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赌
“回禀大人,那名叫蝶衣的女子招了。”
招了?!什么意思,蝶衣背叛我了?
逍遥身子僵硬无比,她感觉得到数道探究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大人,这是供词。”
不远处传来纸张哗哗声,逍遥稳定心神抬头望去,只见严世良正翻看着一叠密密麻麻的供词。
她故作懵懂道:“发生了什么?”
“藏剑山庄大小姐,欧蝉枝已经……”
严世良话说一半,突然又有人冲了进来,莽莽撞撞喊道:“大人!那帮山贼闹起来了,说他们是冤枉的,有个女人收买了他们!”
听到这话,严世良立即起身往外走去,路过逍遥时他冷冷道:“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不待逍遥说什么,严世良头也不回地带着手下离开了戒律房。
看着他们的背影,逍遥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想说欧蝉枝已经怎么了?
而且他改了称呼,难道我的身份暴露了?
逍遥心中难安,她刚站起来想走出去,便被两个留下来看守的人给拦住了。
其中一个正是那名叫楚楚的女捕快。
逍遥神情惶惶道:“我很担心蝶衣……”
楚楚态度强硬道:“该让你见到的时候,自会让你见到。”
逍遥从她这态度中嗅出了不同寻常。
就在此时,房梁传来一阵脚步声,逍遥心头一惊,不待她做出反应,有人倏地破窗而入,抽出武器袭向逍遥。
逍遥连忙侧身才没被击中,定睛一看,竟是刀鞭!
“赤仙楼!”楚楚怒斥一声,拔出腰间的点穴尺迎战。
怎料对方实力太过强劲,不过短短三招,楚楚便被抹了脖子倒地不起。
另一个捕快见此逃出门外大呼“救命”,可他半个字都没说出来,便被刺破了胸膛,口吐鲜血再没了气息。
原是有第二个杀手正守在门口。
解决了杂鱼,两人目光凶狠,步步逼近逍遥。
逍遥警惕地盯着二人的动作,一只手悄悄摸上了被她暗藏在袖子内的牵丝刃和毒针。
与此同时杀手一甩刀鞭,那刀刃如蛇般绞向她的脖颈,电光火石间逍遥竟突然收起武器,尖叫一声跌坐在地,那刀鞭擦着她的头顶而过击毁了一旁的桌椅。
木屑纷飞掉落,割破了逍遥的脸颊,当即就有血珠渗出。
逍遥惊恐地缩在角落,她抬起朦胧泪眼看向杀手,颤声道:“是你们!!”
那两个杀手对视一眼:“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逍遥吸吸鼻子:“那柄剑对么,我不知因为那柄剑,我爹和你们有何恩怨。但我愿意替我爹赎罪,做你们的刀下亡魂。只求你们杀了我,就莫要伤害无辜的人……”
杀手冷笑,挥舞刀鞭向逍遥劈去。
逍遥瞪大了双眼,呆滞地僵在原地,像是忘了逃跑般。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变慢了,她眼睁睁看着刀鞭寸寸袭来,却要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忍住心底那股躁动的逃跑本能。
就在刀鞭近在咫尺,再不反击非死即伤时,逍遥眼前一花,“锵”的一声那刀鞭被人打偏了轨迹,削掉了逍遥的一缕鬓发后坠落在地。
紧接着一个男人快速跃来,三两招便打得杀手翻窗而逃。
“追过去!”
“是!”刚奔至门口的援兵听到指令,立马朝杀手追去。
逍遥抬头,见男人逆着光守护在她身前,窗外的阳光为他的黑色官服镀上一层金边,宛如神兵天降一般令人安心。
有那么一瞬间,逍遥几乎要被感动到,以为严世良是在真心护着她。
可惜,她心里清楚,这是一场戏——
祝无忧清楚欧蝉枝已经死了,并且说过今日不会来杀他。因此那些杀手不可能是赤仙楼的人。
结合他们拿着刀鞭,却并不熟练。逍遥料定,他们是严世良派来假扮杀手,试探她的。
如果刚刚逍遥在生死关头动了暗器,那她绝对会被当场捕获。
逍遥是在拿命跟严世良豪赌。
显然,她赢了。
隐去唇边的暗笑,逍遥柔柔弱弱道:“严大人。”
严世良回过身,虚扶着逍遥帮她站起身,接着抱拳恭敬地说:“欧小姐受惊了,是我等保护不力……”
“他们不是赤仙楼的人。”逍遥打断了他的话,肯定道。
严世良身形一顿,轻笑一声,站直了身子:“欧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招式,”逍遥扶着心口,小步挪到一个圈椅旁,软软地坐了进去,“赤仙楼的人功法诡谲。”
“他们靠着刀鞭变幻莫测的形态,和软铁鞭弹出时瞬间的冲力打得敌人措手不及,让人摸不清下一击是刀还是鞭。”
“是以,他们绝不会像刚刚那两人一样,只以鞭的形态进攻。”
严世良看着她的眸光中染上了三分欣赏:“欧小姐看得很准。”
“我看人也很准,”逍遥神色一凛,蹭的站起身,“我看得出,严大人也不似传闻般刚正不阿,反而是个阴险小人!”
严世良被骂得一怔,向来冷淡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痕。
逍遥走到楚楚身旁,轻轻踹了她一脚:“他们根本没死!那两个杀手也是你派来试探我的!”
躺在地上装死的楚楚等人,见此一溜烟站了起来,抹了抹脖子上的鸡血,对着逍遥行礼道歉。
严世良也躬身作揖,歉意万分道:“出此下策,实在是万不得已。赤仙楼向来爱使鬼魅伎俩,我等怕他们劫持了小姐,狸猫换太子别有所图。在下不求小姐原谅,只求小姐宽恕。”
逍遥眼睫颤动,把升腾而起的心虚咽了回去。
这次她不再假装柔弱,而是面无表情地走到严世良身边,沉声道:“严大人,请你抬起头。”
严世良听话的抬起脑袋。
逍遥见此,扬起右手用力打了过去。
“啪!”
这一巴掌清脆又响亮,震得众人愣在当场。
严世良被抽歪了头,消瘦的脸颊霎时通红一片,他却依旧没什么太多表情,只是再次作揖道:“小姐仔细手疼。”
逍遥指尖颤动,心中暗骂道:这死人脸的颧骨未免太硬了,刮得她手心生疼。
冷哼一声,逍遥踱步离开了戒律房。
严世良眸光追她而去,带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等逍遥走远后,女捕快楚楚才开口道:“大人,欧小姐在危急关头,口音似乎变了。但并非蜀中口音,也未见她使用唐门暗器,应该不是青龙寨匪徒口中的女子?”
说着,楚楚迟疑道:“而且她手指素白,手心光滑并无胼胝(老茧),属下斗胆猜测,她应该不是那个用牵丝刃绞碎杀手内脏的人。”
严世良斜睨着她:“楚楚,干我们这行,感情用事会让你失去判断与公允。”
楚楚忙道:“属下知错!”
严世良“嗯”了一声,纤长的手指碰了碰逐渐红肿的脸颊:“再说,急什么,到了白鹤山庄,就真相大白了。”
接着他话音一转道:“你去替他们安排住处,明儿一早上路。”
“是!”楚楚领命离去。
*
深夜。
安州城衙门的客房内。
逍遥挑灯而坐,蝶衣猫在门后、窗后观察了许久,确定没人偷听后,她才坐到了逍遥身边。
“你做事未免太不干净了!简直是破绽百出!”
逍遥撇嘴,任由蝶衣气急败坏地骂她。
她心知自己多少有些莽撞,不但在青龙寨匪徒面前露了面目,还与杀手搏斗时用了牵丝刃,留下的证据足以让严世良实锤她。
幸而她现在变了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有些懊恼道:“下次绝不会如此。”
蝶衣没好气地叹息一声:“他们怎么试探你的?”
逍遥将白日的事挑挑拣拣,复述了一遍:“……后来我直接戳破了严世良做的这场戏。”
蝶衣眉头紧蹙:“这根本不是我家小姐能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
逍遥瞥她一眼,幽幽道:“早在被带回衙门的路上,他们就已经看出我跟传闻不一样。那就索性坐实这个印象。反正我现在是出身藏剑山庄的大小姐。”
“从世家大族走出来的人,被千金万银、神兵秘籍调教着,怎么可能真的是个花瓶?”
蝶衣哑口无言,似是陷入了某个回忆,她喃喃道:“你说的没错……”
见她这副样子,逍遥神秘兮兮地笑道:“我今天,还打了严世良一巴掌。”
蝶衣:?
“我怪罪他以我的命来试探我……啪的一下子,把他脸都抽歪了,手可疼了。”逍遥噘着嘴,揉捏微肿的手心。
蝶衣忍俊不禁:“倒打一耙的功夫倒不错。”
接着她又道:“行了,休息吧,明日我们要去白鹤山庄了。”
“嗯。”逍遥乖乖点头,看着蝶衣离开的背影双眸微眯。
虽然不明显,但逍遥明显听出,在蝶衣说去白鹤山庄时,语气中多了一丝雀跃。
想到白日里,严世良透露蝶衣招供的事。
逍遥眸色一暗,刚刚她并没把此事告诉蝶衣。
一来是,不想惹蝶衣不安,怕她脑子一浑再干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二来是,她其实并不确定,蝶衣有没有背叛她。
不过在这一刻,逍遥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