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画，如画
『那要看你在这件事上是付出了多大代价了。』
施禾然边往篮球场靠近边回。
邵观淮很快发来一张图片。
施禾然点开一看，是场内中心视角，看着应该是不过五米远的位置，构图的下方，没有空隙地挤满了人，她们的表情无不兴奋，很多都举着手机扛着摄像头，背景是相对而生的黑，整体气势非常恐怖。
『我现在就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在表演节目呢。友情科普一个也许学妹不知道的冷知识，我已经一年半没在外场打过篮球了，今天算破戒。』
前半句既好笑又心酸，后半句么…
显然是在偷偷加码。
施禾然摇头笑笑，也顺势而回。
『那你真是不容易，既然这样，便算我该谢你，谢礼你定。』
『你现在在哪儿？』
施禾然看到这条消息一愣。
『这会儿方便的话，请我喝杯饮料吧，就当谢礼。』
啊，这就行了？
施禾然失笑，不过既然邵观淮这么决定，她自然没异议，直接发了个当前定位过去。
『你比赛结束了？』
『嗯，借你吉言，赢了。』
『居然离我这么近？』
施禾然步子顿住，觉得这条消息烫眼睛。她是没故意瞒着自己的位置，毕竟她走到这儿又不是专门为什么篮球赛来的，纯属意外碰上。
但在眼下的情境里，事实就不免失真了。
可邵观淮…应该是没那么自恋的吧？
“诶？真说不打就不打了？”，球场内，队友叫住收拾衣服的人，指了指周围热情的观众们，替她们惋惜道：“才一局，这时间还早着呢，你好不容易…”
“不了”，邵观淮用纸巾擦着脖子上的汗液，笑了下说：“有只狐狸无意逛到附近了，我得赶紧去抓，不然就跑了。”
“啥？狐狸？？”，队友惊了个大奇，问道：“北区未名山上的那只小红狐狸吗？！不是说只在春天出没么，怎么这会儿能跑出来？”
学校里有只野生红狐狸，大概是住在北区的那个未名山上的，赤发金眸，好看的很，就是有点懒，每年只在入春前后会下山来晃悠几回。
但因其颜值太高，反而人气广增，一到时间，甚至很多校外人员都早早在山下等候，只求远观一眼，导致就算是校内的学生们，有的入校几年，也只跟网友一样看过照片而已。
队友自动带入错误后，很是来劲，他就是那憋屈又不幸的网观人群之一。
“走走走，我跟你一块儿去！嘿嘿我今年硬是没挤进内圈，今儿可让我逮着了吧！我要抱着它拍张合照羡慕死别人！”
“……”，邵观淮抬手就把旁边的空瓶子往他身上扔，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我说是那只了吗？还想抱？你不想活了？”
“？？？”，队友被砸得冤枉，见他转身就走，又急切切地追了两步，低声冲他念叨着：“那难道还有一只不成？？？什么样儿的？诶其实不是红的也行，我主要是没见过狐狸，我…”
“没见过就自己去动物园！”，邵观淮罕见地耐心全散，动了怒，看着他警告道：“站这儿别动，给我老实点！”
队友被吼得一个哆嗦：“？？？”
『你还在原地吗？在的话，沿着脚下的路往前走，遇到第一个岔路左拐，第二个岔路右拐。』
施禾然跟着指示走动，脚下的路其实是沿着菡萏湖建造的，湖中特意养了荷花，还有鱼。
可能是为了防止光污染，所以沿途的路灯倒是开的非常暗，五步之外，连人的五官都看不清，施禾然左拐再右拐之后，同行的人就更是少了好大半。
这条路她没走这么深过，如此看来还挺僻静的，特别是在晚上。
湖中的晚荷在此间景色有些不一样，施禾然又不免被吸引，走到小路边边上，蹲下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不知不觉，她的脚就越过了水泥路面，半只踏进了插着“小心深水”告示牌的泥土区域。
“要再往前，我就得冒犯一下拉住你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施禾然反射性按了下快门。
咔嚓一声，她才扭头昂脸。
身后半步远处，身穿蓝白篮球服的邵观淮正低头盯着自己，一手高高抬起，臂膀上的线条清晰而干练，诚不欺人地做着拉救准备。
这里不临近任何一盏路灯，属于恰到好处的中间区域，也是一左一右光亮边缘的交汇处，让施禾然的眸子里映照出邵观淮那张明暗参半的脸。
像是自带了背景虚化效果，对方整个人生动而突出，就这么骤然闯入，没有预兆，却意外地正正刚好。
施禾然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就已经又举手对着上方捕获了一张照片。
这是种本能。
——咔嚓
两个人都是一愣。
相机明明没开闪光灯，邵观淮却莫名觉得自己被对方晃了眼睛。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主动往后退了一步留出空间，冲低头拨弄设备的人问：“拍的…怎么样？方便给模特看看吗？”
摄影师本人“作案”完毕慌乱一瞬之后，现在更加羞愧不已，因为她发现相机的内存刚刚拍荷花用完了，所以…根本没拍着邵观淮。
简直亏大了，这人也丢了，什么也没捞到不是。
“额嗯…”，施禾然快速把相机藏进包里，委婉拒绝道：“我技术不好，原片没法看。”
“啊，那行”，邵观淮没有强求，但施禾然一口气还没松完，又听见他补了句：“你修完再发给我吧。”
施禾然：“………”
修？怎么修，从零修吗？
施禾然尴尬笑了下，为免谎言的雪球日后越滚越壮，她装模作样重新掏出相机，当即演了个大的。
“诶呀，我不小心给删掉了。”
邵观淮：“……？”
“唉，真是的，手抖了一下…对不起啊”，施禾然歉疚一笑：“不过我没跟你打招呼就直接拍了，本来也不太礼貌，没了正好，你应该…也不喜欢被别人拍吧？”
她眼神往球场那里瞟了一眼，暗戳戳的动作分明是在提醒着人几分钟之前是怎么吐槽大众的，可不好双标。
邵观淮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几乎有些语塞，到了嘴边的话全被那眼神儿堵在里头，愣是发不出一个字。
他现下才非常迟钝地回想起某个死对头“真心实意”提醒过的一句话。
——她，你可惹不起
确实，施禾然和其他女孩儿不太一样，仿佛是把温柔刀，会礼貌而优雅地夺取胜利。
但他还是觉得施埮言过其实了，这也不是不好惹，分明是聪明的很。
邵观淮点头认输，不再追问，把手里的帽子戴上，压了压帽檐，后撤一步自己走到了小路靠近水边的内侧，招手道：“跟我走吧。”
夜色已浓，前路更加幽深黑暗了，人也没几个，施禾然有些犹豫：“你要去哪个店买饮料？”
邵观淮了然一笑，解释道：“高尔夫球场那边，这里有条小路可以过去，没什么人，我想着白天的事情还没完全翻篇，所以…当然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从外面走也可以的。”
哦，这样啊，也挺有道理。
施禾然往前迈了一步，说道：“就走小路吧。”
邵观淮挑眉逗她：“不怕我干坏事了？”
施禾然低头专心拉好相机包的拉链，不甚在意地回：“不怕。”
真干起来，你可不一定打得过我，她在心里补道。
说是小路，但也就一段黑到没边的区域，走过去之后，是直接上了一条主干道。
施禾然认出来了：“这是从后面绕过去的吧？”
邵观淮点头：“嗯，其实校内的路几乎都是四通八达的，去一个地方的路线往往有很多条，可按需选择。”
“这条路，白天人多吗？”，施禾然问。
“白天的人肯定会比晚上多一些的，这点哪里都一样”，邵观淮往后随手指了一栋楼说：“高尔夫学院的学生，从这里去上课会特别近。”
高尔夫学院的事情他都知道啊，施禾然感叹道：“你交际挺广泛的。”
邵观淮没否认：“我这个人是比较喜欢交朋友，也受朋友影响，经常挑战一些不同的事情。毕竟世界这么多样鲜活，不好好感受怎么行，总闷在教室实验室里，那多无趣是吧？”
施禾然：“……”
最后一句，暗讽谁呢这是？
“到了，就在前面”，邵观淮昂了昂下巴。
施禾然顺着看见不远处的一栋教学楼一层处，从窗户里透出明显不同寻常的浅色蓝光，虽然不太严肃，但挺好看。
走到正面，施禾然才得知这家店的名字，极简的招牌上只有一个英文单词——Wind。
风。
还挺…文艺。
邵观淮绅士地推门侧身，施禾然一脚迈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灯光并不是蓝色的，只是没那么亮的白，从外面误以为的蓝光，其实是玻璃在作祟。
“店毕竟开在学校里，气氛不好弄得太暧昧”，邵观淮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解释了一句，施禾然非常怀疑这人到底是带过多少人来，竟如此深谙初入者的心理。
“齐哥，晚上好。”
店内没有客人，邵观淮走到收银台前，反手敲了两下木质的桌面。
这时一个男人才从电脑的遮挡中滑出来，对方穿着件纯黑色的衬衫，面容尚好，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成熟气息颇显。
谭齐一出来目光压根就没往邵观淮身上落，径直冲后面的施禾然笑了笑，抬手打招呼：“美女你好呀，我叫谭齐，这里的老板。”
施禾然本有些拘谨地站着，闻言也笑着自报姓名：“你好，施禾然。”
邵观淮的表情在一来一回中沉了下来，皱眉又敲了两下桌面，小声质问：“你怎么回事儿？也太不礼貌了。”
“啊？我这还没礼貌啊”，谭齐欠揍一笑，突然起身，大声道：“那要不，我再请美女喝一杯见面酒？”
邵观淮：“……”
谭齐当真随手拿起后面的调酒杯，一副开始行动的样子，邵观淮眯眼斜了人一下，转身就挡住他的视线范围，对施禾然道：“我们走。”
施禾然：“？”
“诶？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赶我的客人呢？”，谭齐皮的无下限，还在后面叫嚣。
邵观淮实在是有点忍无可忍，对施禾然抱歉一笑，就近拿起手边桌上的一束假花，当飞镖一样地扔了过去。
准头竟然还行，直直命中了谭齐的额头。
“嗬，真生气了？”，谭齐这才正色几分，认怂道：“重来一遍，两位光临小店想喝点什么？”
“不了，你这店不正经，以后都不会来了”，邵观淮冷冷道。
“别啊，我又没别的意思，这不你好久没来，店里一向又没其他客人，我闲的发慌了么”，谭齐歪着身子跟施禾然对上眼，说道：“美女，帮我劝劝？”
施禾然低头一笑，摊手道：“恐怕爱莫能助，他今天是我的恩人，我得听他的。”
“呦？？呦！！！”，谭齐高声惊呼，带着暧昧不明的调调。
邵观淮眉梢一挑，不禁侧目看了眼施禾然。
这话说得，无形当中就让人舒坦了呢。
邵观淮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顺坡下道：“嗯，时间也不早了，算了就在这儿将就一下吧。”
他抬手拉开了靠窗边的一把椅子，伸手道：“请坐。”
“桌面四角都有二维码，可以扫码点单哦”，谭齐在那边提醒了一句。
施禾然拿出手机扫出酒单，转手递向邵观淮：“点吧。”
邵观淮一手还在拿纸巾擦着脖子，也是这时候施禾然才看见这人身上的汗竟然还没完全退散，细细密密地黏在露出的皮肤上，被灯光反射得尤其晶莹，煞是…性感。
她默默移开了目光。
“啊，我不用点单”，邵观淮昂头冲谭齐说了句：“老规矩，一箱一会儿带走，再给我拿一杯单的，要冰的。”
说完他看见施禾然的手机还没收回去，笑道：“我手上全是汗，脏。你看看你想要喝什么吧，直接在上面点，嗯…别点酒就行。”
施禾然收回手，边划拉着浏览边问：“怎么？这里的酒度数很高吗？”
“不算高，毕竟是在学校里”，邵观淮说：“但，这么晚了，喝酒容易引起失眠的。”
施禾然笑了下，说道：“哦，我以为你的原因会是别的。”
邵观淮：“嗯？”
施禾然顿了下道：“比如，大晚上的女孩子在外面喝酒不安全什么的。”
邵观淮闻言笑笑，歪头看了眼谭齐没在收银台上，说道：“你跟我在一块儿，就不会不安全，不信你一会儿问问谭齐，上回他跟我喝酒，喝完半夜非要去跳湖，我都给他拽回来了，是一点儿皮都没让他蹭着。”
施禾然愣了下后被逗笑：“真的假的？跳湖也太夸张了吧？”
“千真万确，我这儿都存的还有视频”，某个脚步声渐近，邵观淮立马降低声音说：“一会儿发给你，保证是快乐源泉。”
“两个人悄咪咪说什么呢？”，谭齐端着个托盘过来了。
施禾然侧目一看，托盘上孤零零放着一罐蓝色饮料，包装…依然熟悉，像是之前瓶装的另一个版本。
“哝，箱子给你放台子上了，走的时候自己拿”，谭齐敷衍说完冲施禾然温柔一笑，整个一大变脸：“美女，你想喝什么？还有，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诶，你真的够了”，邵观淮伸腿踢了下这人，嘲讽道：“看来这店是真快倒闭了，给你都憋魔怔了。”
“去你的，我这句可没开玩笑”，谭齐摸着下巴认真打量起来：“美女你怎么有点像那个谁来着…”
施禾然坐在原位不自在地捏了捏椅子扶手，在想是自己说还是等人猜出来再承认。
嗐，算了，施埮这个哥哥又不是拿不出手，她还是主动…
“施埮的妹妹，不是什么网红，你能不能好好讲话？”，邵观淮无语地解释着。
施禾然：“…？”
她跑神不过一两秒，这是错过了什么信息？
“嗯？？施埮的妹妹？！！我去你这么一说，真是像哈！”，谭齐倒抽了口气，而后好笑道：“不是，你跟施埮，不是一向不对付吗？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不对付”，邵观淮一手拿过铁罐，啪地拉开了拉环。
内部气体喷发的声音清脆而有力，邵观淮的声音紧接在其后面，有些慵懒道：“但施禾然是施禾然，她哥是她哥，完全不一样，混为一谈做什么？”