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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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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青浓云笼罩而下,两个儿子急得额间覆汗,不停地问询父亲,该怎么办。

齐家五郎一旦醒来,他们两使坏唆使齐家五郎去陡坡边摘松子的事便会败露,还有把罪责全部嫁祸给周胤。

齐家老爷惹不得,今日敢独身前来的周瑛更惹不得。

杜老爷已没力气指骂两个孽障给家里惹下如此大的祸事。

杜家老母拄着龙杖颤颤巍巍赶来,抱着两个孙子又是一番哭诉闹腾。逼着杜老爷无论怎样,都得想出办法来,在齐家五郎醒来前,好让杜氏置身事外。

“阿爹,倘若齐小五真醒不来呢?”

寒气侵骨,天色昏暗。

周瑛回到府邸,同乔容清解释为何只有她独归,好生宽慰一番才用膳食。

夜幕之下,齐府的小厮风尘仆仆赶来禀报,

“人抓着了。”

周瑛嘴角浮上冷笑,“我知道他们沉不住气,没想到竟是这般心急,连一夜都等不过。”

匆匆赶到齐府,看到小厮们押解一个仆从,五花大绑,跪伏于地。

“杜家的?”周瑛问。

齐家老爷点头。

夜深时,有人偷入庖厨,在给五郎的汤药中下了毒,好在被前来寻食的周胤瞧见。

辛而齐老爷将周瑛的嘱托听了进去,妥善安排府中身壮的小厮侯着,只等外人入府造次,一抓便将那人擒住。

心石落地,周瑛看向周胤,姑侄俩会心一笑。

“老爷,他不肯招,连认都不愿意认自己是杜家的人。”小厮回道。

“招不招的,还有什么意义。全舒城的人都认得他是杜家的仆从。”周胤指着杜家的小厮,义愤填膺骂完,走到周瑛身边小声道:“杜世伯可真笨,竟派自己府里的人来做这事。这人素日横行霸道,耀武扬威惯了,在舒城谁人不知他。”

周瑛抿嘴一笑,轻摇头示意周胤慎言。

“老爷,要不要用刑,逼他承认。”小厮询问。

“不可!”周瑛突然阻拦,转身对齐老爷道:“世伯,还不是时候。”

齐老爷虽心底满溢怒火想杀了下毒之人泄愤,带人冲进杜家问个究竟,到底为何要害他家五郎。可还是被周瑛劝下了。

白昼交织,惨白的青空浮光微现。

杜老爷在厅堂里背手踱步,急得满头大汗,这一夜烛火通明。

“母亲好糊涂啊!哪能我们自己出手去毒害齐五郎,万一事败,可不就坐实了咱们杜家两个儿子是害齐五郎的元凶吗?”

端坐在那的杜老夫人手里摩挲着龙杖上的凹凸花纹,不紧不慢地喃喃道:“杜三做事你还不有什么放心,将齐府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了结了,那这件事就和我两个乖孙无任何干系。从前周氏一直照顾提携咱们家,这次就再让他家把这件事扛下,最后再照顾咱们一次,日子还会回到从前。”

哪里就这般容易。杜老爷不敢再辩,翘首盼望前去查看情况的小厮,能带消息快些回来。若是齐家挂上白幡,那他的心里才能真正长舒一口气。

“家主!杜三回来了!”

闻言,杜老爷急忙赶去,瞧见杜三归来,忙拉到一旁问道:“如何?”

“小奴该死,一时失手,被齐府的门丁抓个正着。”

杜老爷吃惊得瞠目而视,视线越过杜三安然无恙的身子,直往大门那瞅,生怕下一刻便看见齐老爷带人冲进府中。

“他们未曾对你用刑,逼你招供?”杜老爷问。

杜三摇头,“只问小奴是受何人指使,小奴未答。他们只关了小奴一夜,天一大亮就放小奴回来了。”

杜老爷眉心一挑,转而呵呵一笑,“回来就好,想来你也是担惊受怕了一夜,快去歇着,我这就命庖厨给你做些吃食。”

杜三感激不尽,行礼告退。

疾风骤雨,寒气逼人。

杜府管事收了油伞,掸了掸肩上的雨珠,进入书房,回禀道:“家主,一切都办妥了,尸身已埋于西山。”

杜老爷用铜钹挑了火心,颔首不语。

一连下了三日的雨,总算雨霁晴明。

杜氏族亲陆续赶来杜家,闹得杜老爷摸不着头脑。高朋满座之间,他见族亲脸色皆阴沉可怖,一声不吭。

心里正打鼓,又瞧见乌央乌央的人群穿过长廊,朝自己这边走来。他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周瑛和齐家老爷。

身子突然怔住,心中预感着不寻常的事即将发生。

周瑛进屋后,对着杜氏族亲一一行礼,“列位公伯皆是小女请来,今日只为一件事,给我家二郎洗刷冤屈。”

杜老爷立刻慌乱,动了动嘴巴,想阻拦周瑛,可看到杜氏族长的眼神,不敢造次,只是呆呆地坐了下去。

“就在前不久,我家二郎同齐家五郎一同跌落山坡,二人皆负伤。尤是齐家五郎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杜家的两位公子当日事发时也在场,却言亲眼目睹我家二郎与齐家五郎起口舌之争,我家二郎恶从胆边生,推了齐家五郎一把,才使五郎身伤。”

杜老爷打断道:“全舒城的人皆知晓这些事,皆知晓你家二郎的罪行。你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折腾我族族亲前来,就是陪你唱沉冤昭雪的戏?”

“世伯,我今日唱的戏可不止这一出。还有一出,名曰借尸还魂。”周瑛得意一笑。

她微微侧身,门旁突然出现杜三的身影,吓得杜老爷滚圆的脸孔霎时变得铁青。

杜三跪地,控诉道:“家主,小奴忠心一片,替您毒害齐家五郎身陨,以此遮掩两位公子残害齐家五郎的罪行。您怎能下毒取我性命?周女郎放我归府前,言我安然无恙而归,必遭您的猜忌,我根本不信。没想到周女郎给我提前备下的救命药竟派上了用场。”

“你这恶奴,满口胡沁,老夫怎会做出罔顾法纪之事!是不是周女郎指使他这样做,他是我家的奴仆,却受人摆布唆使,周女郎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杜老爷心底生起怒火,指着周瑛骂道。

“您的两个儿子以残害别家子弟为乐,又栽赃陷害别人。我为外人,自然是管不得,所以今日请了杜氏族亲来,以正族中纲纪。”

周瑛向高坐的杜氏族亲行礼道:“各位公伯,周杜两家世交几代,恩泽深远。没想到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需我周家子弟替杜家子弟来背上杀人的恶名。我周氏虽不如以往门庭显贵,但也不是能任由别人栽赃陷害,做下的便是做下的,没做下的,我周氏一个字都不会认!”

杜老爷心惊肉跳地窥视着几位族长的反应,听到两个儿子被唤来出来。

杜氏族亲迫人的气魄袭来,询问道:“是否确有其事?”

杜老爷怕冷似地微微发抖,结结巴巴地否定,自知理亏,踌躇不知如何辩驳,挣扎之间还能觅得一丝生机。

这时突然传来齐家小厮的声音,“家主!家主!少爷醒了!”

杜老爷刚张开的嘴,迟迟疑疑地停住了,随即垂下头去,阖眼不再开口。

杜氏族亲一看皆明了,转而向齐老爷连连道喜。

听到杜家两儿子解释,那日竟是为了耍笑取乐,唆使他儿子去陡坡旁摘松子,雨水土湿,才致脚滑滚落山坡。周胤伸手去救,两人才一同滚落受伤。得知真相的齐老爷满身怒气无处而撒,但还是向周瑛行礼赔罪。

杜氏族亲明白形势,对周瑛说道:“周女郎此事是我杜家管教不严,出了这败坏门风的丑事,让贵府二郎受屈,我等老朽在此赔罪了!”

“不敢承礼,只想真正该被惩处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周瑛说着望向杜家两儿子。

杜家老爷拦在两儿子身前道:“不成!犬子虽有罪,可却是我老母亲的心头肉,若犬子有什么好歹,家母便活不成了!”

一直平心静气的周瑛,压不住心里的怨恨,质问道:“你儿子的命是命!我侄儿的命,齐家小五郎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周女郎,求你看在往日两族的情分上,替老夫同齐老爷说说请,饶过我家二子这一次,老夫日后一定好生管教。”杜老爷年迈的身躯佝得更低。

“情分?”周瑛轻笑一声。

情分原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华光璀璨之时谁会把“往日情分”挂在嘴边,落魄之际,便想到原还有情分在。

“我可以替世伯说情,只需您二子亲自登门向齐家五郎承认罪行,忏悔罪过即可。”周瑛悠悠道:“不过,我帮您这么一个大忙,您也得帮我一个小忙。”

昏黄烛光,一切大定,周府又回到往日平静。

白凝给周瑛卸去妆簪,瞧她眼下乌青,心疼道:“女郎,您这些日子奔波劳神,太辛苦了,可得好好歇歇。”

打了哈气,周瑛把那枚金镶珠石兰花蝈蝈簪拿起握在掌心,仔细瞧着,又好快收进妆奁盒最深处。

白凝瞧见周瑛脸上的落寞神色,换话询问道:“女郎,您为何不让齐老爷好好惩治杜氏一族,好给二公子解气,怎么还帮着说情,助杜氏出了困局。”

“急什么。我不出手让杜氏吃教训,反而去劝情,你以为齐世伯真听去了?他可不是吃素的,能咽下这口气。如今只是隐忍不发罢了。同居一个屋檐下,还怕日后没有泮子使?”周瑛知道杜家的“好日子”在后头。

“不过,女郎您到底要杜家帮的什么忙啊?”白凝不解问道。

“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周瑛意味深长一笑,问道:“给江东的几封信,都送出去了?”

“嗯,已经让人快马送去,想来不日便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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