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和洗澡
刘一山原来破旧的家，变化还不只是这一些。
等到他走出自己的屋子，再望望自己的院子，他才真的大吃一惊。
这位祖种子，一时高兴，不只是把他的屋子变成了花草覆盖的童话屋，他还让院子外的那些空地，无论多宽多窄，都长满了树。
此时正是春天，满树是花，粉若朝霞，蜜蜂在花丛中嗡嗡忙碌，小鸟也时不时从花丛中飞过，远远望去，刘一山的屋子就掩映在花团锦簇中。
刘一山几乎有一种错觉，这哪里还是自己的那幢旧房子？走错了吧，或者，在做梦吧？
还有，这也不是自己那个古老的村子呀？
因为，自己熟悉的村子里，是没有这样美丽的地方的。
“这，这是什么花？”刘一山呆呆地问。
“桃花。”祖种子得意洋洋地道。
“桃花？怎么会是桃花？桃花多风流呀，好像我要交桃花运一般……”
“哈哈，你这里可以叫桃花沟了。你看你们人间那些酸腐文人，念念不忘的‘桃花源’，还有‘桃花坞’什么的，是不是都和桃花有关系……”
“那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当酒钱’，句句不离桃花，虽然有装腔作势之嫌，却也朗朗上口，有些意思，你就不羡慕一二？”祖种子摇头晃脑卖弄。
“唉，这个，为什么总是桃花呀，为什么不是梨花、杏花呀……我又不风流……”
刘一山不喜欢桃花的艳，再说，自己一个放牛娃，和那些文人沾不上边，闹什么桃花话题呀，好像自己很风流似的。
“你不风流？……哈哈，你等着，我看着……”
一说到这个话题，祖种子眼前一亮，哈哈大笑，但他突然又捂住了嘴：“这个，天机不可泄露……我们就等着瞧吧。”
“……”看见祖种子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刘一山有些奇怪。
好像他知道自己什么秘密似的，不过这家伙既然不愿意说，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所以来。
他觉得今后有机会，可以好好套套祖种子的话。
“小山子呀，你这是干啥子呀，你咋把屋子搞成这样子了呀？”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位笑眯眯的老汉，嘴里叼着旱烟袋，从桃花丛中冒出来，人未到声音就来了。
“村长爷爷，屋里坐，您屋里坐。”
刘一山一看见村长爷爷上门来了，急忙招呼他进屋。
“我不进屋了，我就来看看，大家伙都说你这里变了样，果然是真的，很好看嘛……”
村长爷爷眼睛亮亮的，四处看了一圈，鼻子又皱起来，望着天空嗅了嗅：“嗯，真香，连空气都是香的。”
祖种子在村长爷爷面前挤眉弄眼的，村长爷爷却视而不见，好像他不存在似的。
刘一山想了想，马上明白，祖种子是万万岁的老怪物，他眼里没有凡人，凡人眼里又哪里有他，当然都看不见他。
村长和刘一山拉了一会家常，叹息刘一山的父母多年前外出打工，就没有了音讯，他的爷爷奶奶接连走了，留下个半大小子一人，生活自然是清苦的。
如今好了，刘一山已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看这样子，是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
“好哇好哇，你看你把你的牛养得多肥多壮，耕田耙地没有问题……今年起，你也可以养一头猪，年关杀了，一年都有猪肉吃；你还可以养几只鸡鸭，它们可以下蛋，蛋卖了还可以有些零花钱。”
村长爷爷既像叮嘱，又像在教他，刘一山连连点头，心里很热乎。
“……再等两年，爷爷给你介绍个姑娘，给你定个亲，你娶回来当媳妇，那你的家就又是一个真正的家了……嗯，我也不负你爷爷当初的嘱托了。”
一说到娶媳妇，刘一山就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既向往又有些害羞，也不知道为啥，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村长爷爷，这个，那个……娶媳妇的事，就让你操心了，不过，我年龄还有些小呢……”
他前半句明显是鼓励村长帮忙的意思，可到了后半句，却又假意推脱起来。
矛盾之处，实在明显，祖种子在旁边扮怪脸，嘲笑之意再明白不过，弄得刘一山都想用拳头锤他几下。
“哈哈，你还不好意思呀……这事，我明白，心中有数……好了，看你把家搞得这样好，我放心了……走了。”
村长爷爷打着哈哈，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山娃儿，你这是搞的哪一出呀，让你大婶都看不明白啦。”
这里村长刚离开，桃花林里一阵花动，隔壁李婶也走进了院子。
“婶儿，我这就是闹着玩呢，栽几棵树好看……有几棵树都快到你家屋基了，之前没给你们打招呼，现在那些树活了，就算你家的哈，结了大桃子，你们要吃要卖，都由你们做主。”
李婶是个热心人，平时没有少帮刘一山，刘一山一见她来，急忙表达热情。
“你看你看，我们山娃儿就是懂事，体贴人，栽桃树也想着你婶家……那婶也不客气，谢谢啦……”
“那个，刚才我听见村长和你的对话啦，他要给说媳妇，对不对？”
李婶手里还抓着一把野菜，那是农村人的习惯，随时见有嫩绿的野草野菜，都会拔了带回家，给家里的猪呀鸡鸭呀添一口食。
她也不进屋，就站在院坝里和刘一山说话。
“那是闲话，当不得真……我，我还没有到那个年龄呢……”
一见又是这个话题，刘一山脸又红，说起话来也结巴。
逗得旁边的祖种子直乐，幸亏李婶看不见。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时间是梭子，快得不停歇……啥事都要提前预备，再过一两年，你年龄是到了，但好姑娘可能都被抢完了……所以嘛，嗯，我会跟你留心着的……”
李婶一边说，一边一个劲地往院子四处瞅，还别说，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能了，一个人把屋子院子打理得这样好，神仙住的一般。
“那就……谢李婶了……不过，不过……”对这事，该怎么应对，刘一山还真的没经验，那就只能让祖种子看笑话了。
“哈，我想起来了……你还记得吗，我远方有一个亲戚，是我二舅妈的姐姐的小姑子家，她家有个女孩，年龄吗，好像比你大两三岁……”
“你从小见过的，曾经到我家来寄住，到我们这里来上过半年学……那女孩，可以下河捉鱼，可以上树抓鸟……你们都一起到河里洗过澡……”
李婶突然兴奋地笑出声来。
那个女孩，刘一山是有印象的，比男孩子还要厉害，一身的“匪气”，离他心目中的女主想象，距离差得实在有些远。
他怕李婶越说越偏题，急忙客气地拦住她的话头：
“那个，那个……婶儿，那不是洗澡，那是游泳，这是两码事哈……婶，那女孩比我年龄大，人家肯定早有人家了，你就不必去说了，我俩不太合适……”
刘一山面红耳赤，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祖种子在旁边笑得肚子疼，还一个劲地在学着刘一山说话：
“那个，那个……不是洗澡，是游泳……洗澡不是游泳，游泳不是洗澡……”
李婶看不见祖种子，也听不见他的怪话，她只是以为刘一山不好意思，一个劲地安慰他：
“这个，我清楚的，我清楚怎么样说的……你放心，我会悄悄地问她，拐了弯的问……一定不让你为难，好吧？”
“……”刘一山张口结舌，居然无言以对。
“啪！”李婶的屁股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祖种子冲着刘一山笑，他欺负人家看不见他，在李婶的身后张牙舞爪。
“谁在踢我？！”李婶大吃一惊，叫喊一声，转过身去。
背后什么也没有，只有空气。
刘一山脸上古怪至极，他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实在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