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灯
丢丢坐在楼下的台阶上等了我们半天，一听见我们下楼的动静就立刻站起来转圈，跟着我在家里走来走去。
在我刚才上楼的时候沈未就打开了家里的地暖，此刻隔着棉拖鞋都能感觉到地板的温热，我好不容易消散了点的酒劲在暖气的催化下复苏，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沈未说去帮我倒杯水，我就自己溜达到了曾经的专属卧室门口，伸头往里看了看，房间还是我搬进霍醒言家之前的样子，只有简单的床和衣橱。没了他专门为我准备的梳妆台，倒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看着那张床，还能记起半夜和他在同一屋檐下却分处于一墙之隔的两个房间打电话的情形，我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讨厌我，不知道那时候他是什么表情。
说起来，那还是我们正式“形婚”的第一天。
我感慨地叹了口气，转而又来到他的卧室。
我没开灯，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光已然足够看清房里的大部分角落。
这里倒是一点都没变过，窗帘的长度、被子的颜色、沙发的位置，每一件物品都是我熟悉的样子。
我虽然不住在这个房间里，却和他在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不少事：为了应付“查房”，我们假装睡在一张床上；我在浴室摔倒，他抱我出来，还亲自替我吹干头发；最主要的是，我曾经装作醉酒，把他按倒在床上……
一想到我的发癫行为，我哪还有心思整理回忆，面红耳赤地转身准备出去，不料跟刚进来的沈未迎面撞个满怀，多亏他反应快才没让杯子里的水全泼到我身上，只是稍微溅出来一点。
“还好不是开水。”他平稳地端着杯子，“你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他背对着客厅照进来的灯光，我的影子被他高一头的影子完整吞并。
我抬头望着他，他的身形被背后的光亮描出一圈泛白的轮廓，脸上的表情在暗室中看不真切，可五官却能借着窗外的光线分辨一二。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张看过百遍千遍的脸今晚有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仿佛都在蛊惑我。
室内的温度让我感觉到一丝燥热，我的心跳也跟着浮躁起来。
沈未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把杯子递过来，一如往常地说道：“喝完早点洗澡休息吧，你房间前两天刚打扫过，睡衣我待会儿——”
他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我抓起他胸前的衣服一把将他往后推去，他结结实实地背撞墙壁，杯子的水晃洒了大半。他整个人被我抵在墙边，我的大脑还在劝我理智，身体却已经毫不犹豫地踮起脚亲了上去。
这次他没来得及反应，两手悬在身侧，僵滞地面对我的突袭。
他嘴唇微凉，我燥热的身体沉醉于从他那里汲取凉意，但我到底还是没有太多力气一直踮着脚，只一小会儿就脚跟落地了。
我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看见他不知所措地举着水杯的样子，突然兴起，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用一种极其做作的语调对他说道：“别担心，我老公今天不在家。”
我又凑近了些，想要看清他的神情，是诧异还是惊慌，却只听他在晦暗中轻叹一声，接着他把杯子放到了手边的柜子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吗？”
……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以往我这么捉弄他，他不是不吭声就是转移话题，今天怎么接话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的眼睛一片幽黑，深不见底。
“……”
虽然我总爱逗他，但那也只是因为我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现在不按常理出牌，我反倒慌了神。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他身上拿开，结果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怎么不说话？”
“呃……我……他最近出差……”我一边继续演戏，一边缓慢后退拉开身距。
他当下就发现了我的小动作，用另一只手圈住我的腰，将我拽了回来。
“这样啊？那应该就不会被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他收紧手臂，我几乎已经贴在他身前，连彼此胸口的起伏都能感受到。
我不确定他说的意思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但他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我既不敢往前，也不敢往后，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他。
“怕了？”他松开那只擒住我手腕的手，把我的头发别到耳后，手指顺着耳郭滑下，捏了捏我的耳垂，“刚刚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我的呼吸随着他指腹的摩擦而变得急促，我分不清是太过紧张还是酒精作祟，再这样下去只怕是真的要玩脱了。
趁他手臂的力气松了些，我挣开他的禁锢，往后退了几步，讪讪笑了笑：“我是怕他突然回来……”
“我有个办法。”他朝我走过来。
“什……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没底，他向前一步我就只好退后一步。
“你跟他离婚，这样以后我们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
……
这人怎么还真演上了？？到底是我喝多了还是他喝多了？
“不行！”我壮起胆子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停了下来，煞有其事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们感情好得很！”
“那我呢？”他又开始往前走，带着充满侵略性的意味向我靠近，“我怎么办？”
我退到退无可退，腿撞在了床框上，一个没稳住就向后栽去。在我仰到半空时，他伸手拉住我，把我拽回了他面前。
我手忙脚乱地站直，他却不慌不忙地把脸贴近我耳边，低声说道：“我想要——”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超负荷跳动。
“完整的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上，酥痒感刺中了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我握紧了拳，压抑着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两手从我腰臂之间穿过，把我箍在身前，歪过头吻在我的侧颈上，我如同触电一般清醒了过来，当即抬手抵住他，阻止了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这件事会是如何发生，我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临到这一刻，我还是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我们俩站在房中央，正处在窗户能照见的范围内，比起先前的位置稍微敞亮了些，起码能看得清沈未脸上的表情了——他迟疑了。
“窗……窗帘！窗帘没拉……”我余光瞟到光秃秃的窗户，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门就在一旁大开着，我明明可以直接逃走，也明知他绝不会强迫我，却只是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拖延。
有时候我似乎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自己。
他没话说，但手上松了些，我连忙挣脱开，大步跑到窗边，在窗帘旁呆站着。
这个时间点，窗外目之所及的房子几乎都熄了灯，但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人刚好没睡着就往外看了一眼，刚好就看到这个房间，刚好就发现房间里有人……娱乐圈里因为不拉窗帘而曝光的花边新闻不胜枚举，即便我只是个普通人，也深刻谨记了他们的教训——有事没事都记得把窗帘拉上。
我对着玻璃上自己不甚明朗的影子做了个深呼吸，低头慢吞吞地解开窗帘绑带，拽着窗帘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中间拉，正要去解另一边，沈未悄无声息地从后面靠了过来，伸手用蛮力把绑带扯开，抓起散开的窗帘扬手一甩，然后将我拽倒在床上，翻身压了上来。
他两只手撑在我头边，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好整以暇地问道：“还有吗？”
我的心跳一刻也不曾平复过，他的每一次逼近都让我更加难以自持。我攥着身下的被子，慌忙躲开他的视线，瞥见了门口唯一的光源，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门……”
待我再看向他时，他脸上的玩味之意更甚，我硬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不由自主地改了口：“没了……”
“你知不知道——”他就这样目不转视地看着我，“有多少次，我都差点没忍住。”
一瞬间我心里好像有什么被释放了。
我松开被子，双手攀上他后背，微微抬起身子，覆上他的唇。
一直以来都是我顾忌太多，害怕过去，害怕将来，可是至少现在、此刻，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呼吸的交融中我逐渐迷失，等到再次恢复清晰的意识，已经是太阳晒得连窗帘都遮不住的时候了。
我侧卧在床，警觉地睁着眼睛，转动眼珠观察四周的环境，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随之如海啸般灌入我的脑子里。
“醒了？”熟悉的声音从上方飘来。
我缓缓向上移动视线，只见沈未穿着睡衣靠坐在另一侧床头，手里拿着pad，悠闲地滑动屏幕浏览网页。
记忆中的画面开始持续攻击我，我的脸颊顿时犹如火烧。
我不敢妄动，一点一点把被子扯过头顶，像收尸一样盖住自己。
丢丢踏着小碎步来到床边，爪子在床沿扒来扒去，焦急地想要上来。一想到昨晚那样的情形大概都被这只狗看了个遍，我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把自己埋得更深了。
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