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半死 原上露晞
秦广王瞥了一眼旁座,见包拯对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后土娘娘早在上古洪荒之时便牺牲自我,用天慈地悲大术化出六道轮回,以解救六界众生亡魂漂泊之苦,而其自身则消散于天地之间,从那时起,六界中便再也没有后土娘娘这位神尊了。”
这段古事虽苍茫悠悠,然而秦广王现在说起也泛着悲天悯人之意。
“.........不可能,二姑姑她绝不会骗我?!不会的!不——”
听闻此言,若如遭雷击,她的身躯更是不住颤抖。
“这么多年了,本以为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次,为什么....”
“啊!!!”
若的满腔委屈早已压抑许久,此刻一经迸发,似要伴着狂吼都发泄出来。
“我已经连死的代价都付出了!为什么!为什么!!”
万念俱灰的若已经全然崩溃了信念,一股悲鸣弥散在大殿内外。
“我恨啊!我恨他们!!!”
嘶吼声尽,她面如死灰。
“咔嚓~”
大殿之上,若的身躯竟是肉眼可见的开始寸寸碎裂,几如泥塑干裂一般。
秦广王与包拯望之骇然失语,这乃是齑灭之罚。
此乃天罚,受罚者会直接消散于天地间,连魂魄都不存。
两人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从若身上飞出了一幅卷轴,正是她那神秘图宝。
此宝一出,秦广殿中顿时霞光万丈。
只见宝物卷轴缓缓展开,其内有大千寰宇、山川河岳,光怪陆离,应有尽有,尽在兴灭之间。
“山.....?!!!”
秦广王猛然站起,恐慌失态,发觉从口中滑出一字后,连忙闭口,其面上震惊之色无以复加。
这图宝果然威力无穷,竟是硬生生自虚空中召回寸裂魂体,使其再次合拢,只见图宝再一闪,若完整无恙出现在大殿上。
一时间.....万籁俱寂。
“咳咳....”
包拯把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佯装咳嗽。
秦广王这才有所反应,慌忙敛下惊异,缓息了片刻道。
“若姑娘,六界早无后土娘娘,本君没有骗你,不过....本君可以带你去见一人,她或许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如此....多谢冥君!”
若真是喜出望外,从她的口中竟说出了感谢之辞。
看其神情,她似乎并不记得刚才所发生之事,奇怪的是,秦广王竟也不主动提起。
以包拯敏锐性当然看出此事反常,但其身沉官场宦海多年,虽有疑惑,却也不言。
秦广王颔首,取出案桌旁的鬼玺,放在掌中。
鬼玺随即发出一束光射到了若的身前,撕开了一道扭曲的空间。
“你进去就能见到那人。”
“.....且等下....”
若在此刻眸中却出现了犹豫之色。
“哦?为何?”
秦广王不解,她方才分明十分激动,此刻却又踟蹰不前。
“临行前,我想....见一下展昭。”
“好,可以。”
秦广王了然一笑,他慨然应允,当即让鬼差领着若去往展昭修养之所。
待若离去后,殿内只剩下包拯与秦广王。
包拯满腹疑惑早已蓄势待发,便直接问起那图宝之事。
“秦广兄,看方才情形,若姑娘那宝物你似乎知晓其来历。”
“这个啊......不能说....不能说.....”
秦广王却是连连摇手,脸上更是惶恐不已。
包拯见状疑惑更甚,究竟什么宝物竟能让一界冥君连提都不敢提起。
偏偏这图宝曾经还与案件关联,尚书府三十余口失踪案便是若借这宝物犯下,当初在开封府,他和公孙策也曾对这神秘图宝探讨一番,然而都没有看出什么门道,只能猜测此物是仙人遗落下界的,故才有这般神用。
可如今,从秦广王的反应来看,他与公孙策当初恐怕猜测的并不完全准确,这绝不会是一件普通的仙家宝物。
既然秦广王知晓,以包拯耿直死磕的脾性怎会轻易放过,他定是要问出个所以然。
最后,秦广王被逼得只能弃殿而逃,不过好歹还留下了一句话。
“那若姑娘她既不是妖也不是人.....”
...........
若跟随鬼差来到展昭修养之处,便把鬼差撵了出去。
她不许其他人在旁。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她心有所感,这次一别,今后与展昭恐会天堑地隔。
这也就是为何她要来见展昭的原因。
若缓步走近床沿,面色仍旧如往常一般冰冷。
展昭躺在床上,双目闭合,仍然未醒,不过其呼吸平稳,脸色如常,可看出并无大碍。
若觑眼望着展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详视他。
剑眉朗目,英气勃勃,薄唇轻抿,可看出他内中刚毅倔强的心性。
或许是错觉,只是眉宇间,在她眼中比往常少了些老气横秋,多了许少年朝气。
“哼,果真人模狗样.....”
若大翻白眼,语气似是嗔怒。
若去见他发生了什么,展昭并不知道,公孙策也只从包拯处得知若当时是一个人留在了房间,而且她并没有耽搁多久,便与鬼差回到了秦广殿。
在临走前,若只对包拯敬称了一句“星主”,便没有再留下什么话语。
定远县县衙,展昭卧室。
“若姑娘为何去见你,去见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就实在无处可猜了。”
公孙策口中说得一筹莫展,可脸上却是笑意大显。
面对公孙先生的打趣,展昭已见怪不怪。
此刻他也是充满疑惑。
“她的那个性子....
为何会去见我呢?”
展昭不禁有些愣神思索。
“这事展护卫你得好好想想,可大事哩!或许还有些.....嗯....记忆也未可知....”
公孙策见展昭神情恍惚,毫不掩饰的张口笑着起身离开。
展昭把公孙策送走之后,依靠在床头思索,但无论他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若去见他的用意,更不要说会讲什么、做什么。
虽然身上表面无伤,但展昭在地府中受的伤害却是实打实,这伤当然不会消失,只是他是以魂魄入的地府,所受的伤当然也是在魂魄之中了。
毕竟身上不爽,思虑又是颇废心神的事情,展昭很快便有些乏了。
他躺了下去,可是只乏不困,仍是睡不着。
心有所思难入眠。
被褥都被他的辗转反侧弄得皱乱不堪。
结果休息不成,反而越发烦躁,就像心头处有一只调皮的猫儿,用它那小爪子不停地挠啊挠啊....
无法,展昭只能再次支撑着疲乏的身体靠在床头。
“唉........当时要是没有昏迷.....”
这声长叹也未能起到丝毫作用。
.............
月光如水,勾连银河,倾泻凡间,整个夜都在这水波中荡漾.....
不知何时,展昭已经睡着了,他恐怕自己也不清楚如何睡下的。
他眉头紧皱,即使在梦中,心中所挂念的依旧没有浅淡。
月色透过小窗落在了他雪白的衬衣上,混成了酸甜的杏黄色。
被褥已经被他压在身下,依旧褶皱着。
“若姑娘.....”
展昭闭着眼,喃喃道,声音很轻,得要靠近耳边才能听见。
接着他又咕哝了一些话语,一些即使再近也根本听不清楚的话语。
然后,伴着梦,他慵懒随性地翻了个身。
面朝窗槅。
月光中的水便穿过隔扇,一股脑淋到了他的脸上,随着翻动,又流向了他的胸口。
那原本素白色的衬衣在他胸口汇出了一个杏黄色的倒角。
就在这小小的角落里,有一个颜色鲜艳颇为扎眼的物件耷拉了出来。
趁着此刻月势汹涌,展昭怀中的胸臆总算再也隐藏不住,显露无疑。
此时贴近去瞧,便可看得明了,露出的原是一条丝带。
一条天幕色的束发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