修千柳园阜,您再不出面看看,整个侯府都要忘了,协助打理侯府的还有您。”
易巧见赵妙莹又是一言不发,心里哀叹了一声。
自己的主子不愿沾染是非,连孙权偶尔来初彤院,她都显示不出多热情的模样,只有提及到自己哥哥赵达的事,她才能上心些。
“哎,被你聒噪死了,走吧,去瞧瞧,咱们的徐夫人今儿又怎么显威风呢。”
主仆二人来到千柳园阜,一场大火让这里大半都烧成了焦土,花匠工人们忙成一团。
徐若琼则在一旁凉亭小坐,由着侍女扇风解暑,林薜荔也是殷勤递水服侍着徐若琼。
赵妙莹远远观望徐若琼趾高气扬的模样,便不想踏足靠近。
正准备回去,见有侍从推着一车新土到园中开始铺叠。
她在花房待过几年,对种植的培土最是熟络不过,看到一车车成色不对的新土,填埋在那,继而被种上花草,心生疑惑。
“易巧,那片地怎么种的东西我从没见过?”
“奴婢听说那片地是谢夫人专拨给步夫人种香料绿植所用。上次大火把这些香料都烧了干净,徐夫人为了讨好那位主,这不,忙不迭的给培上新土,重新种上了。”
赵妙莹没有易巧对徐若琼的愤懑之情,冷静异常的看着花匠们培土种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易巧,悄悄地去查查那些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