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识人 相思先到
展昭念头及此,不免有些疑惑,按理说丁氏昆仲不应是如此初出茅庐、经历浅薄样才对,真是奇怪。
厅中央,紫衣少年自始至终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比试,并未当成与性命攸关,做生死相搏。
当他回旋一剑刺中宁程波右臂,点到为止,便不再动手,只是执剑相对,面容欣喜道:
“你输了!”
宁程波自是表面应承:“阁下高招。”
假意求饶,左手暗器却已悄然备好。
比武结果既定,紫衣少年便收回湛卢,放下了警觉防备。
他转身面对众人再次邀请欲争夺之人上场。
哪晓背后宁程波神情已变,嘴角狞笑,把手腕一翻,毒针“嗖”地飞出。
底下展昭见得分明,忙脱口而出,大呼:“小心!”
可是提醒已迟,毒针正中紫衣少年后背。
紫衣少年顿觉背后一片麻木,紧接着奇痒无比,呼吸急促。
展昭在发出喊声之时便纵身飞上场中。
他飞快上前“突突突”点住少年周身大穴,以止毒性蔓延。
宁程波见到出头之人剑眉朗目,看其气势,便知不好惹。
心思流动,正欲转身逃跑,展昭早有提防,已拦住其去路。
宁程波本来就已被紫衣少年所伤,此时软剑运转难顺,就更不是展昭之敌。
须臾间便被拿下,巨阙剑寒光凛凛横在他的咽喉处。
“拿出解药!”
展昭厉声喝道。
他方才瞧出针上之毒非同一般,稍一耽搁紫衣少年必有性命之忧。
宁程波眼珠一转,两眼紧闭:“没有解药。”
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之狗熊气势。
展昭轻哼,手上微微用力,剑刃入肤,其喉间鲜血顿时流出。
辛烈的刺痛感让宁程波知道这蓝衫侠俊与紫衣少年完全不同,不会顾忌留手,忙连声嚷道:“有解药!有解药!!”
“在哪?”
展昭停止巨阙剑深入喉中。
“就在我怀里。”
展昭便点住宁程波穴道,令其不能动弹,伸手从他怀中摸索,取出一个蓝色药瓶,向下倾斜,倒出一粒药,呈灰褐色,在手掌心滴溜溜转。
“是它吗?”
“是的是的!
宁程波不住点头,模样竟十分乖巧。
衙狱审讯,展昭经历过不少,此时见其回答太过痛快,内心不免起疑。
他深知宁程波这种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绝不会这么简单就范,轻易交出解药。
“那先喂你一颗如何?”
展昭说着就要把手中的药丸塞进宁程波的口中。
这时宁程波明显失了神,慌了色,他牙齿打颤,尖声叫嚷:“不要!!!”
见其如此怂包样,展昭已知药有问题,又见紫衣少年已开始抽搐,亟待拯救。横怒在胸,抬手就给了宁程波一记千钧耳光。
“真正的解药在哪里!再不说就把这整瓶给你灌进去。”
“在...在我腰带上的荷包里。”
宁程波惊恐万分,言语都不能利索。
展昭一把扯下其腰间的绣花荷包,用手捏了捏,里面果然有两粒小丸。
忙把荷包撕开,两粒奶油色药丸晶莹,拿近一闻,药香扑鼻。
这回没错了!
“怎么吃?”
展昭把药丸攥在手心。
“让他服下一粒就好。”
展昭快步走向紫衣少年,见他已瘫软在地,嘴唇乌黑,二目翻白。
此时顾不得许多,展昭弯腰扶住,轻轻掰开少年下颚,把药丸塞进,手捏其咽喉徐徐滑动,使药咽下。
解药运作,不多时,少年脸色好转,意识清醒过来。
展昭此刻一阵后怕。
好厉害的毒针,即使立即封住周身大穴,仍未能阻止毒药发作,稍晚一刻解毒,这紫衣少年定会是神仙难救。
“大侠,能否把剩下的那粒药丸还与我。”
宁程波见紫衣少年苏醒,嗫嚅请求道。
“想也别想,你不会用到了。”
展昭看其神态,便知这白色药丸定是珍贵异常。
他又怎会还给这宁程波,当然要留下来以备后用。
红杏馆中这一番动乱早就有人报官,惊动了河南府衙,此时一群捕快衙役赶到了敞厅。
黑鸣圭早已见势不好,逃之夭夭。
展昭亮出身份,让捕快把宁程波带回去,并叮嘱好生看押,依法判罪。
捕快领命,使其双手反剪,用锁链捆住,押了回去。
正事处理已毕,展昭便来瞧望紫衣少年。
少年已然恢复,抱剑依柱而立正痴痴望着展昭。
见展昭向其走来,忙低垂眼眸,却是不敢相视。
“你感觉如何?”
声音温和,低沉磁性,似春风化雨,润入心田。
“嗯,已...已好了。”
少年不觉呼吸急促,口中言辞拘束不开。
“敢问兄台是丁氏双侠中的兆兰兄还是兆蕙兄?”
展昭这才抱拳而问。
“你...你是如何知晓?”
少年明显一愣,露出疑惑。
展昭闻言,微微一笑。
“展某虽眼拙,但兄台手中的湛卢又怎会不识。”
的确,江湖武林中谁人不知湛卢剑是丁氏双侠的家传之物,所以这柄剑当然便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我...在下是....丁兆蕙。”
“原来是丁二官人,久仰久仰,果然是青年才俊。”
听到展昭的赞扬恭维,不知怎的,这位“丁兆蕙”的脸色竟是绯红,眸垂得更低了。
展昭虽觉奇怪,但亦未多想,只道其天性不善交谈。
两人并肩走出红杏馆,见若在外亭亭玉立,正举目深望远空。
展昭上前招呼,引见二人彼此认识后,把馆内所发生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
且把“丁兆蕙”遇袭中毒之事隐去,只言二人联手擒住了宁程波。
若听了,沉默不语。
立于一旁,局促不安的“丁兆蕙”只觉时时有股冷风缠身,心头丝丝凉意。
不免疑惑猜测是毒素未清。
“丁兆蕙”正正心神,把他为何出现在红杏馆,以及有关这场“转鱼宴”的来龙去脉说给展昭与若听了。
原来花魁祝弦思爱上了一位穷白书生,这当然遭到红杏馆老板的强烈反对,并逼迫祝弦思立即设办“转鱼宴”。
祝弦思万般无奈,她无路可走,红杏馆在地方势大,她本人又被黑鸣圭惦记,而这河南府到处都是他们势力的眼线,她与书生根本逃不出这囚困之地。
前路已绝,两人便约定双双求死,做个死命鸳鸯,正所谓“生不能同衾,死则望同穴”。临巧,被“丁兆蕙”所救,他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便持剑做主与红杏馆老板进行会面。
红杏馆老板见多识广,不仅认出了湛卢,且亦瞧出了这所谓“丁兆蕙”的女儿身,只是未曾言明,既然知晓这少女背后是丁氏双侠,便索性妥协卖了个人情,但又不敢公然得罪河南府以黑府为首的达官士绅,便与“丁兆蕙”商定,企图借用比武这个形式堵住那群贵公子的嘴,自己也好两边都能相与,通做好人。
展昭这才了然,这样的苦命鸳鸯他着实见过不少,一时唏嘘。
若却觉得这是唐人传奇里写烂了的套路剧情,所以她并无多少感触,只催促展昭赶路。
“丁兆蕙”本就对高冷寡言的若心有抵触,此时更是认定她虽有好皮囊却心不良善,故不免暗自生厌。
正巧她亦要去见祝弦思,三人便就此作别。
展昭温言相语,请其代为问候丁大官人。
“丁兆蕙”薄唇微张,荡漾着弱水眼眸,直直盯着展昭,似有柔情万种,难忍分离。
这突来的情状让展昭颇觉尴尬,待其走远,展昭小声与若苦笑嘀咕:“这丁二侠果如传闻中英才俊俏,只是这看人的眼神实在有点太过诚挚,展某着实有些架不住,要不是早识得侠名,真恐会产生误会....”
这“断袖之癖”四字展昭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放在心中揶揄。
若却不予理睬,只是变得比往常更加冷言冷语:
“走!”
话语低了几度。
展昭不知又何处得罪了这冰山美人,只能无奈摇头跟上。
两人刚行没几步,隐约的,展昭耳朵一动,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喊。
回首望去,便见一抹紫色立于清光冷月,灯火阑珊下,远远地道:“展大哥,月之昭昭,展展其华。我们定会再见的。”
说完,一缩身不见了。
“月之昭昭,展展其华....”
展昭一怔,口中随之轻声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