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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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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伞突然打开,阳光乍现,又亮又烫,第五就像身中钢液沸腾的炼钢炉,他禁不住大叫一声。

感觉全身巨热巨痛,痛彻心扉,魂飞魄散,生不如死,第五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那般煎熬,那般难受。

第五怎么也想不到,生前多么喜欢阳光明媚,如今却畏光如畏虎,视阳光为毒药,为屠刀,沾之即疼,不小心即死,真是何等荒谬,又何等惨痛?!

幸亏第五的惨叫没有人能听见,同行的三人仍然在谈笑风生,从容信步。第五虽然痛苦煎熬,但看看自己的身影,已经缩小为一握,且形象越来越淡,已经快像水中掠影,晃晃悠悠,虚而不实,幸亏还没完全消散。

他知道,这身影如果完全消失,他可能就真的神魂湮灭,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存在了。

痛苦不堪中,第五也没忘了四处张望,他咬牙观察,发现伞内的顶部的伞骨集中一处,而伞柄的顶端较粗,旧式的伞柄都是或竹或木棍做成,其间会留有不少空隙,而这伞以竹为柄,竹子一般中空,能不能躲进去?

“那里,或许……”第五晕晕乎乎地想。

第五发现,魂魄虽然不能脚踏实地,诸多不便,可能还是自己不太适应。世间事,很多都是有利有弊,有阴有阳的。

他现在是鬼魂,就也有一些好处,例如可以变大变小,变长变短,漂浮难见,让人难以辨识捉摸。

所以,他可以变小些,钻进那伞柄顶端的竹节里?

确实有竹节,竹节里确实有空间,这里确实能躲避太阳。

第五一闪身,就完成了乾坤移位,他长长出了口气,但伞顶直接被太阳暴晒,离热点更近,他其实是被烤得更加难受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能逃命,难受些,便只能硬撑着。

第五卷缩在竹节里,竭力保存着自己魂魄的一点灵性,他很害怕自己会被晒晕过去,在这种情况下,一但晕过去,他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太阳会一点点把他的魂魄消解,就像水在暴晒下一点点蒸发一样。

虽然很难受,虽然想“睡”一会,但第五还是一点不敢松懈地观察着,观察那个竹节上方的小孔,太阳虽然晒不到那里,但明亮的光还是从那里洒进来,他寻找着机会,也许在那小孔变暗的一瞬间,他就应该冲出去。

冲出去,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还是艳阳高照?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小孔光线一暗,说明这伞到了阴凉处,也就是说,他可以冲出伞去,有了逃的机会。至于逃到外面又会怎么样?那只能逃到外面了再说。

“太阳好大,今天的太阳真毒。”听见拿扁担的农夫抱怨道。

“我都快被晒晕了,这样的天气下走路,容易中暑。”那个提筐子的人也说,他应该打着伞。

“别说天上了,试试地上,这路都晒得要化了,走在路上,简直像走在烧热的铁锅上。”应该是那个拿伞却怕老婆的人,他估计身体素质比不上二位同行者,他紧接着的建议让第五精神一振。“要不我们找个阴凉处歇歇吧,别把人热坏了。”

“在前面的那里歇歇?”拿扁担的好像有些动心,但提筐的这人一句话,却又让第五大失所望。

“还歇啥呢?都什么时候了?看你俩这软脚虾,是不是晚上和婆娘劳作过火了?我们快走,快走吧,再晚我这筐蛋就卖不完了。”

这话一出,另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哼哼唧唧地陪着往前赶。

按照那提筐人的意思,他们是要直接赶到集市上才会停下来的。这对第五可不是好消息,一是太阳确实暴晒过烈,伞柄都晒得烫人了,他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还能熬到那个时候;二是一到了集市,人多阳气盛,太阳可一点也不会减威,那他可能更不容易脱身了。

“难道我真的要在这伞柄里完事?”第五感觉自己的身形变得快了无痕迹了,他的神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可能真的要到了。

但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意识中,他还在想一个问题,那个扁担提议在前面歇歇,是不是前面有阴凉处呀?有吗……

突然,竹节的小孔一暗,不是那种很明显的暗,是那种光线阴下来的感觉。

“那是……?”

第五脑子里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的身形已经嗖的弹了出去,其实是没有声音的,但他却是身子一晃,蹿出了那把伞,也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环境,感觉哪凉快就往哪里呆去。

有个时候,行动真的比脑子反应快。

一股凉风吹得第五荡来荡去。

他定睛一看,自己已经躲在一棵大树后了。

这树很阴凉,阳光在树顶扒拉,却很少能射到树下。第五惊喜地发现,他的身影一下就明晰了不少。

喘了一口气,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棵大树就在路边,大树后有一片林子,大路从树边绕过后,又是一条直直的大路。

路的两边都很开阔,只见灌木不见树林,更不见阴凉,大概是农民开垦的田地,当然是越敞亮越好。但那对于第五来说,这无异于绝境死地。

“好险!”第五看了,心里真感到后怕。

他看大树后的树林,又是一喜。这个林子,足可以藏身,看来今天这一劫,应该是躲过去了。

第五歇息了一会,禁不住就往树林里飘荡了一回。他感受到树林里有几处阴凉,比别处温度还要低,自己的魂魄一靠近,就像有一股吸力,直接就要拽过去。但他还是挣脱走了,虽然现在他已成鬼魂,但还是抗不住自己生前的好恶,因为那几个阴凉处有些特别。

有两处是在地上的洞,还有一处是一个土堆,旁边有一个窟窿,第五怀疑那是一个小坟墓。另外一处,在两棵树根下,全是杂草腐朽物,还透着丝丝恶臭,他觉得那里也不干净,不想栖身于此,远远避开了去。

最后,第五还是在那棵大树上,找到了一个树窟窿。这树大概也有几百年了,树干中间裂开,原先应该是个大树疙瘩,结果疙瘩死朽后,渐渐掉落,在原来位置留下了一个空间。第五飘然而上,躲在上面,上有树荫遮蔽,往下离地还有几米,可以不被干扰,还可居高临下,感受清风,真是不错。

这算有了自己的一个窝啦。

第五慢慢明白,自己现在没有肉身,只现魂魄,还是得按传说中的神鬼那样行事,才比较方便妥当。

民间都有传说,鬼魂是夜间行动,鸡鸣天亮隐形。他现在才明白,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试想,就像他这种情况,贸然在白天,特别是在艳阳天下行动,比如今天这样,还真是险象环生,九死一生?那些“鬼”前辈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是值得借鉴的。到了晚上,阴气盛行,自己的魂魄也是最强的时候,太阳落下去了,天也黑了,这是“天时”;人大多也睡了,这些大活人,对于鬼魂来说,每一个都像一个大火球,有谁经受得住他们的冲撞?到了晚上,他们不方便出外活动,却正是他这样的鬼魂方便的时候,就是在深夜遇到几个人,这时的人也阳气下沉,不那么可怕了。

所以,第五打算,今后能晚上做的事,都不在白天做。

和其他鬼同辈一样,白天睡觉,晚上游荡。

卷缩在树洞里,真的想睡觉的时候,却又睡不着了,第五并不肯定,他现在的这种状态,是否还需要睡觉,但不管睡不睡,总得安静,至少也叫“蛰伏”吧。不睡觉可以,但却可以安静下来想问题。第五现在一头乱绪,正需要好好想想了。

首先,到底要到哪里去找老大老二?自己其实应该做了很大努力了,据道士讲,自己都寻找了一万里,寻找了二三百年了,虽然之前浑浑噩噩的,都不记得了,但寻找应该是这样进行了,到了现在,自己仍然在寻找,说明这事还真的不简单,不好找。

也许应该回到那个古战场,就是西域的那个石头城去?

他们是在那里一起“燃烧”的,也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左思右想后,第五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试想,他都寻找了几百年了,肯定当初也是从那里开始的,寻找无果,才一步步往回找,终于找回了长安,找到了自己的老家。

从西域回长安,上万里路,自己是不是一直都迷糊着,一点意识都没有地飘荡回来的呢?

认真推测,好像这“回长安”可不是茫无目的,冥冥之中,应该有一种力量,在指引着,也许还是牵引着自己,回到了长安。

这有可能是故乡的呼唤,故乡总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也有可能是兄弟的呼唤,兄弟间也不乏心灵感应的。

否则,他怎么就可能飘了上万里,飘到了长安,飘到了他和他兄弟们的家乡了呢?他怎么没飘到美洲,或者中亚细亚去呢?

老道士说,他们仨兄弟有十世情谊,这情谊也是一种修行,他们还为之肩负着一种使命,这使命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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