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
“暴雨梨花针!”祝无心凝眉,不得不收刀退离。
前方唐唐将奔逃至面前的邱姐揽住,顺手将人拨到了身后,他笑呵呵道:“算你小子识货,欺负我婆娘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来跟我打!”
说罢,唐唐用那快如鬼影的轻功欺身而上,袖□□出一根几近透明的丝刃卷向祝无心的咽喉,正是牵丝刃。
那丝刃在阳光下都极难被人发现,更遑论是阴雨天。
祝无心看不见,但他有着如野兽般的本能,那股细弱杀气攻来的瞬间,他就已经翻身滚开了,然而脖子是幸免于难,右臂却被绞住,牵丝刃宛如活物般在唐唐的操纵下直往祝无忧的肉里钻。
眼见要将他的手臂绞断,祝无忧不慌不忙地抖动手腕,刀鞭立即归刃合一,他凭感觉劈去一刀,随即隐约看到一条丝线落地无踪,然而绞紧手臂的感觉还在,他不得不伸手扣进自己的伤口,硬是将那段丝刃挖了出来。
看着手中纤细又近乎透明的杀人利器,他倏地哈哈大笑,遥遥望着邱叶红赞赏道:“邱姐姐,你做的暗器跟十四年前的一样,一样阴狠无比呀。”
唐月白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我替我婆娘谢谢你的夸奖,出招吧,你这杂碎!”
*
“他们在帮许如清报仇,无缘无故,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通天阁的地宫里,逍遥和阙从洲还在研究那堆竹简,他们对地面上发生的事一无所觉。
刚刚他们又查了一遍每个人的情报,发现不少人都跟许如清复仇一事相关联。
比如第一盗贼狄狄,在祯顺一年,也就是新帝登基那年,他从皇宫里偷了一样宝物,竹简中并未记载是什么东西,只说宝物丢失皇帝勃然大怒,命六扇门和锦衣卫四处搜寻。
她和阙从洲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狄狄偷的就是老皇帝的罪己书,只是新皇误以为是唐月与越千风去而复返,偷走了罪己书,锦衣卫和六扇门当然抓不到这二人,新帝无奈不了了之,后来不知怎么,他又起心思寻找罪己书,于是找上了盟主阙昌。
“还有一点。”阙从洲将几份竹简摆到一起。
逍遥细细看去,发现了一个有些特殊的日子:“永元……三十年。”
阙从洲指着竹简道:“永元三十年,华山第三代剑仙王云华老前辈,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将毕生感悟与剑谱刻与洞府,她同弟子留言说自己要去寻找蓬莱仙岛,之后便消失无踪。”
“王婆婆……”逍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厨艺一流,喜欢给孩子们捏糖人做果子的老婆婆。
“同样是永元三十年,黑风寨魁首柳沛山带着他的一众弟兄离开黑风山,至今不知去处。”
柳沛山,那是村长老头的名字。
逍遥还知道许多年前他是青城山的大师兄,惊才绝艳的天才,某日卜算了一卦,也不知卜了什么,众人只见得天降异象,滚滚天雷劈毁了青城山的太和殿,年轻的柳沛山从废墟中站起身,他仰天大笑随后便还俗下山,自去做了土匪。
“还有花访微。”
阙从洲的声音打破了逍遥的回忆,她不解道:“花姐姐怎么了。”
“也是那一年,她突然离开了许如清的军队,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
逍遥猛地回忆起,蓝问真前辈同她相认时说的话。
那天蓝问真通过她身上赤灵芝的味道,分辨出她不是欧蝉枝,更是猜出她跟花访微关系匪浅。
蓝问真当时问:“那你是花访微的女儿?”
她还猜测她的父亲是许如清。
也就是说,当年花访微抱着一个孩子回过药王谷,而那个孩子就是她……
她确定自己的父母不是花访微和许如清。
那么她的父母是谁?花访微从哪将她抱走的?为什么不肯告诉蓝问真真相?为什么将她养在桃源村?
“他们似乎是为了某件事,达成了交易或是合作。”
“你说什么?”逍遥茫然抬头,只听阙从洲缓声道,“桃源村中的所有人,一定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就是这个目标,导致他们帮许如清报仇,好让他无所眷恋地归隐山林,也是因为这个目标,王云华留下秘籍消失无踪,柳沛山带着他的弟兄离开黑风寨自此销声匿迹。”
“永元三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逍遥讷讷道:“永远三十年……我出生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逍遥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对,我的确很巧合的出生了,但不代表他们的目标就是我,总不能一群高手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将一个孩子养大吧!”
阙从洲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得没错,但你一定跟这个目标,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他微微凑近了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逍遥:“你这小鬼,到底是谁呢。”
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逍遥也想知道答案,可她费尽心思都窥探不到丝毫。
来通天阁逍遥不止想查桃源村,还想查她自己,可放眼偌大的地宫,根本没有属于她的竹简,也没有任何一卷竹简上刻有她的名字。
她好像是游魂,除了桃源村的人和阙从洲以外,没人知道她,也没人看到她。
逍遥不愿再想,霍地站起身:“我们去看看你父亲的竹简吧。”
她也不等阙从洲是拒绝还是同意,直接扭头去找杂役帮忙。
不远处正巧有一个,逍遥凑近一看,是那个最开始遇到的方脸男人。
男人听闻他们要找武林盟主的卷轴,很是热心地带他们走到了一个石架下,为他们取下了布袋。
武林盟主的竹简很多,逍遥随手翻开了编号为壹的竹简。
开头第一句:阙昌。诞于南诏,其父不详,其母是西域三十六国之疏勒国人,曾是什梦刹教徒……
逍遥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实锤阙昌身份有异的证据,阙昌杀害自己岳父的那一幕逍遥还历历在目,她犹豫要不要跟阙从洲说出真相,这么想着他将竹简递给阙从洲道:“你父亲……确实不一般,你要不要看看。”
阙从洲接过竹简看都没看,竟猛然向逍遥身后丢去。
逍遥不解,正欲发问,就被阙从洲拽倒在地,耳边传来兵器滑过空气的劲风声,逍遥循声一看只见一柄短剑划过她刚刚站着的位置。
持剑之人正是那个方脸男人。
他丢掉串在短剑上的竹简,从石架的隐秘处抽出了另一柄短剑。
阙从洲挑眉:“你早就埋伏在此了。”
方脸男人神色阴狠地盯着他道:“你倒是机警。”
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方脸男人提剑攻上,在这狭窄的石架间,他手里的短剑简直如有神助。
反观逍遥二人,一个空有功力无法发挥,一个空有剑术却毫无内力也无兵器,他们左躲右闪,一路被追着劈刺,狼狈不堪。
逍遥大喊救命可惜无人应答。
眼见前面是岔路,逍遥忽地单手抱住阙从洲,扭身转向了另一侧石架。
方脸男人紧随其后,怎料石架间没看到半个人影。
直觉逍遥二人还在附近,他徘徊在原地谨慎地观察四周,殊不知他们就在他的头顶上。
逍遥一手扛着阙从洲,一手抠着石架,两脚踩两个格子,可那格子中堆满了竹简,她几乎半个脚掌都落在外面。逍遥额角青筋暴起,咬紧了牙关全身都在用力扒着石架。
在她肩上的阙从洲也不好受,他被逍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扛着,不但姿势格外扭曲,呼吸也不甚顺畅,他不敢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逍遥身上,只好提着气,脚搭在石架上给逍遥减轻压力,他脸色憋得通红,也不知是充了血还是怎样,隔着人-皮-面具都能看到红晕。
若是放在平常,他们二人各自站石架上绝对能轻轻松松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可现在他们两人别扭地叠在一起,别说一炷香了,坚持一盏茶的功夫都有些困难。
好在下头的方脸男人并没注意到上面有人,他见此处无人,立马就跑去查看下一排石架。
见方脸男人离开,两人都稍稍松了口气,就在他们要悄无声息地跳下地时,一个杂役恰巧捧着一堆竹简路过,他抬头瞧见逍遥二人怪异的行为,茫然道:“唉?你们在做什么。”
方脸男人听到声音,立马飞奔回来,那杂役毫无准备就被他一剑穿喉,竹简噼啪地掉落声中,方脸男人飞身就要再刺逍遥。
逍遥尖叫出声,下意识将真气聚于足下,提着阙从洲窜到对面。
“当”一声,短剑擦着阙从洲的头皮劈在了石架上,一大缕头发摇晃着掉落在地。
逍遥见此哀嚎出声:“我的头发啊!!!”
阙从洲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时候了你这猪脑子还管头发!”
逍遥发觉运气于足下并不会让丹田内的淤毒发作,立马撒开蹄子往前狂奔,边跑边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条淬毒的舌头还骂我!”
逍遥别的功夫半吊子,但这跟狄狄学的轻功可谓最是拿手,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穿梭在这如迷宫般的石架间,很快就将方脸男人甩没了影子。
她放下阙从洲瘫坐在地上大口穿着粗气,可屁股刚沾地阙从洲就拽着她往起薅:“走!”
“大哥你让我歇会儿吧!”逍遥瘫在地上小声挣扎。
阙从洲拧过她的脑袋指着不远处,压低了声音喝道:“你看看这是哪。”
逍遥这才发现,她竟然跑回了原位,那一袋子与阙昌相关的竹简正躺在地上呢!
不远处传来方脸男人的哈哈笑声:“我就知道你们还会回来拿竹简!”
逍遥脱口大骂:“这他爷爷的可是误会大了!”
她拽着阙从洲继续逃,还顺手将阙昌的竹简袋子给踹进了怀里。
逍遥想故技重施,再次甩掉方脸男,然后找其他人帮忙,阙从洲却拉住她指着一个方位道:“往那!”
“为什么?”她按照阙从洲指的方向边跑边问。
阙从洲也不解释,甚至主动要求逍遥带着她走。逍遥立马将人揽住,运起轻功飞身而去。
很快她就知道阙从洲为什么要往这走了。那里是出入口的方向,只要越过那百十台阶,就能进入那条甬道。
逍遥几乎一跃三丈远,眨眼间便落到了高台上,她回头望去,方脸男人还在穷追不舍,怪异的是整个地宫竟安静无比,刚来时看到的那些忙碌的杂役均不见了踪影。
阙从洲也发现了一点,他肯定道:“出事了。走!”
事态紧急,逍遥直接扛起阙从洲,将速度又提了一倍往那出口跑去。
正常行走需要一盏茶的甬道,她直接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打开暗门。
“怎么办!你快看看,你不是很懂机关术吗!”逍遥急得直挠墙,身后的脚步声越逼越近。
阙从洲一言不发,两手在暗门和石壁上又摸又敲。
忽然他们听到方脸男的呼喝声:“放弃吧,那扇门你们是打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