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狼
湖畔是成片的白梅,千树万树,连绵不绝。
雪狐狼通体雪白,似月光般皎洁的毛色融进雪白的大地和连绵的梅海。
似狐般聪慧敏捷,也如狼般高俊强大。是唯一不愿修炼成人形的妖兽,他们有着极强的种族自信,认为天生的血脉独一无二,无可媲美,是天道的恩赐。
雪狐狼属于群居而独行的种族。有一个共同的神秘家园,出行却从不结伴,所以从来没有人能一起遇到两只雪狐狼。
他们精通所有的语言,对每一个去到琉璃湖畔的生物,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极其的友好。
他们世代生活在琉璃湖畔,把自己当做天神一般的存在,只要去到琉璃湖畔,见到雪狐狼,若有所求,必有所应,能够为一人或一物无缘由的倾尽全力。
若你跟一只雪狐狼说,你需要他的心脏,他会毫不犹豫的掏给你。
只要去到琉璃湖畔,也不用担心见不到雪狐狼,他们会自然的亲近你,他们相信所有人和事都至善至美。
桑榣途经琉璃湖畔,曾遇到过一只雪狐狼,可那时桑榣只是路过,没有所求,只送了那只雪狐狼一句“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那只雪狐狼跟了桑榣很远,一直到出了白茫茫的雪山,桑榣回头,那只雪狐狼立于群山之下,白梅为景,每次想起,桑榣都觉得那是极其治愈唯美的画面。
而桑榣对雪狐狼的了解,想来却有些潦草。都是那只跟了她一路的雪狐狼讲给她听的,回来她也曾查阅过许多古籍,却都没有关于雪狐狼的记载。
不过想来也是,若是世人都知道了雪狐狼,怕是琉璃湖畔都门庭若市了。
不知道这样至真至善的族群能够在世人贪婪的欲望中活过几个春秋。
而今晚,桑榣再一次闻到了那个味道,冰雪的冷冽,白梅的幽香,夹杂着琉璃湖水的甘甜。除了在雪狐狼身上,桑榣没有在任何地方闻到过这个复杂而独特的味道。
可是雪狐狼为什么会出现在望舒城,出现在城南狐话?
想了想,桑榣还是决定问问南濯。
“刚刚进门之前,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南濯一直安静的站着,听到桑榣的话,思索了片刻,不确定的答道:“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不是狐狸,是雪狐狼。”
“雪狐狼?这是什么妖?难怪它的气息和苍灵,狐婆子都不一样。”
“嗯,他确实比她们要矜贵神圣的多。”桑榣喃喃自语般说道。
南濯噗嗤一笑,“矜贵神圣?你怕是没见过这些年他在望舒城过的多狼狈!”
桑榣道:“你见过他?”
南濯笑道:“见是没见过几次,听倒是听的不少。”
“跟我说说。”
“你怎么对这个雪什么……雪狐狼这么感兴趣?”
“我感觉我以前见过他,你别管,你先说说。”桑榣一本正经。
“听过他几件趣事而已,边走边说。”
“嗯。”
南濯侧身让桑榣先走。
随后手指一动,身上的红色外袍自上而下快速燃烧,当他跨出城南狐话,身上只余下一身玄色的常服,如同普通人家的公子。
桑榣一笑,摇了摇头。
南濯快步跟上桑榣,两人并肩走着。
南濯说道:“听说望舒城的晚上特别的热闹,一起去逛逛,说不定还能见到你所说的那只小雪狼。”
“雪狐狼!”桑榣强调。
“好,雪狐狼!”南濯笑道。
“他可是阎沐的死对头。阎沐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不老不少的小长老,他也是一只狼,天狼。”
“知道。”桑榣边说边按耐着深深点头。
“阎沐把那只小雪狼从天水里捞起来的。”
“雪狐狼。”桑榣再次强调。
“嗯嗯,阎沐把那只雪狐狼从天水里捞起来的,捞起来的时候都奄奄一息快断气了,阎沐把他带来地宫让我帮忙,想着天水至寒,兴许是冻伤了,救活了当只灵宠养着。”
“没想到我还没动手,他自己就活过来了,活过来可把阎沐高兴坏了,对着小狼又揉又搓的,天天把小狼洗的白白的,好吃好喝伺候着。”
“等等。”桑榣打断道,“他怎么来的望舒城?”
“顺着天水游过来的,阎沐捞他起来的时候,他奄奄一息不是冻的,是累的。”讲到这里,南濯不在嬉笑,神色肃穆,一本正经。
“游过来的?”
“嗯。”
天水之外不知几万里,中间有没有岛屿不说,至少放眼望去几百里,是看不见岛屿的,一口气游那么远。
天水至寒,哪怕是生长在极北的冰天雪地也不及天水刺骨噬心的极寒。
他只是游累了那么简单。
“你说他这几年过得狼狈,怎么阎沐对他那么好,他还能狼狈呢?”
“阎沐是对他好,可他不搭理阎沐,经常偷跑出去,在望舒城四处溜达。”
“每次阎沐找到他时,他都是脏兮兮的一副惨样。”
“阎沐气不过,就把他拴起来了,可他总能跑出去,气的阎沐追着他打,才发现只要他想跑,阎沐就压根追不上他,阎沐能找到他的时候都是他不乐意跑的时候。”
“哈哈…”桑榣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濯见她开心,接着说道:“阎沐也是只狼啊!一只独一无二的暗月天狼,怎么能压不住一只灵宠呢?”
“阎沐就把他迷晕偷偷带来地宫,锁在一个铁屋子里,跟他打架,打赢了就放他出去,这小家伙没记性,每次都能被阎沐迷晕,每次他也都能雄赳赳的从地宫走出去,阎沐都快气死了。”
“后来索性阎沐也不管他了,偶尔巡城的时候遇上,就把他带回去洗个澡。”
“想挨打了,也会偶尔把他迷晕带去地宫。”
“所以这些年,雪狐狼一直在望舒城流浪,他虽不具备人形,却有着极强的灵力,但是却不会防范人心。若不是阎沐,可能他也不可能在望舒城安然的呆那么久。”
“他没见过桑榣小姐吗?”
桑榣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故事都是阎沐来地宫给我唠叨的。”南濯回答。
“嗯。”桑榣点点头。
城南离城中并不是很远,只是偏僻,一路上稀稀落落的也有几座屋宇,最热闹的城中夜晚华灯初上,远远看去,万家灯火阑珊,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叫卖声,乐曲声,歌声,交谈声,哭闹喧哗声……
南濯微微一笑,拉着桑榣快步融入了人群。
望舒城本来没有太多的建筑,除了霁月宫以及为数不多的一些旧楼,这些房屋楼宇商铺都是后来慢慢建起来的,尤其是后面的七十多年,慢慢形成了望舒城如今的模样。
不远处是一家酒楼,茶楼建的不高,只建了两层,看上去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原始的材料,没有特别的精工雕琢楼。
酒楼门面很大,布置通透,一眼就能望到底,门口一棵大大的赤金果树,四处都种了不同的绿植,后院更是成片的霁月花林,店家在霁月树下放了桌椅,许多客人都已经落座,品茶的品茶,饮酒的饮酒。
南濯领着桑榣进了酒楼,小二迎了出来,见是桑榣,忙道:“桑榣小姐。”
桑榣微笑。
小二把两人领到二楼靠近后院的一个位置坐下,这里视野开阔,从上往下看,桑榣才注意到,后院有一个微微高出的石台,像是演出的台子。
小二上了一壶茶水,几个看起来小巧精致的小罐子,几份茶果,介绍道:“桑榣小姐,这是霁月花的花茶,还有赤金果的果酒。”
桑榣说道:“谢谢。”
小二一愣,随即笑笑摸摸头不好意思的慢慢退走。
许多人都看到了桑榣,默默端起酒杯笑盈盈的打了招呼。
傍晚的事似乎大家都没有很放在心上,桑榣微微放松了些。
南濯打开了一小罐赤金果的果酒,递给桑榣,桑榣喝了一口,与烈酒不同,果酒入口微酸,微苦,回甘爽口,有微微的酒香。
桑榣本不喜饮酒,这样的味道倒让她颇为意外,很是喜爱,几口果酒心情爽利了不少,不知不觉一小罐果酒就喝完了。
南濯见桑榣喜欢,又打开了一罐,放在桑榣身前,自己也打开一罐来喝。
“味道不错。”
“你要是没出过地宫,我才不信?”桑榣拿起果酒一比,说道。
“我可真没,这是小二上的,我也是第一次喝好不好。”
“那怎么小二别的不上,就上了这个,你没来过谁信啊!”
“我可是沾了桑榣小姐的光,人家都只认识你。”南濯笑道。
桑榣一愣,不知缘由的心中有些慌乱,像是被迫撒了谎又被抓包的小孩,眼神一瞬间暗淡了下来。
是啊!她又何尝不是沾了“桑榣小姐”的光呢!现如今她顶着杀人的嫌疑,依然在望舒城中闲逛,还能够被大家尊重,不也是“桑榣小姐”这七十年来所做出的奉献换来的威望吗?
南濯似是感觉到了桑榣情绪的变化,抬起眼眸深深看了一眼桑榣,微微一笑,把手中剥好的杏仁放在小碟子里,推到桑榣身前。
他本想安慰桑榣几句,可是有些事实改变不了,不可否认“桑榣小姐”确实为望舒城,为妖族,做了很多,妖族的百姓记得她,爱戴她,没有错。只能让桑榣慢慢习惯,慢慢接受。
可是桑榣又有什么错,她曾经也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清风霁月,她也曾写下厚厚的手札,也是准备用心去爱戴每一位生活在这里的妖族,如果不是因为桑九淩,桑榣来做这些事,也一定不会比那个人做的差。
一瞬间,南濯眼里暗潮涌动。
从今往后,他一定不会让她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