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吉香走出房间，看到远处傍晚夕阳照耀下的雪山，心头积压的事才如同泄洪一般涌上来。
她扶住门框，细细想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天呐。
再也没有比这更加荒唐的事情了。
她腹中的孩子是风神的。
可是那个不着调的吟游诗人，怎么看都跟神明扯不上关系呀。
她脑海中浮现出温迪那双碧莹莹的眼睛，以及那清脆的笑声。
吉香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一股怨气从心中隐隐升起。
就算是神明又怎么样？！
不负责任的神明，难道，将她留在蒙德，自己却无影无踪，就是他的授意吗？
好可恨！
她要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吉香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在蒙德长大，这是一座美丽的国度，春天的风和煦温暖，山坡原野绿草如茵，她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
只听说在这片提瓦特大陆上，除却蒙德之外，还有其他六个国家，他们信仰的神不同，风俗不同，人的性格习惯也不同。
离开蒙德，她真的能活下去吗？
吉香心里忐忑。
她在屋檐下的小椅子上坐下，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首先，需要钱。
虽然在晨曦酒庄这段时间，她被锦衣玉食地养着，可是她出来之前什么也没带，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甚至连首饰都在出来前摘掉了。
其次，要逃过迪卢克的追捕。
迪卢克.莱艮芬徳，这位晨曦酒庄的主人，不仅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更是有一支巨大的地下情报网，任何一点消息都逃不过他的眼线。
或许，可以寻求西风骑士团的帮助？蒙德市民的人身遭到禁锢，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但很快，这个想法也被吉香否定了。
如果寻求他们的帮助，腹中的孩子是风神的这件事情就会暴露出去了，对于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三，离开了蒙德，她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
思来想去，吉香一点头绪也无，不禁叹了口气。
一张柔软的毛毯从身后裹住肩头，她下意识想要转身，却被凯亚以一个环抱的姿势困在他身前，被柔软的毛毯里带着淡淡的雪花的味道。
“在这里吹冷风，还自己一个人偷偷叹气，在想什么？”
吉香能感受到男人胸腔传来的震动。
“我……坐着看看风景而已。”她将自己从对方怀中挣脱出来，“你睡醒了？”
“是饿醒了。”凯亚指了指肚子，委屈道：“从昨天就没有吃东西。”
想起因为她才有这一天一夜的奔波，吉香也不好意思起来，自告奋勇道：“那我来做饭吧。”
她挽起袖子，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厨房中放了一些凯亚带回来的兽肉和水果蔬菜，她刚拿起菜篮，刚想大展身手。
一只结实的手臂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哎呀，病号就该给我好好休息，勉得说我虐待病人。”
她被凯亚赶了出去。
“我可以做饭，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吉香抗议道。
“我也会做饭啊。”凯亚挑了挑眉，“这么信不过我，该不会是害怕我在饭里下毒吧？”
“不是！”吉香急忙摆手，末了，她眼里的光暗淡下来，小声说道，“好歹给我点事情做，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真拿你没办法。”凯亚深深地看她一眼，随后笑道：“那帮我把水果切一切吧。”
吉香心里明快起来，跟着他走进厨房。
在认识凯亚之前，吉香以为他是个只会舞刀弄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骑兵队长，但是想不到他做饭居然还有模有样的。
案板上的肉片切得整整齐齐，那些各种颜色的辣椒，洋葱，闪烁着干净的光芒，热气腾腾的羊排在铁锅里咕噜咕噜响响动。
或许是热了些，凯亚脱了外套，只穿着的白色的棉麻质地的衬衣，胸口的扣子解了几颗，露出结实的蜜色肌肉来。
他煎着牛排，转头想让吉香帮他拿着调料。
却见吉香穿着围裙站在桌前，一副低头苦思冥想的模样。
凯亚打趣道：“嗯，看来某人对做饭毫无头绪呢。”
吉香闻言，抬起头来大声争辩道：“才不是呢！我是在思考怎么摆盘！”
“摆盘？”凯亚挑了挑眉，“哈！我知道，就是爱德林经常做的那种，把水果摆成花花绿绿的各种图案！夫人，想不到您居然也会？”
“我当然会了，晨曦酒庄家的五十八种摆盘方式我都学会了！”
在晨曦酒庄做女仆的那些年，爱德琳常常对她不吝赞美，回想往事，吉香心中的骄傲不禁油然而生。
“那还在纠结什么？”
“……”
吉香被问得沉默了。
在晨曦酒庄的时候，身为女仆的她在爱德林的教导下，学会了几十种不同的摆盘花样，每一样都信手拈来。
而现在，她却不想让自己再想起关于晨曦酒庄的一切。
那样一场精心的骗局，足以让她如坠噩梦。
“才没有纠结，我只是不想……”
话说到一半，凯亚心中却已经明了一切，他微笑道：“我明白了，不如，就专门为我而创作吧，怎么样？”
“嗯？”吉香瞪大眼睛。
“哈哈哈，我的意思是，我的水果拼盘，才不要和他们一样的图案，你要重新设计一个！”
凯亚伸手过去，捏了捏吉香白嫩的脸颊：“我要的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哟。”
“唔！放开我！”吉香气鼓鼓地从他的魔爪里挣脱出来。
“夫人，你还没答应我呢！”
凯亚不依不饶。
“啊好啦好啦！”吉香躲着他，转过身忍不住嘟囔道：“别再叫我夫人了，我和迪卢克已经……”
凯亚坏笑：“我可没说是谁的夫人。”
“你……少拿我开玩笑。”吉香脸上一热。
并不宽敞的厨房里，两人挤在一起显得有些逼仄，打打闹闹间，却为这荒凉的雪山脚下带来一丝暖意。
最后，吉香用蜜瓜，蓝莓配合一些日落果，将水果拼盘摆成了耀武扬威的小孔雀的图案。
这就是她为凯亚做的拼盘图案，因为凯亚的命之座是孔雀。
而凯亚这个人，也确实像他的命座一样，有着漂亮的外表和张扬的个性。
两人合作做饭完毕，将做好的冒着热气的饭菜一道一道地摆放在小餐桌上，餐桌很窄，两人相对而坐都能碰到对方的腿。
凯亚坐下来，伸长脖子盯着吉香的摆盘半晌，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图案，是一只大公鸡吗？”
“你才是大公鸡！”
吉香气结，拿起叉子戳了一下，一口吃掉了孔雀头。
……
用过晚饭后，夜幕降临，万籁寂静，又到了准备入睡的时间。
床的分配问题又尴尬地横亘在她和凯亚之间。
吉香抢着说自己要打地铺，却被凯亚严词拒绝。
于是最后的分配方案成了她睡床上，凯亚打地铺，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屏风。
白天睡足了的缘故，吉香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她睁大眼睛，盯着窗外零落的星光，离开蒙德的念头又从心中冉冉升起。
而且，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并非身无分文，相反，她还有一处婚前财产。
那就是她和奥古斯特的房子。
想到这件事情，吉香惊然坐起。
"怎么？做噩梦了？"
房间里传来凯亚的声音。
"啊，嗯……是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个想法的吉香含糊其辞地糊弄凯亚。
心中开始思忖这回事。
加入把房子卖掉，应该足够支撑她离开蒙德。
可是，真的要卖掉那个房子，那也许是是奥古斯特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
黑暗中，吉香感觉到卧室的门开了又关，有人走到吉香的床头，弯下腰，往她的被窝里塞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嗯……这是什么？”
吉香低头，趁着微弱的天光，只看到是一团黑黢黢的毛茸茸的东西，像是用什么毛做成的玩偶，很柔软，带着一股温暖的香气。
"食梦貘。"凯亚说道。
"食梦貘？那是什么？"吉香不解地问道。
"在我小的时候，父亲从璃月带回来给我我，听说是一种璃月到神兽，可以吞噬人的噩梦，晚上抱着它睡觉就不会再做噩梦咯。"
"父亲……"
是克里普斯老爷吗？
凯亚方法看穿了她的心思，在黑暗里璨然一笑："是我的亲生父亲。"
"凯亚，你想念你的亲生父亲吗？"
听到这个问题，凯亚愣了一下，随后用淡然无比的语气幽幽说道："没什么想念不想念的，时间过了太久，我几乎要忘记他的模样了。"
"但是你不会忘记的，对吧？"
凯亚没有回答，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
在夜晚泛着冷意的空气中，吉香嗅到了同类的味道，那是孤独的味道。
凯亚，也很寂寞，对吗？
在这个四处洋溢着自由和浪漫的国度里，只有他背负着故国不为人知的，沉重的过去……
……
在小屋住着的几天，即使看得出来，即使凯亚摒弃了所有的杂事，但他依旧很忙，一连几天的白天，都直到晚上才回来。
除了骑士团的事务外，他还在忙些什么呢？
吉香无从得知，这个来自坎瑞亚的男人总是很神秘。
思来想去，她决定回蒙德城看看她和奥古斯特曾经的房子，如果找到中介谈个好价格，或许她就有了足够的路费了。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她用深蓝色的长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着几天的闲暇时间，凯亚教会了她骑马，所以她独自一人出行也没有问题。
吉香上马后，直奔蒙德的方向去。
回到那扇熟悉又陌生的木门前，吉香踟蹰半晌，才鼓起勇气推开。
房屋因为没有人烟显得格外荒凉，石板的缝隙里长着一簇簇的杂草，屋檐下的杂乱的蜘蛛网，墙壁上落灰的弓箭。
一切都没有变，但是却又昭示着奥古斯特已经离开的事实。
吉香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眼泪。
她在房子里环绕了一圈，和奥古斯特生活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吉香心里不忍心将它卖出去了。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吉香心想。
这个房子花费了奥古斯特所有的积蓄，他如今尸骨未寒，自己更是没能帮他找到凶手。
她走出房屋外，合上了门口，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是，旁边出来一个穿着绿色衣裙身影，拦住了她。
"请留步，夫人。"
吉香扭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冒险家协会的凯瑟琳。
"凯瑟琳小姐，您有什么事吗？"吉香有些诧异，她环顾四周，掖了掖长袍的帽子。
"有的。"凯瑟琳点点头，"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交给我？"吉香瞪大眼睛。
她可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在她这里寄放了东西。
凯瑟琳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小袋什么东西，低给了她。
吉香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沉甸甸的手包。
"这是什么？"
吉香满心疑惑地打开钱包。
一大袋满满的都是金灿灿的摩拉。
"凯瑟琳小姐，您弄错了吧，这不是我的东西。"吉香惊愕道。
凯瑟琳微微一笑："这是一位吟游诗人让我交给您的。"
吉香心头一跳，急忙问道：“吟游诗人？什么样子的吟游诗人？"
“嗯……穿着绿衣服，披着绿斗篷，还带着一顶绿帽子，是一个很帅气的少年。”
是温迪。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抱歉，夫人，我见到他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只告诉我，他要离开蒙德了，让我在恰当的时机把这个交给您，我想，现在应该就是恰当的时机了。"
这位一丝不苟，温和有礼的接待员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
吉香站在原地，神情恍惚，着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的大脑依然如一团浆糊。
"谢谢你，凯瑟琳小姐。"吉香懵懂道。
"不客气，夫人，还有，那个吟游诗人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
"自由的风会永远伴随你。"
那位叫做凯瑟琳的接待员将温迪的声音模仿得神似，几乎让吉香一时间陷入了幻觉中，眼前依稀浮现出那位绿衣少年的模样。
风从远处吹来，拂动吉香脸颊的发丝，如同风神轻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