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不及了
“都坐下，都坐下，你好好说。”
三人又是一顿面面相觑，胖子反应过来，急忙又让大家坐。
胖子很擅长玩情绪，他冲动的时候，让人直想和他干架，而平静的时候，他又成熟得像三四十岁的大叔，他魁梧的身材，让人不由得就认为他这人比较稳重。
何况他也知道怎么安抚大家，他用个小邀请转移了大家的注意：
“喝茶，喝口茶，然后慢慢说。”
只要坐下来，只要开始喝茶，大家自然就会平静几分。
于是大家都坐下来喝茶，老大也沉默地喝着茶，他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路，该怎样向面前的两位说清楚这件事。
“这事，说来话长……”良久之后，老大开口道。
“先不说事，先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胖子打断了老大的话，他又一次转移了对方的注意，估计他觉得，这人并没有准备好。
“第五人。”
“什么？我在问你的名字呢。”胖子大为困惑。
“第五人，我就是第五人呀。”老大还是重复道。
“……”胖子干等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姓第五，名人，对吗？”东升却听明白了，帮忙解释道：“我大学里就有这么一位姓第五的教授。不过，老三，你这第五人名字倒真特别呀。”
“村里人在我小时候，总叫我猫娃狗娃的，我不服气，上学后我就自己取名为人，我要做人，第五人。”第五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好的，老三，今后我们就叫你第五啦。”东升抓住这个机会，急忙明确大家的称谓，先不说三人是不是几辈子的兄弟，这也没法证明了，你说现在是法制社会，要是糊里糊涂就公开着叫老大老二老三的，还真不成了□□，说不定下一次打击黑恶势力，三人就成了被关注对象了。
“大哥，我们……”第五却是不想改口的。
“好啦，第五，说说你是怎么想起那些事的？慢慢说。”
东升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明白，第五这种混社会的人，很喜欢拜把子拉山头那一套，现在情况不明，他和胖子还是避开一些好。他怕第五还纠缠这事，就直接扯出了另一个话题，大家关心的这个话题。
转移话题永远是暂时规避难题的一个好方法。
“大哥二哥，其实，你们要来卖西瓜，我昨晚半夜就知道了……”第五一开口，就够耸人听闻。
“怎么可能？谁告诉你的？”胖子直接质疑。
“因为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告诉我，你们要来卖西瓜，让我注意你们，也许我前生前世的执念，会有转机。”第五目光跳过了对面的胖子，好像在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他似乎又在回看自己的梦。
“执念？这是梦里人说的词？”东升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第五这种人，是不会用这种词的。
“是呀，我也不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然后这老人手指在我脑门上一点，我就啥都明白了，我甚至都知道他是咋写的。”第五盯着东升的眼睛，疑惑地说。
“所以你就派你的手下到市场来买瓜？”胖子最关心的还是卖瓜买瓜。
“是呀，梦醒后，我半信半疑，那梦景也有些模模糊糊，记得一些，记不得一些，可我心里放不下，总觉得有啥事，所以我一大早就情绪不好，把几个手下训了一通，然后安排‘一条蛇’去买西瓜。”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胖子不客气地问。
“因为我自己也不相信呀，我一个老大，总不能凭个模模糊糊的梦，去劳师动众吧？但我又有点不甘心，所以派‘一条蛇’去摸底，碰碰运气。我不能明说，只叫他去买瓜。”
“就是买瓜，也不太正常，‘一条蛇’就说过，现在还不是吃瓜的季节，西瓜上市还有些早。”
“但‘一条蛇’没想到，他一到市场，就看见了我们的瓜摊，还发现这瓜摊卖瓜很奇怪，只卖剖开的，不卖整的，还限购。”胖子接着第五的话，讲起了市场上的事。
“这些事‘一条蛇’回来也给我说了，你们说西瓜中有一种梦瓜，怕我们不小心吃上了出意外？……这不就吃个西瓜吗，有什么意外，最多不过瓜坏了吃了拉肚子得了，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我细细看了‘一条蛇’买回来的瓜，绿油油的又大又圆，新鲜得很，看上去就喜人，会有什么问题？我怀疑你们是做生意搞什么噱头。”
“这有一半是噱头，是他想出来的主意。”胖子用下巴指指东升，忍不住笑了笑。“有一半还是真的，我们真的怕你们吃上梦瓜，在错误的场所错误的时间吃了，如果出了意外，我们怕负不起那责任。”
“我不信那邪，那么多的瓜，怎么可能我们一吃就是梦瓜？但是我心里又有一点点期望，梦中的老人不是说我会有什么转机吗，会不会就应在西瓜上？会不会我吃上了梦瓜，就有转机了？”第五的语气平缓下来，他渐渐地忘记所谓转机的焦虑。
“所以，你最终还是大胆地吃瓜了。”胖子话音中有点笑意。
“我是义无反顾地要吃瓜，‘一条蛇’不是买了两个瓜吗？我叫都剖了，我准备和大家都吃了，当然，我先拿了两块，两个瓜我都拿了一块。”
东升一直没说话，他喜欢在别人说话的时候，静静地听，静静地看，听对方说什么，看对方说话时的表情。
第五说话的表情，一直都很真诚，他没有说谎。他似乎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你吃完第一块，就做梦了？”东升问话简单。
“大哥……”第五站起来给东升杯子里添了些水，然后才恭恭敬敬地说话，他似乎对东升有一种本能的敬畏。
对这一点东升有些困惑，自己有这种威压吗，或者说杀气？可以不说话就镇住这个“镇霸”？
“大哥，我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太坏，还是太好，我吃完第一块瓜，正要吃第二块瓜，就突然眼皮沉重，睁不开眼，瞌睡得很。我马上明白，我中招了。”
“你睡着了？你这种入睡，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东升问得很细。
“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突然想睡了，然后突然就睡着了，然后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你的手下说，你其实只睡了十几分钟。”胖子好像在揭短。
“我确实只睡了十几分钟，但又确实做了个长长的梦。我梦醒的时候，都以为时间过了一个多月了。”
“你梦见了什么？”胖子随口问。其实人家做什么梦，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除非是好奇心太重的人，才会追根结底去问人家的梦。胖子不想自己表现得太急切。
“我梦见了你们。”第五说。
“啥？梦见了我们？梦见我们怎么了？”胖子不淡定了。既然这梦中有自己，那就是有关系了，也就不必压制自己的好奇的印象了。
“准确地讲，是梦见了我们。在梦中，我们一起跋山涉水，好像在追寻什么东西。然后我们来到了一条河，这条河弯弯曲曲的，却又广阔无边。你们两个走在前边，那河水本来是平静清澈的，突然就起了大风，有了大浪，你俩被卷进了河里。”
“你在哪里，在干什么？”东升抓住机会问。
“我在岸上，我想去拉你们，却怎么也跑不过去。河水突然显出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越旋越大，你们在漩涡边挣扎着，却越挣扎越靠近了漩涡中心……”
“你肯定很着急，然后你就醒来了？”胖子不焦虑，反而在笑，这不就是一个梦吗？
“不，就在你们被漩涡卷进去的那一刻，我听见你俩在拼命喊一句话，我听见了那句话，浑身打颤……然后醒了。”
“是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吗？”胖子还有心情调侃。
“不，你们的口型一直不是这，但在最后一瞬间，我还是听见二哥的喊话了，你的声音本来就很大。”第五直视着胖子，一脸严肃和认真。
“我喊了什么？”胖子看看第五的表情，不禁有些紧张。
“你喊的是，……快，快，快来不及了！……”
“快来不及了？”
胖子面露疑惑，却并不紧张，这毕竟是做梦。
“那意思是，你快救不了他们，不，是我们，你快救不了我们？……还是有别的事来不及了？”
“我觉得是别的事，比你俩的命都更重要的事。”
第五皱着眉，沉思着说。“按理说，一般人被水淹着了，第一要紧的事，肯定是喊救命，但你们没有，你们喊的是别的，这句话其实我只听了半句，前面的没听清，后面的就是快来不及了。”
“所以，你醒后，就很着急？”东升轻轻地问，他安慰道：“但那毕竟是做梦，你就那么相信了？”
“那是梦，也不是梦。”第五喝了一口水，表情绝对认真。“那梦境太真实了，我醒来后，都觉得心在疼，只想哭。还有，你们看看这，我的右膝盖，被擦破了一片皮，现在还红肿着，你们快看……”
“这个是？”胖子有点莫名其妙。
“你是说……”东升想到了啥，看了第五一眼，第五连连点头。
“在梦里，我很着急，结果摔了一跤，膝盖都摔坏了，当时风浪大作，你们又被漩涡卷着，我又急又慌，摔了就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蹦跳着……可那真不是梦……等到醒来，我发觉自己的膝盖疼得厉害，一看，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