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杨立梅走开了之后，卫英真又忙着干活了，只是再是忙碌他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留心到了那对坐在路边树荫下的男女。男生俊俏周正，女生可爱有余，远远看着俩人之间竟是弥漫着偶像剧般的氛围。
卫英真忽然觉得口渴，他自觉自己大抵就是看不得这些小女生爱看的、你情我爱的东西。以往读高中的时候，班上总有几个女生特别爱聊偶像剧，这其中就有卢香泽的闺蜜常艺尔的名额，因为她，就连带着卢香泽不时也会参与其中。卫英真本也没什么说法，只是他们仨都住一个小区，放学了，多数时候三人都会一起结伴而行，她俩时常在路上聊剧情聊得火热，就他一人插不上话。有段时间里卢香泽还特别真情实感地喜欢上了一部言情剧里的男主角，那会儿放学了甚至连他的自行车后座都放弃了，直接换乘了常艺尔那辆（常艺尔的自行车后座甚至都没有坐垫），俩女孩你开着车我搂着你的，这下是彻底把他边缘化了，某次她俩坐一起聊得入迷，连他生闷气悄悄放慢了行车速度、生生落后了她俩数十米都没被发现，那一刻他确实是对偶像剧这东西起了点怨念。可能就是出于这点怨念，他当天回去连温书都忘了，就躲在被窝里看了半宿那部被她俩讨论了一路的偶像剧，倍速看完后他咂咂嘴只得出一个结论：“卢香泽的品味真不怎样。”
——他素来就是不爱看这些。
心里这么想着，行动便十分坦诚，他不多在意地撇撇嘴，收回了眼光，转而深情地看向了手上摆弄着的烤串。
偶像剧怎么了，不及烤串半分！
要不怎么说是知己知彼的俩冤家呢，这头卫英真擅自打量又暗嘲着卢香泽和她的偶像剧男友，那头卢香泽竟也是默契而不自觉地就向着那吱哇作响的烤炉边上偷瞄了过去。
她本没想多关注他，只是刚刚那堆搭讪成功的女生的座位就恰好在树荫旁不远，卢香泽不想听也听到：“他真的好帅！比前几天那谁偷拍的照片还帅……”
“确实，本来还以为是高P。不过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给加好友了，哎，要不要把这名片给发论坛上？那帖子好多人都在求他的联系方式。”
“……”卢香泽确信她们是附近学校新入学的学生，不然她们一定会知道这位“烧烤王子”早就登遍了这几所高校的“捞人”墙了，早些年他还未成年就已是常客，同时每回也会有知情人士在校园论坛上打趣着提醒：“人家是生病还得挂儿科的中学生而已，各位姐们还是另谋他爱吧”，而等他高考完的那一年暑假，那些早已进入社会的善良大学姐们终于光荣退役，面对再一次出现的捞人贴，只说：“按照年龄来说，那个可爱的烧烤小子应该是今年高考、已经成年了吧？那确实是新生们的同辈人……哎，相逢恨早啊……”
卢香泽想着，不免下意识地就开始审视起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他确实是能担得起“烧烤王子”这个滑稽名头的同时还不惹人发笑的，至少从外形上来说是绰绰有余。
她又想起了自己曾经任性地逼迫着对方喊了她半个中学时代的“早餐西施”——和他受欢迎的程度一比，倒是显得她浪得虚名了。但卢香泽也没觉得怎么着，毕竟她在和他同进同出的中学时期，也有不少人暗恋过她呢。
坐在一旁的范言缓了半天，其实也无声地观察着身边女孩的动向——男人其实也会相信直觉，就像他一开始就直觉那个男生是个极大的威胁。
“怎么了，香泽？”范言却没有挑明什么，他只故作不解地询问她眼神游离的原因。
“噢没什么……就，你听到吗，刚刚那桌女生她们在讨论我那个朋友。”卢香泽感觉自己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嗯……”他听到了，但是她们其实全程没有指名道姓，要不是卢香泽这么直白地说到，他还真不知道她们是在讨论谁，“你这个朋友挺受欢迎的。”他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是啊……和你一样。”卢香泽贼兮兮地笑，“你不也是经常被人搭讪要联系方式？你应该也是对这种情况习惯了吧？大帅哥。”
范言稍加思索：“好像也是如此，不过我没有加过任何陌生人微信。”
卢香泽乐了：“那你是怎么让我加上微信的？”当初还真是卢香泽一鼓作气率先和他搭话要联系方式的。
“因为我们那会儿不算陌生人了吧？都一个社团了。”范言和卢香泽其实都是电影社的社员，两人真熟络上的时候，距离他们新社员入社都过去起码半个多学期了，但在卢香泽向他搭话以前，他还真是没怎么留意过她。
他确实是挺慢热的一个人。可能也是得益于以前常常参加跑团游戏，卢香泽完全就是范言的反面，对比着他来说，她绝对是极开朗、自来熟的性子——向范言要微信那次绝不是她第一回主动和他搭话，只是别人几乎都在入社第一天破冰时就通过微信群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他却是没个动静。
“那你还挺有原则的哈。”卢香泽大做鬼脸，她也没再多深入这话题。她其实没有很在意他的慢热和曾经的“冷待”，就像她一开始说的那样，她和范言在一起久了，对于一些她曾经不太能接受的范言的个人习惯，她渐渐也学会了包容和适应。
“那你喜欢吗？”范言此刻心情很好地和她开起了暧昧的玩笑。
卢香泽不知道这样形容合不合适，但她确实是感觉说这话的范言就像个亟待爱人表彰的男德标兵。
卢香泽被自己的联想逗笑：“当然喜欢啊！”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拉过他的手。
她极为擅长通过肢体的接触来表达对身边人的感情，范言切身地感受到，他面上有点红，但却什么话都没接。
卢香泽常说某人眼睛极会传情，但实际上她的也不遑多让，假如她愿意，她也可以让她火热的心声通过那双水润的小鹿眼向着面前人精准地抚去，只是她选择了把那眼神交付给了两人相交着的手。
范言和卢香泽都没接话，可青葱偶像剧般的气氛在此时此刻升腾到了一个极点。
很唯美，却不小心打扰到了一个早八百年就确诊了偶像剧过敏的男人。
卫英真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还想戳瞎自己双眼、捅聋自己耳朵。他甚至埋怨上了这桌女生干嘛要坐得这么靠近这对男女，害得他上菜的路上还要饱受情人间恶心的互动给路人带来的伤害。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悄悄地学着翻了个白眼。
偏偏正好让那边受不住暧昧气氛撩拨、率先选择让心神从中逃离的范言撞了个正着，他突然很想笑，但最终又是蹙了眉头。
卫英真都没想到范言会这么敏感地捕捉到他那个不太得体的表情。他一时都自觉自己上不得台面，只好眼神飘忽不定地装作无事发生，随后又走回了他的烧烤炉后。
回归到安全距离的卫英真站了好一会儿才后悔：刚刚怎么就心虚呢？他又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说话，他就只是那条路过不小心被坏情侣恶意踹了一脚的狗而已，别说小小翻个白眼，就是怒从心起狂吠一下都没什么吧！
他就这么越想越气，小脑筋一转动，把店门口对着他吹的大立扇拉进了身后，又再掉了个头。
这立扇的风力可不小。
不需要半会儿——“……香泽……”范言一下子人就变得虚弱了起来。
卢香泽不傻，一下就直接用眼光逮捕了嫌疑人，她本都不想和他计较什么。她愤然起身，走到那个始终低着眉眼“专注”烧烤的男人面前：“你干嘛！？”
“……什么干嘛？”他倒好，装得像是卢香泽主动招惹他似的。
“你把这风扇对着烧烤炉吹是干嘛？你这味都熏到路边了！”
“？”他还瞪着眼装无辜，“我只是扇扇子扇累了啊，让风扇替我扇扇而已？怎么了呢？只是味道飘了过去，又不是烟也攻过去了，那么香的香气给你白闻了，我都没找你收费，你还责怪起人家了。”他想强词夺理的时候，那是什么话都信手拈来的。
“……”卢香泽无语，她惯来知道这冤家脸皮厚如城墙，她多得是口上手段和他抬杠，但是她如今早有自个的追求，真不愿再和他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幼稚地互相顶嘴，“我男朋友对这些杂七杂八的味道不耐受，我作为你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求求你大发慈悲换个角度吹风行不行？再不然关小一点风力也可以。”
“……”卫英真觉得自己真是自找的，听了这话他就只呆呆地盯着她，不自在地嘬腮，又松开，“……我不知道你男朋友受不了这‘杂七杂八’的味道，真不好意思。你自己处理那风扇吧。”他撒谎了，其实他根本就听到了方才范言和卢香泽在她家店门口的对话，他知道她那少爷男友不爱闻这“杂七杂八”的“香气”，白给都不爱。
卢香泽得了这话，关了那风扇就走，没跟卫英真有半句废话。
卫英真看她走得干净利索。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哪怕换了个人站在这里，她能这样求人求得像杀人？
他让她自行处理那风扇，她都没想过他站着也会热，就这么随手便为她那娇贵的男朋友把它狠心地关掉了。
卫英真手上没在扇火，这会儿风扇关了、天居然也巧合地凝住了空气，那烤炉的烟就嚣张地直直向上冲。卫英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受得了这种“杂七杂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