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手脚
“两位哥,看看需不需要不理大头鬼,我们另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就晚些投胎,或者干脆不投胎算了?”
第五明白,会做事就要会做人,这个让大头鬼“帮忙”的思路是他引出来的,是不是这样做,让两位哥做选择最好。要么做,要么不做,这就是二选一的选择题,而他主动提出另想办法,就是“不做”的另一个选项。
“不投胎肯定不行,时间一久,我们可能阴气不足,还会出现魂飞魄散的后果。”
老二毫不保留自己的意见,他分析道:“另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找其他鬼差,也许还要送礼,还得更多的曲折——老三的招剑走偏锋,虽然成败还在两可之间,但却可能是最可行的——与其和不可知的所有困难凶险斗,不如选择和一个敌人斗,虽然这敌人是最凶悍的。对吧?”
“不怕,败了我们再想办法。”老大冷着脸,说的话却热。
“不过,大头鬼把话都挑明了,他会报复我们。这前方的情况我们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到底会用什么阴招,什么时候使坏,更无从预料。我们千万得小心呀。”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第五还就开始担心了。
“有风险就有风险,我们还少见了风险?没有风险,那大头鬼也不会给我们假帮忙。老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小心着就是。”
老二皱皱鼻子,挥动着手臂,豪气干云地安慰第五道。
看见老二熟悉的举止,第五心里又亮堂了一些。有兄弟真好,和兄弟们在一起真好。
“老三,应了他。”老大综合了大家的意见,不再犹豫。
第五和老大老二转过身来,第五盯着一脸冷笑的大头鬼的眼睛,不冷不热地说:
“看来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好,就这么说定了,大头鬼,我们准备接受你的报复。”
大头鬼一听,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双手拍打着自己厚实的胸膛,仰天发出一阵狼嚎般的长叫,震得空气中似乎都起了一阵音爆,直让在场的鬼们衣衫和长发都窣窣发抖。
大头鬼伎俩得逞地大笑道:
“好 ,好,你们这几个不怕死的蝼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们等着吧,后面有你们好受的……我要让你们饱尝世间最刻毒的痛苦——哼哼,不让你们生不如死,我誓不为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你本来就是鬼。”经过这一闹腾,老二也开始胆大起来,他听完大头鬼的信誓旦旦,直接怼了回去。
“哼哼。”大头鬼发觉自己出了语病,他没话回怼,便气呼呼地叫嚣:“走着瞧。”
“跑着瞧。”第五接道。
大头鬼拽着铁链,拉着那瘦鬼就走。
哥仨也不迟疑,紧跟而上。
大头鬼大跨步地走着,铁链哗啦啦地响,瘦鬼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只能一阵接一阵地小跑着。
哥仨也是一阵一阵地小跑,说的是“走着瞧”,结果不是了,还是第五说对了,现在绝对是“跑着瞧”。
为了防止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大头鬼的“报复”,三兄弟跑得也不轻松,他们一直背朝内地围成一个小圈,保留着一种他们之前熟悉的战斗队形。这种队形,只能转着圈走,速度受损,那他们就更得跑了。
一路无话,大头鬼虽然不停地冷笑,但却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实施出来。只是大头鬼每冷笑一下,三人就紧张一回,一下冷笑一回紧张,一天一夜下来,也把三人累得够呛。
大头鬼好像很乐意这样折腾三人,所以他的那种冷笑加怪叫,每隔一会会发生一次,大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要玩,就陪着他玩吧。反正,黄泉路上没好事,本来就该紧张焦虑的,有三人联手应付着,也能过去了。
没有计时器,也没有太阳,估摸着一天一夜过去了,在大头鬼哼哼唧唧的歌声中,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前。
山是灰蒙蒙的,天是灰蒙蒙的,路也是灰蒙蒙的,就连他们这几个坐在黄泉路上的鬼,也是灰蒙蒙的。
在灰蒙蒙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门楼一样的建筑,破旧不堪,摇摇欲坠。
再细细看看,门楼后面是一座石桥,桥那端隐没在灰暗的云雾中,桥下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只能听见阵阵鬼哭狼嚎的怪叫声。
两个是人非人的家伙跳了出来,拦住了大家。
“交费,交钱。”
之所以说他们是人非人,是因为他们穿着有点像破旧西服的制服,但披头散发,身体是人,头却是动物,一个像狼,一个像虎,耳朵上和鼻子上还都戴着几个环,颇有些西方人曾经引以为自豪的嬉皮士之风。他们手臂上居然都戴着一个画着“X”的白袖章,身后还摆着一张破桌子,表示着他们在这里办公。
“他们都没钱。”大头鬼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着。他这回是真笑,笑得格外开心。
“不好。”第五一看大头鬼的神态,心里闪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一只手?还是一条腿?”那个长着虎头的收费鬼问。他一把抓住了那个铁链锁着的瘦鬼。
“你们看着办吧,都是穷鬼。”大头鬼兴致不错。
“那就一只手好了。”那狼头凑过来,也不再多说,直接抓住瘦鬼的一只手问。
“收了。”虎头鬼说。
“啊~”瘦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那狼头鬼抓住他的手一拽,他只来得及一声惨叫,那只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你们……?!”哥仨见此,大禁失声怒喝。
“哈哈哈……”大头鬼纵声大笑,“别紧张,下面该你们了。”
眼前的这一幕,让哥仨都愣住了。
大头鬼一路上没有实际的报复行动,却一直都是以精神恐吓为主,让三人一直都处于紧张之中,步步惶恐,步步惊心,他没有报复,却收到了报复的困扰效果。
这个家伙也真是狠毒的。
等到大家觉得终于走过了那段艰难的路,可以喘口气的时候,才发觉,其实真正的报复,才刚刚开始。大头鬼见自己的计谋得逞,那种得意,才是他最喜欢的感觉。
看来大家都有些看走眼了,这个家伙,表面木讷,内心却冷酷狠毒,如果有谁被他的表面神态所蒙骗,那一定有苦果子等着他吃。
是大大的苦果子。
“你过来……”大头鬼冲捂着断臂一直在嚎叫的瘦鬼招招手,满脸都是笑意。
瘦鬼看看第五他们,又看看那狼头鬼虎头鬼,一边叫唤着一边畏畏缩缩地向大头鬼挪过来。
令瘦鬼和第五他们身体发寒的是,他们看见那个狼头居然将血淋淋的断肢放在鼻子下很陶醉地嗅了嗅,然后随手抛进了身后的屋子。
“你们……”他们愤怒得无语,第五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都在发抖。
不是恐惧,是愤怒。
“别叫了,都这样的,要不出钱,要不出血……不流点血怎能过得了这个奈何桥?”
大头鬼极度温和友好地安慰着瘦鬼,然后他笑嘻嘻地冲第五等三人说:“这小鬼我看着顺眼,看看我怎么帮他的?”
说到这里,大头鬼一把拧住瘦鬼的脖子,把他放在自己的面前。只见他伸出手指,对着瘦鬼血淋淋的伤口一点,然后张嘴一喷,一口浓烟似的黑气喷在那断肢处。一晃眼,他的手臂居然又长出来了!
“啊……哦。”
瘦鬼的嚎叫一下子变成了惊愕,他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和之前的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远远看来,新出现的手臂影像更淡了一些。
“怎么样?不疼了吧?”大头鬼对瘦鬼点点头,还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得意地对他说着话,眼睛却看着第五三兄弟:
“有些人一会儿失了手脚,可不会这样幸运了。要老子帮忙把手脚续上,没门!”
“好了,你交出了一只手,可以去领一块阴间的路引,走上桥,然后就可以投胎了。”
瘦鬼看看大头鬼,他把双手的血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两把,然后木讷地转过身去。只见那个虎头鬼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木牌,那牌子晃眼看去,很像戏台上那些衙役手持的令牌。
虎头鬼拿着那牌子,却并不马上给瘦鬼,而是一边拿牌子在他面前晃着,一边用鼻子在他身上四处嗅,嗅到他身上的血迹时,这个家伙居然伸出舌头,在他身上舔了一下又一下。
“我说白额兄弟,你就让这个可怜虫早点投胎去吧。你别贪他那点血了,今天我请客,让你俩吃喝个够——这后面的三个有油水,你们好好教导他们一下。”
大头鬼看来和这两个家伙很熟,他在旁边说话,向这俩挤眉弄眼,却又不躲着藏着,偏偏要让第五仨看见。
他这是明明在给对方递话,要让他们好好地整治第五和弟兄们呢;他挤眉弄眼又要让第五他们看见,就是要恶心他们,气他们呢。
“呼~”虎头鬼张开血盆大口,冲瘦鬼一声吼,吓得瘦鬼一个踉跄,他觉得把这个家伙吓够了,才心满意足地把令牌撇在了地上。
瘦鬼从地上抓起令牌,直起身子就跑,前面投胎很重要,他一刻也不想和大头鬼呆在一起了。
“哈哈,痛快。”大头鬼笑着,转向了第五他们:“想不想像他那样,赶快拿上令牌,走上奈何桥,跑步去投胎?”
“……”第五他们无言,只能怒目而视。
“那个小个子,你不是主意多吗?”大头鬼看着第五,嘲笑道:“你不是还和我打赌吗?你不是还要我必须帮你们吗……现在怎么样,怎么不说话了?”
“怎么办?”老二沉不住气了,低声问。
那个狼头鬼,却是凶巴巴地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