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随着安乐子插手,台上局势瞬时扭转。
只见夏丹棠厚积薄发,几个招式便大大削弱了白衣公子的攻势,随即他手上掌风凌厉让人眼花缭乱,白衣公子拆招不及,落了下风。
夏丹棠手刀将劈在白衣公子面上的那刻,甘府管家叫了停,安乐子也神魂归位,剩下夏丹棠在台上四顾茫然。
安乐子抬眼看到甘卿卿眼中浮现的一抹惊喜神色,心中大呼此事成了,功成身退转身欲走。
可她甫一转身,便被一人拽住了手腕。安乐子转回头来,原是夏丹棠。
“是你,多管闲事!”夏丹棠低声咬牙切齿道。
“喂,我帮了你,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呐。”安乐子不禁骂道。
三桑上来钳过夏丹棠拽着安乐子的手,“你怎么知道是她帮你?”
区区凡人,只会以为方才是如有神助,怎会想到真有神助。
夏丹棠却不死心地拽上安乐子胳膊,“你必须去甘府给我作证,说我没有武功,不然,哪儿都别想去!”
安乐子气急败坏,“没有我,你连甘府都进不去,如今竟敢威胁我!”说着便要施决将他甩开。
三桑却摁下安乐子的手,“不可伤人,”
他将夏丹棠的手从安乐子身上扒下来,“我们随你去作证就是了。”
……
甘府管家小厮将几人迎入府中,送入会室稍候。
夏丹棠眉眼一挑,问道,“你们是修仙的?平常在哪儿清修啊?”
“丹棠山,”安乐子随口一诌,呛声道,“你这名字难道和丹棠山也有何渊源,怎的连拳脚功夫都不会?”
“我家世代不修仙,不学武。丹棠,木理坚韧,可作弓干,可是个好名字。”夏丹棠得意道。
安乐子撇嘴点了点头,“没有武功还敢上擂台,若我们给你作了证,你可就见不着甘姐姐了。”
夏丹棠没有多答,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乐子知道师父查探过这夏丹棠底细,看见三桑微微颔首,才抱拳道,“安乐子。”
只见夏丹棠的神色骤变,有些复杂,起身又问道,“那这位师父是?”
“我是她的侍从,不足道也。”三桑赔笑道,惹得安乐子轻笑出声。
“我家老爷有请。”几人正调笑着,甘府管家来报。
几人起身,随之去了正堂,不在话下。
——
东海之畔,曾经从陨城堕下的无量宫,已成了碧海汪洋中的一点孤岛,那原本错落有致的檐角平整地覆上巨厚的青苔,远远望去像一只赑屃。
“多少年了?”灵希喃喃道。
她不由追忆起来,那时她刚历经过愚昧的剿杀,刚记起早已尘封的前尘往事……她的生命,长到好像已经将很多人的一生都经历过了。
“近千年了。”凌煦默默数着时日。
从灵希将他带到瀛客岛,东海仿佛成了最能令他安心的地方,纵然她的回忆里,此地所寄托的心绪恐怕是复杂万千。
凌煦抬臂,让灵希将手搭上,捏决带她上了无量宫。
落地时分,他手上施决,将灵希的面貌暂时变幻而来,下一刻便拽灵希入怀,紧紧拥上。
灵希亦贪恋着凌煦的怀抱,即便知道这只是简单的障眼法,也愿意陪他一起沉溺虚妄。
“阿煦,你再放我走,我可真的不回来了。”她低声喃喃道。
“不会了,”凌煦手抚她的发,“这些年,我早变聪明了,谁的圈套都不会信了。”
灵希轻声发笑,她不也是关心则乱,被必镧的算计耍得团团转,“世人谁能算得过寒山圣女,你不问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寒山血祭,是姊姊为安乐子涤清的魔脉。”凌煦已经猜到。
灵希有些讶异,从他的怀中起身,“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去翻阅过古籍,七刑毒与血脉封印相克,但如今安乐子的神族血脉仍然精纯,应是骨肉至亲才能做到。”
“你倒聪明,”随后灵希的语气沉闷下来,“抱歉,你姊姊……”
“你无需道歉,”凌煦故作轻松,“你难道要我比较,你与姊姊谁的死会更让我难过一些?”
灵希轻笑着抚上凌煦的发梢,“都怪她身边恰好是两族之主,筹谋算计让她左右为难,以至于心灰意冷。”
凌煦握过她的手,“你我活在这群自诩厉害的人中间,还能有如今的境况,已是万幸了。”
灵希不免长叹一声。
漫长的岁月之中,她也常常得陇望蜀,平凡淡泊时向往波澜壮阔,疲于奔命时却想念起一日三餐四时的从容。
但向往归向往,命途从不给人抉择的余地,只能走一步,望一步。
“阿希,有朝一日,我会将你的身份还你……”
震耳欲聋的海浪声将凌煦的低语撕碎,他少见地心情澎湃,觉得未来的时日值得憧憬。
——
安乐子一行几人绕过九曲长廊,才来至甘府正堂。
“老爷,贵客已带到。”小厮通报道。
只见正堂之内,上首匾额上书“清风拂山岗”五个大字,其下是一幅劲松图。
此时甘老爷端坐正位,低首品茗,不辨神色。
甘家老爷除甘卿卿一女外,还有一子,名曰甘亭之。
甘亭之冷着脸色,冲安乐子与三桑道,“二位有何贵干?”
安乐子正想上前解释,夏丹棠便脸上堆笑,抱拳道:
“甘老爷,小人姓夏名甘棠,求娶卿卿小姐。只是在下不会武功,还请老爷莫要嫌弃。”
“方才公子神勇无双,不会武功?”甘家少爷轻扯嘴角,有些不屑地问道。
夏丹棠这才急忙示意安乐子。
安乐子方才被抢了话,仍是不快,被夏丹棠眼神央求了数次才悠悠开口道,“对,是我帮他的,他废物一个,不会武功。”
“对对对,多亏了这位姑娘指点,我才不至于死在台上——”
夏丹棠还未说完,只见甘亭之拍案而起,指着他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诓我甘府,以为我们好骗么?”
安乐子本就不喜这甘亭之,见他逞凶更是气急,侧身护在夏丹棠身前,“我看你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甘亭之气急败坏,周身运气朝安乐子就是一掌,掌风不弱,将安乐子的鬓角碎发扬起。
安乐子轻哧,不慌不忙推开想要挡在她身前的夏丹棠,略施术法一拉一推,便让甘亭之向后倒去。
夏丹棠忍住笑意,口中唤着“甘少爷”,有些谄媚地上前想要扶起他来,却被甘亭之狠狠甩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甘亭之被小厮扶起,仍要发作,却被甘老爷唤住。
“亭之,”
甘老爷终于放下茶盅,对众人和蔼一笑,
“几位青俊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只是我甘府不招不通武学的女婿,几位留下吃个便饭就自行离去罢。”
闻言,夏丹棠竟猛地跪地,抱拳道,“我夏丹棠钟情卿卿小姐,就算不是良配,也愿在府中谋个差使,常伴小姐左右。”
安乐子嫌弃地看看夏丹棠没甚出息的样子,摇了摇头。
三桑良久未发一言,此刻竟然帮腔道,“甘老爷,夏公子身形矫健,虽未学过拳脚,但天资不低,是可造之材。”
甘老爷打量了三桑一番,见此人眉宇间卓尔不凡,说不定大有来头。
他干笑几声,“既然这位公子举荐,几位可赏光在府上多留几日。”
夏丹棠大喜过望,拽上早就不耐烦的安乐子告了退,不在话下。
……
目送几人走远,甘亭之急道,“爹,咱们府上可决不能留修仙之人啊!”
甘老爷的脸上笑意全无,皱纹像刀刻一样沟壑纵横嵌入皮肤,显得有些阴郁可怖,“无妨,之前那些人都处理好了?”
甘亭之回道,“都带到温府了。”
甘老爷微微颔首,“你以为这个夏公子,如何?”
“方才他来扶我,我借机试探,的确如他所言不会武功。”原来甘亭之也不是全然废物,有几分机巧。
“过两日寻个由头将他放出去就是了,”甘老爷闷声道,“盯着那两个修仙的,看看他们有何意图,莫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