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今吾 不染白髭
大宋历，四月二十八日晚。
这夜整个潭州城都热闹非凡，尤其一庄严府邸，更是灯火通明。
朝野中交口称赞的王老丞相要在今夜迎来他的六十大寿。
自王老丞相退居于此，潭州城收益颇多，老丞相虽不在朝中高位，但其盛名在外，人脉仍在。
本来前来贺寿者几乎达数百人，但大多都被老丞相一一婉拒，只有不过数十位宾朋亲友得以进门祝寿。
老丞相这一番颇为不近人情的举动，令许多慕名而来的贺寿者大有怨言，就连一些熟稔的人也大觉奇异，王老丞相却是不为所动。
起初，为得进门贺寿之人都不愿散去，着其中有许多便围在府邸周围张望，直到老丞相下令关闭府门，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有三名乞丐却是不愿就此离去，他们缩在路旁角落，等着宾客散去，想着能讨些残羹冷炙。
可是，直等到快五更天，有名乞丐起身小解，才发现四周已是安静无声。
“奇怪，这就散去了，也没听到声啊。”
他摸了摸肚子，还饿着呢，便叫醒了同伴，一问，都说没听到散场声。
“不应该啊，这偌大的宴会散场，必然嘈杂四起，咱们不可能不醒来啊？”
他挠挠后脑勺：“走，咱们瞧瞧去。”
三名乞丐来到府邸大门前，试着推了一下，却不想门“咯吱”一声便开了。
“咋门都不闩？”
领头的乞丐偷偷把头朝门内伸去，这一瞧，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死人啦！！！”
.............
“这几十号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都死了？”
听完刘通判的叙述，展昭总觉得这事里里外外透露着古怪。
“是啊！谁敢信呢？下官当时到这一看，魂都飞了！好在有师爷提醒，当即下令把整个潭州城封锁住，禁止任何人出入，接着调动一切人力在城中搜寻凶手和线索，同时遣人速速向朝廷禀报。之前见到展大人，下官还以为朝廷派把包大人派来了.....”
刘通判说完，用袖子揩了揩额头的汗珠，似乎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一遍，颇让他心力交瘁。
展昭可以想到当朝廷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连襄阳王恐怕都难以镇住，此事必然会传到泰山，传到圣上耳中。
目前虽不知朝廷会派谁前来处理此事，可是很明显，这是个烫手山芋。
找出真凶固然好，可算是大功一件，但要是找不出凶手，接踵而来的舆论压力来处理的官员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情形，展昭当然不能离开，他先是向包拯传了此处的信息。
“唉，大人知道后想必会甚是悲痛。”
他跟随了大人多年，十分清楚包大人于法理之外，最是看重情义，如今，老友离去.....
展昭摇头不忍再想，眼下还是留在潭州城，顺便追查下有没有线索。
他拒绝了刘通判派人陪同的好意，与青衣两人开始细细勘察起来。
约莫到了傍晚，两人大致勘察结束，准备在回府衙前再见老丞相一面，刚行至丞相府门前，恰遇到来寻二人的差吏。
“展大人，展姑娘，可算见到你们了。”
差吏一脸焦急。
“何事？”
“刘大人特让我来请两位，说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即将到达潭州，耽误到此刻，怕是已经到了。”
差吏俯首回道，这趟差事他算是办砸了，好在现在人人自危，他这个已算不了什么。
展昭当即便问道：“可知朝廷派了哪位大人过来查案？”
差役摇头回道不知。
展昭没有再说什么，他眉头一皱，还未进门便领着青衣匆匆往府衙赶去，他此刻隐约感知到朝廷会派谁来处理此事。
原先他或许还有些犹豫，但经过一下午的了解与探查，他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这一府邸横躺的尸体中，除了老丞相之外，竟然还有当今的吏部尚书陈大人、礼部侍郎张大人、兵部侍郎王大人等要员六七人，还有一些三品以下及地方官员二十余人，几乎涵盖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涉及了整个朝廷官僚系统！！
一夜之间，朝廷损失如此多的要员命官，这在各朝各代中恐怕都是为所未闻，前所未见。襄阳王必然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定会第一时间报与圣上，而不会压下隐瞒。
而在如今大宋，放眼望去，谁能够替朝廷收回脸面、查清真相？
只有一人！
天下人都知，圣上也当然知道，故不管是消除朝廷官僚震动还是堵住百姓议论的悠悠之口，定必然会派那人前来处理。
展昭与青衣刚转过一个街角，就见到前方黑压压一片，王朝马汉那黑色的六品校尉官袍在落日余晖下更是黑润似墨。
他们身后一顶官轿正咯吱咯吱急急赶路。
“是爹爹！”
展青衣惊呼着冲上前。
展昭见状不免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此刻还真的有点不敢见到大人......
见是展昭和青衣，包拯掀开轿帘瞧了瞧二人，眼光又移到了展昭的脸上。
展昭此刻不忍望着包拯，只好垂下眼点了点头。
这一点似下了千钧力，而这股力使包拯的心变得更沉了。
“继续赶路。”
包拯的声音还是那么铿锵有力，只是，展昭却听出其中有些沙哑。
很快来到了王丞相府邸前，包拯下了轿，便率先直直走了进去。
展昭和公孙策、青衣急忙紧紧跟上，刘通判更是一路小跑为众人领路。
包拯来到王丞相尸体前，望着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站定了。
刘通判此时欲上前掀开白布，但被公孙策拦住。
包拯立了半晌，这才一把掀开蒙住的盖尸布，见到如熟睡般的王老丞相，他只默然盯着，就这么盯着，再没有其他举动......
夕阳的最后的一角也落下去了，府邸里的灯也掌起了。
包拯伸手把白布盖上，转身对身旁的公诉策道。
“公孙先生，老相爷的验尸就麻烦你了......只请先生完工后，为包拯净手把相爷的胡须替捋一捋....”
“是......大人.....学生明白！”
本来发生命案，仵作会一般第一时间验尸，以助破案，只是王老丞相和一些宾客身份特殊，刘通判不敢处置，便作主张暂等朝廷来人安排。
“刘大人，你六品通判官阶虽在本县七品县令之上，但本县此刻既蒙圣恩，行钦差之事，前来查案，其中唐突，还请勿怪。”
“包大人严重了，您有何事，尽管吩咐就是。”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刘通判他哪敢在包拯面前逞官威。
“包大人....您这一路甚是辛苦，可要先回驿馆歇息。
刘通判的讯息一传达朝廷便掀起了轩然大波，襄阳王不敢怠慢延迟，立即通过王印联系上仁宗皇帝。
仁宗皇帝大为震怒，据说还重重斥责了襄阳王，怒其监国不力。
个中详情旁人之作猜测，但朝廷一下派出六匹灵马带着圣旨赶赴定远县，借与包拯所用却是众所周知。
灵马之珍贵，平常一县之中亦不过才有一匹罢了。
多亏了这六匹灵马，包拯才能在得到消息后不过一日便到达潭州。
不过灵马虽是迅疾，但这路途毕竟遥远，这一路包拯等人都未得休息。
“不必，还请刘大人速把发现尸体的几名乞丐传到驿馆，本县此刻就要问话！”
“是！”刘通判哪敢说不，当即吩咐手下衙役去传人。
包拯边行边吩咐，当其跨出府邸的大门那刻，他的肩膀晃了一晃，但并未回头。
公孙策借着昏黄的灯光，发现包拯的身躯挺得更直了，都似要与这王老丞相府邸的大门一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